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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同事过世的父亲“守夜”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邵杰

图:来自网络

关系较好同事的父亲过世了,当地习俗老人故去晚辈要“守夜”(北方叫守丧),“守夜”的晚辈通宵是不能睡觉的,很辛苦,大多是晚辈们轮流。同事老家不是本地的,所以亲戚不多,我义无反顾要求“守夜”。“守夜”,我想应该是想陪老人走好最后一程吧。

老人生病住院期间,我常去医院看他,他看到我总是勉强忍着病痛的折磨,抬起右手,“小鬼头,你又来看我,来坐,坐…。”住院期间,老人给我常说的话:“总是要见‘马克思’的,无非是早一天,晚一天。”

老人的老伴早已过了耄耋之年,步履蹒跚,前两年被诊断出有轻度老年痴呆症,但她每天都要坚持到医院里来,接来送去便成了我和同事的分内之事。

老人的老伴说:“弟弟病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要过来照顾弟弟。”真不知她们老俩口为何如此称呼的?。“弟弟乖,来,听姐姐话再吃口粥。”那语气像是对襁褓中的孩子,同事的母亲用抖抖索索的手喂她的老伴吃东西,老人唯命是从,小口小口的吃着,似乎感觉很香。不知老伴又说了些啥,老人“嘿嘿…“笑得很开心……。一副多么鲜活“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的美好画面!

记得二十多年前,来自异乡刚刚参加工作的我,常去同事家蹭饭。老俩口总是很热情,不停的给我夹菜,“小鬼头,不要客气哦,多吃点哦。”……老人说话总是带着浓浓的乡音,从那时起老人一直都管我叫“小鬼头”。

如今,那个小小的饭厅现已被改做了灵堂,我来到老人的遗像前,毕恭毕敬三叩首,满身疲倦眼泡红肿的同事答礼。同事家属给我泡好茶,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忙她要做的事情了。

分配给我的任务是看好老人遗像前的香火、蜡烛,香火和蜡烛不能燃尽再换,要及时更换新的,香烛的烟火不断,我的理解是后继人丁兴旺之意吧。

同事的老母亲坐在角落里,摸摸索索的叠着锡箔,眼神可能不及,折叠时时不时的放在眼前看看,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偶尔能听懂几句,“弟弟哪去了?哦,又执行任务去了……”,虽然手不利索眼神不好,但她用锡箔叠出的“元宝”依然那么俊俏,栩栩如生。我学着她的手法试叠了几个,却差强人意。

香火燃得差不多了,我点燃了三支香,又规规矩矩地鞠了三躬。听老辈们说上香是有讲究的,第一支放中间,第二支放右边,第三支放左边,不能乱了次序。看了看带着微笑的老人遗像照,又看了看依旧嘴里不停念叨,仔细叠着锡箔的同事的老母亲,想说点什么, 却什么也没有说。

同事在整理他父亲的遗物,我闲着无事,电视也没什么喜欢的节目(本地习俗八十岁以上老人过世,属高寿,可以当做喜事办,守夜人员可以看看电视,打打牌,用来打发漫漫长夜),信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书翻开,里面有几张发黄的黑白老照片。

一张是一身戎装,身材修长,胸前佩戴奖章,刚毅的面孔,眼睛炯炯有神,一个帅气小伙在北京天安门的留影。同事说,那是他父亲在部队执行任务时立了功,去北京接受表彰时拍的。

还有一张是他父母年青时的合影,衣着朴素大方,帅气靓丽的气质,显得那么的憨娇精神,明亮的眼睛是多么的自信有神,凝视着远方,看得出来他们对未来生活充满信心和激情,这张应该是他们结婚时的合影吧。

同事曾给我介绍过他的家庭,他的老家来自偏远的山区农村。母亲出身城里知识分子家庭,那时家庭条件优越,在机关单位上班,又是家里的独生女。母亲看到父亲的事迹报道,说服家庭亲友的反对,克服重重困难嫁给了一穷二白的父亲。

后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母亲被划分为“黑五类”子女,母亲却主动提出和父亲脱离关系。根红苗正却“顽固不化”的父亲说什么都不愿意,失去再次提干机会,被迫脱掉戎装,离开他心爱的部队,双双下放到农村。

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两人相辅相依,不离不弃。直到四十多岁,恢复工作,家里条件好些了,才有了他。

老人把这些充满青春记忆的照片,放在床头的书里,我想老人生前一定会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这里面有他们过往的见证,共同的故事和美好的回忆。

夜深了,有点凉了,又一次更换了香烛。同事已经劝说她老母亲几次了,让她早点休息,可她总是说:“再叠几个,再多叠几个吧,弟弟出去执行任务了,给他带点零碎铜钿(钱)……,你爸也是的,那么艰难的时候都不肯离开我,现在好了,却…走了…”。

看着这位慈祥沧桑,时而糊涂,嘴里不停念叨的老太太,我扭过脸去,透过窗户,远处那摇曳的灯火,斑驳的树影,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记得那位生命最短促,近现代著名女作家“石评梅”的作品里,有这么几句话,“美好的诗词可以写在纸上, 美好的画面可以绘在纸上,只有梦是自己的,留在心里,你寂静的时候,我给你说几个奇异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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