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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乡村的牛屋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岳修东

图:来自网络

夜湿漉漉的,星星和月亮仿佛在打瞌睡。青蛙慢条斯理地叫着,声音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偶尔从牛屋里传来低沉、沙哑的牛的叫声。

除此之外,会有絮絮叨叨地说话声。这声音也来自牛屋,喂牛的一位老人常在酣睡中说梦话。

刚打倒“四人帮”时,村里人绑了四个草人,用白纸糊个高帽子,上面写着名字,挂在村子中间的大树上。

那棵大树杈上,拴着一个铁铃铛。上工时,队长敲上一阵铃铛,之后高声吆喝去某某地干啥活。大家便一同去某个地,分开了一块儿干起来。队里每年都按出工多少给各个家庭分粮食。

当时村里人生活还很清苦,多数人家粮食不够吃。队长担心粮食被盗,麦收时,派青壮男子晚上值班看麦场。

打麦场在牛屋东面的空地上,场边有一排大杨树。值班的人在树下吸烟,唠嗑,睡觉。小时候我也跟着大人们,看过几次打麦场。夜深人静时,听着从牛屋传过来的那些声音,心里便不觉得孤寂。

牛屋是草房子,有七八间。当时喂牛的还有一位大爷爷。大爷爷抽旱烟,烟袋包用线绳系在长长的烟杆上。烟嘴和烟窝都是玉石的,他说起玉烟窝和玉烟嘴时很自豪,说是古董,哪个朝代的,我也听不懂。

大爷爷抽完一窝烟后,习惯地把右脚抬起,往鞋底上磕几下。他住的那间牛屋里,有着很浓的烟草味。我小时在他那儿玩,看着牛儿在石槽边吃草,有时还帮他给牛添些草料。

大爷爷养牛很用心。他把青草在大水缸里淘洗好多遍,再一筐一筐地放入石槽内。夏天牛屋里苍蝇和牛猛很多,大爷爷晚上点燃麦壳,或者潮湿的树枝,用这种方式驱赶蚊子和牛猛。牛还是不停地挥动尾巴,啪啪地抽打着自身。有的卧在地上,闭着眼睛反刍,被牛猛叮得疼了,就吼两声。

白天,大爷爷把牛牵到树阴下乘凉。再用一把很长的刷子,清洗牛身上的污垢。他说:“牛出得力大,得把它们伺候好了。”

牛屋前边有一个很大的坑。他和几个饲养员,常从机井挑水往坑里灌,然后再把牛赶进水坑洗澡。

村里专有一块种菜的园子。这口机井就在菜园子门口,离牛屋很近。浇菜时,牛套上梭头,拉着铁链子器具,围绕井口一圈圈转着。牛走得慢,带上来的水一股一股的。用手试一下,很凉。喝一口,很甜。

我最喜欢吃的是黄瓜。每隔几天,种菜的大老爷把采摘下来的黄瓜,按一户多少人,分成一堆一堆的。有时队长也安排些妇女帮大老爷采菜,分菜。

各家领完菜后,多数会到牛屋里转转,在牛屋门口和几位老人说会话。刚出生不久的小牛,从牛屋里走出来,蹦蹦,跳跳,又跑回老牛身边。那情景非常温馨。

牛老了,不能下田耕种了。报公社批准后宰杀,各家分些牛肉吃。那时全村子里,最香的味道,就是煮牛肉的味。

我虽然是孩子,看着被宰杀的老牛落泪,心里也很伤感。记得那头黄牛老了,前腿也瘸了。几个年轻人,有的按头,有的搬角,有的抱腿。老黄牛似乎看懂了人们要干什么,它没有任何挣扎,扑闪了几下眼睛,眼角垂下两道长长的泪痕。突然它吼了两声,倒在了地上,在场的好多人都哭了起来......

暴雨过后,牛屋前边的那个大坑积了很多水。队长就安排村里人往坑里填麦秸和杂草。说是积肥。半坑麦秸和杂草,沤肥的气味会弥漫很久。牛在水坑里泡着,啃着麦秸或草,模样倒也挺可爱。

老家牛屋的故事充满神奇,记忆里像童话。那浓浓的旱烟味儿,那一群肤皮各异的牛,镌刻在我的心里,成为永远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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