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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人为峰 精彩在云峰       作 者 简 介 温天虹，广东惠州客家人，年届四十。热爱旅游、历史、文学，辛勤笔耕，感悟时代。纳天地风物于胸间，诉人间真情于笔端，造隽永作品于纸上。矢志创作长篇小说，研读当代茅奖作品，诚邀四海文友秉持中华文化真心，写出时代理想与现实之歌。 ● 精神病临床 ●●● 作者/温天虹 ●●● 4 、 鬼 胎 1958，新中国国民命运迈向前途未卜的明天。春夜，敬梓镇黄联中夫妇刚躺下，暮色四合，春虫交配，联中的手在老婆毛二妹身上游走，二妹半身坐起，怒道:“这么远修水库回来，哪带来的骚情?我肚子饿着，昨夜又坐了一个怪梦，怕不是有了！” “啊，又怀上了吗？现在这年月，养个孩子真难。”联中点着旱烟，火光微弱，映着他年轻瘦削的脸，额头蹙着。 “昨夜做了个怪梦，一头大黑猩猩，暴突着牙，拍着胸脯，顶着男人那玩意儿，压进我怀里。”毛二妹还打了一个寒噤。 “啊？恶梦?兴许是吉兆！文王夜梦飞熊，姜子牙出山了。刘太母梦蛟龙伏身，刘邦龙种胎定。朱元璋出生，满室奇香。”夜里，黄联中的眼睛激射亮光，要把黑暗射透。 “这些老古原因你还真懂不少，不像个修水库的。” “嘿嘿，我祖先黄海龙将军，也是蛇化身，蛇就是龙呢！你梦到黑猩猩，兴许孩子是个英雄！” “我梦到猩猩獠着血牙，手里还有一只鸡，咬得血淋淋的。说到鸡，我真饿了，肚子像碱水洗过，又空又烫！” “嘿嘿嘿，转公社化，连根鸡毛都是集体的，哪有鸡？长夜漫漫，老婆，今晚来一次，有了也不要紧，明天又要上工地。来！” 毛二妹嘤咛一声，慢慢躺下:“我好想吃一只鸡，焖黄酒那种。” “等你生了，我想办法焖鸡给你，你要生个大胖小子，接我班。”  翌日，联中疲倦又喜悦，坐上开往东源县的班车，到工地去，广东省委正在发动大会战，修建新丰江水库，大量工程车集结，红旗招展，军歌嘹亮，58年举国上下都难找一口吃的，只有工地，还能吃上大米饭。牛肉，面包，奶油也有，不过那是苏联专家专享。黄联中作为筑坝能手，日夜在工地，下次省亲，尚无可盼。今天，他又要离开。 “照顾好大女儿，等我回来，怀没怀上都给你焖鸡。多听爸妈话。”黄联中脚步匆匆，撂下一句叮嘱飞上班车。 东源，新丰江水色青青，流过槎城，山势高耸，河谷深切。苏联专家说，这里建一座大坝可以蓄水几亿立方米，成华南最大水库。中国官员说，这座大坝计划建国十周年动工，给毛主席献礼。专家歪在脑袋，大声呵斥，上帝啊，建这座大坝要多少人力、图纸、技术、材料，等一天要损耗一万卢布，赶紧开工！1958年，春天，河源新丰江大坝工地响起第一声爆破，轰然开山。1988年，河源独立设市，辖紫金、东源、龙川、和平、连平。  黄联中念二妹，念孩子，念父母，念焖鸡。入冬，拦河筑坝那日，他用土办法打败苏联专家的截流方案，获得两百斤大米奖励。江水简直就是野马，泊不了船，拉不了绳，铁锚、大石碇、土方抛下去，立即被冲走。苏联专家急得要凿船截流，黄联中灵感一来，嘿嘿嘿，有了。他火线入党成立突击队，带领工友冲上山坳，镰刀飞舞，一片片竹林应声倒下，镰刀一横，顺手一滑，嗖的几声竹皮被剥，是为篾片，篾轻盈，耐拉，会变形，搓成一条条篾绳，一拉，几百斤的石头都吊得起来，火一熏，篾片有更大的拉力，山头打上树桩，两条，十米高，拴上篾绳，二十米长，一张攻天击地的弹弓做成了。好戏开始了，联中把弹弓一拉，呼啦啦似杀器上阵，把整根绿竹一骨碌套上弹弓，对准江心，射！ 嗖！整根竹带着尖利的竹节射向江心，那条奔腾的绿龙纷纷中箭。大伙儿干起来，嘿！更多的竹子倒下，更多的蔑绳搓好，更多的弹弓做好。听我号令:准备——满弓——瞄准——放！无数根绿竹带着摩擦空气的箫音呼啸着扎进江底，笃笃笃，三米五米的竹子蹿进江底，射透江水，留下竹尾在江面扑腾扑腾摇晃。插稳了，山上一片欢腾。快绑绳子，中俄专家一起呐喊。民夫们撑船来往穿梭，把绳子编在竹上，很快，一道大竹篱笆活生生在水底编成，挡住了冲击力，水还在流，石头却被竹子搁住，截流了！剩余的工作，苏联专家有条不紊，按部就班。  “老黄，你真是海龙将军的后人。刚才你将军附体了。”家乡人洒泪。 “民工黄联中因地制宜，巧思妙想，天才施工，截流有功。党委决定给予两百斤大米奖励，放假一个月。”众人欢呼。 他回来了，她生了，早产，家婆接的生。他撩开孩子裤裆，女娃。天门低，双颊颧骨突出，痴痴傻傻笑，鼻孔大窟窿，戳天，像老婆梦到的猿，双眼有凶光，这面相，很丑，怕是一个鬼胎。父女四目相接，老黄倒吸一口凉气，嘿！这孩子，怕是个灾祸，命不顺呐！“我不在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呵斥老婆，异象有可能是惊动了胎神。 毛二妹嗫嚅着:“半年前我把王寡妇家的鸡炖了，她不敢骂，但诅咒了一个月。我怀着孩子，太饿了，家里什么都没有。” 老黄看着获奖的二百斤大米，叹了叹气，心里凉嗖嗖的，他觉得自己做了孽，不该去行那次房事，不该去砍那漫山的竹子，不该离开这个家。可这孩子，确实是你女儿呀，早产两个月，身子羸弱，面相凄苦，毕竟是父母身上的肉，只要你好好活着，父母还会为家拼去健康，拼去性命。大女儿黄娟，二女儿，他取名黄妮。黄海龙将军保佑，让孩子健康，冇病冇痛，我们给你烧香立碑。黄妮，你是爸妈的孩子！他是这样想的，至于老婆怎样想，那是她的事了。  ● 精神病临床 ●●● 作者/温天虹●●● 5 、 孩提时代 黄妮就这样出世了，带着不足月的缺陷，父母的担忧，命有不足，卑贱如草。她发动身体机器，广吸营养。哺乳期，毛二妹立即知道这孩子贪吃急躁，乳房还没露出来，那把猿嘴紧张地含过来，一有吃食立刻安静，安然享受。黄联中好不容易焖了一锅客家鸡酒，洒进几块姜片，酒醇厚带着鸡的鲜甜，鸡汤喷盖时黄妮居然啼哭拒绝母乳，把鸡酒滴入其嘴，神奇，小孩脸上浮现出一层比吃奶更享受的舒展，那简直是盛放。双颊醉红，双唇滴血，眼眉沉醉，手足起舞。七坐八爬，七个月大她竟然翻身学爬，父母大为诧异。心念，这与众不同的怪人，平安长大还好，如果天赋异禀，性情古怪，会害了她也误了人。  父母担忧没错，未满三岁看到了老。黄妮好吃鸡，娘胎带来的天才，成人后，结婚生子，家婆对她不错，三天一顿鸡酒，几年来一直酬谢她生了张小树，又生了张小草张小林，盼着生养之后，儿媳妇会下田劳作，先作为下崽的猪，再作为耕田的牛。农村女人命运就是这样，把你骨血熬成粉碎，成全了家族、丈夫、儿子，最后一抔黄土，一块石碑，上刻某太夫人某老孺人之墓。古代尚好，妇言妇功妇德妇容，达到乡间表旌标准，即有贞洁牌坊。牌坊天地间，寥寥几行字，妇女一生的奉献与精华。安徽堂樾，牌坊成群，那是徽商男子离家之后女人建立的丰功，伟大的中国，几千年的精神文明，女人的牺牲奉献，委屈哀愁，堪比天上星斗，数目繁多，发光微稀，照亮别人的人生。 但黄妮不是，她最美好的时代在生完三孩子之后终结，她不会干活，四肢慵懒没力，连思维也是懒的，或许她心存美丽梦想，但是没有行动的支撑，加上家贫，缺丈夫疼爱，遭邻里鄙视，她干脆走火入魔，成为真的疯女人，一切无可挽回，彻底成为农村的多余之物，成为家族之耻，成为时代悲剧，一疯三十五年，成为被人研究的临床。 疯人怕老，老而无养，天地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其结局已经可以预见。老年的黄妮还保持着喜吃家鸡的嗜好，她杀鸡也是一把好手，张小树看着她放血、烫水、拔毛、开膛，神情专注，分明还有农业时代女人的精细与匠心，但是，一丑遮了百美，相貌丑，行为怪异，没人理解她，自然无人疼她。饿了怎么办，在老家时，河道里病死的碾死的毒死的各种鸡，她拎出来了又是一番娴熟的操作，一顿美味烹成，她可以享受好几天。儿女们就不明白，农村屋前屋后场地宽广，养一群鸡多难?精神病临床告诉我们，病人多疑，经常出现幻觉，定性、安静、思考是最难的，悲哉。 黄妮的孩提时代命运多舛，三岁，被奶水呛到，呼吸停止，喉咙痰液阻塞，黄联中又跳上下河源的班车，一路催促司机，快点快点！上医院！孩子没救了！那时，新丰江水库还没有完工，黄家大儿子黄增又快出世了，联中不敢再走，恰恰是守家，救了黄妮一命。医院归来，他看着二女儿那张苍白小脸，连连呜叹:屌惹尾，这三八货大难不死，海龙将军保佑她福寿齐天吧。 五岁，黄妮能跑会跳，不合群，讲话迟钝，脾气执拗孤僻，喜欢独自玩耍。一天，她沿着北琴江一路前进，睁着迟滞目光，那眼神分明隐藏着很多求知的新奇和探索。她是悲苦的孩子，孤立，无疼爱，家里孩子已多，她是女儿，父亲常常因为她偷吃就一巴掌甩过去，她变得越来越执拗了，做事不告诉大人，也敢去做大事，一做就吓人。那次，她失踪了，沿河寻水，心念要走去新丰江，看看爸爸五年前劈竹截流的壮举，她脑中有个幻觉，那个站在山上拉弓的父亲才是她真正的父亲，不打她，还给她焖鸡酒，给她家赢二百斤米。她，五岁，精神不正常或者超出常人，有出大力建大功的勇气，也在实践这些打算。父母抱着黄增，拉着黄娟一路追来，终于在南北琴江交汇的琴口追上了，联中自然又是几个巴掌，叫你跑，叫你不听话。黄妮嘴角沁出了血丝，她不后悔，她看到了平生最壮阔的水，南北琴江汇合处，梅江形成，这个不会干活的孩子，不听话的孩子，像中邪一样，起了流离浪荡的念头，并且在以后，矢志不渝贯彻一生，叫人相信，天才与疯子之间，往往就是河水与沙的混合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不幸，黄妮的孩提时代，乃至她结婚的青年时代，都没有走出农村，没有生在书香门第，干活，养活自己和后代，你必须干。 九岁，黄妮的智力看来可以上一年级了，联中拍拍她的脑袋，怜惜地说，你也是我的女儿，你也不止一次说想读书，好吧，今年多收了三五斗，你去进学吧，好好读，一年两年也好，弟弟妹妹很快大了，大姐成绩好，已经三年级了。她入了学，感谢父亲，她认识了脸、智、美、妮等好几个伟大的汉字，以后张小树跟踪她病症的临床表现时，她能够贡献出来的字，就这几个了。可惜，她面相如猿似驴，自然又讨人嫌，她都九岁大了，还经常尿床，这，真是怪胎。小树到外婆处，听老人讲黄妮前世今生，讲到她孩提时代的糗事，执拗顶牛的硬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顽固，他一下子豁然开通了，哦，这女人，是有脾性的。 长篇小说《精神病临床》相关链接 （本文由作者本人供稿） （图片来自网上，若侵权请联系删除。） 管 理 团 队 01.顾 问 团 队 : 方 伟丨张少林丨艾诗人丨泉名丨楚成丨蔡正辉丨周路平丨刘汉斌丨金仕善丨熊明修丨陈永恒丨王树良丨詹成中丨张刚毅丨项锦华丨李向农丨吴昌发丨周杰民丨缪益鹏丨周洪宇 02.社 长 : 周光辉 03.副社长:张刚毅丨鲍海涛丨李向农 04.编审与评论员:周胜辉丨廖迎春丨 谢炳铭丨刘文列丨李世明丨李文涛 05.总 编 : 陈为习 06.副总编 : 樱 子 07.栏目主编 散文小说:樱 子（兼） 古 诗 词:陈为习（兼）丨关 琼丨李锦成丨陶从正 现代诗歌:崔少华丨严春凤 楹 联 :张刚毅（兼）丨熊心全 08. 组 织 宣 传 活动组织:胡庆宏丨彭绍祥 联络宣传:王小燕丨李文涛 09.图文技术支持 : 沙丘红柳 你“在看”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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