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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不再养狗?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吴庄的孩子

图:愚伯的自留地

昨夜。我被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惊醒,内心突然泛起一阵悸动,这是久违的声音。我很疑惑,在这鳞次栉比,车水马龙的水泥森林里,怎么也会有这专属于农村的声音?“大概是某只流浪的老狗,也感觉到了生活的疲惫,在抒发内心的郁闷吧!”我忍不住地想。

醒后,我久久不能入眠,隐隐约约想了好多,最终忍不住坐起来,披上了衣服,借着那婆娑的月光,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在岁月中颠簸的故乡。    

清晨的鸡鸣,午夜的狗叫,是农村永不停歇的交响曲。大半夜里狗叫,总能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因为狗看家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而我最讨厌被狗叫声吵醒,一只狗的叫声总能引起全村看家狗的附和,而且一只比一只卖力,我不知道它们在叫什么,可能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似乎只是以此来彰显自己的恪尽职守。

是的,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狗,或许并不是多喜欢,但又好像是一日三餐一样必不可少的。因此你若有事去拜访陌生人的家,进门之前必须先踮脚高呼: “恁家有狗不?”且做好与一只凶神恶煞的恶犬对峙的准备 。村民们也不像城里人一样,养个狗是打发闲暇的时光,疏遣不为人知的孤独。

农村的成年人是没有时间去焦虑的,他们好像有做不完的事。农村养狗是很随意的一回事,有句俗语:“撑不死的鸡,饿不死的狗”,狗的消化能力很强,以前根本没有什么狗粮的说法,用来喂狗的,都是家里剩的快馊了的残羹冷炙,甚至有时都没有,可狗总能找到吃的东西。     

家里和狗最亲近的一般是孩子,只有孩子才有时间和狗一起玩耍,偷偷将自己不喜欢的饭食塞进狗的嘴里。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带着一群形形色色的土狗溜达,是村庄上当街一道景色,此时若一个外人进村,必然遭到他们的看猴一般的围观。    

我从小喜欢狗,家里从来没有少过一只毛茸茸的身影,一家子人,狗总是和我最亲近,我曾一直将其视为炫耀的资本。我的印象里狗很聪明,跟一群人生活久了,察言观色,总能摸清楚每个人的喜怒哀乐,无声的避开要发脾气的人,等你的脸色多云转晴后,它再大摇大摆出来;如果张三和李四他们两家闹矛盾,连他们的狗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人和狗是很和谐的一对搭档。中国有个成语叫狗仗人势,其实人也经常仗狗势来着。独自走夜路的时候,有只狗在身边陪着也总能安心不少。人们有时也对狗说话,诉说委屈或者欣喜,好像狗可以听懂一样。

狗怀着一份尊重也必须回应两句,可它只会两句,不是“汪汪汪”就是“呜呜呜”,不过没关系,人好像也能听懂一样。交流的结果自然双方都是心满意足。人多了容易出现矛盾,狗多了也一样,若彼此看不顺眼,便总要分个地位高低。狗解决矛盾的方法很简单,打一架。

农村半放养的狗都有点凶性,很少有面对打斗怯场的,于是总免不了一场的撕咬。可他们也很有狗德,一般都不会下死口,互相角力摔跤,有点损的话还会咬住对方的耳朵,冷不丁的用爪子抽对方一巴掌,但就像人类的搏击比赛一样,点到即止,很少有穷追不舍的情况发生。

打赢的一方自然趾高气昂,备有颜面。输了?那就惨了,除了夹着尾巴灰溜溜下场,回到家里还会被主人骂几句废物而且绝对不会去为你讨个公道什么的。

过去的几十年,和大多数农民一样,我和家人把离开农村当做成功的标志,抛下了我上过粪的田地、田埂上我洒下的那把油菜花、池塘边我随手成荫的杨柳树,还有狸猫和黄狗。我把跟不上我脚步的东西,都当作累赘丢满了身后一路。

数年前那次探亲回家,进门便看到一只陌生的小花狗朝我呲牙咧嘴,却不见我离家前养的那只狗,便问起奶奶,奶奶说:“死了,被你二爷爷煮了,吃了!”我没问怎么死的,更不敢再说什么,似乎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愣了愣点了一支烟,继续陪奶奶唠些家长里短。

人的一生和狗比起来,大抵是卑劣无耻的,人的一生路太长,填不满的欲望太多。我养过好几只狗,都没有善始善终,终归是我抛弃了它们,我多希望他们也抛弃我一次,平复一下我内心的愧疚。

自离开了农村之后,我再也没养过狗,总感觉城市里的狗身上缺少泥土的气息,不复灵性,被剥夺了追逐嬉戏的权利、自由交配的权利、争强好胜的权利 。主人们扮演了上帝的角色,是的,上帝爱它们。

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黑暗里我成了那条流浪的老狗,回忆起我唯一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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