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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录:赌博,越赌越穷;人,越穷越赌

 魔弹文化 2020-07-15

实录:赌博,越赌越穷;人,越穷越赌

文字/木锦 

我们老家的人,赌钱喜欢“推牌九”。

牌九一共32张牌,发4面玩家,每人2张牌。旁边围观的人也可以任意下注。发了牌,一翻开,输赢就定了。

比打麻将、斗地主来的都要快。

牌九按大小逐级可分为“天、地、人、和、大发、长山、板凳”几个系列。同一系列的话,就是比点子的大与小了。比如,天九比天八大。如遇数字尾数为零,就是最小的牌,最吃憋。统称“老表”。当然,“老表”也按上述的等级排大小。

简单明了。不需要牌技。

赢了的人想赢的更多,输了的人想翻本,赌注会越下越大。“推牌九”一般一场下来,输赢都比较大。大到伤筋动骨。可是,对于这种赌博方式,很多人乐此不疲。

越赌越穷、越穷越赌。由此衍生了许多荒诞的悲剧。

1

光棍村的刘大毛

徐李湾离我姥姥村大概三里路,由于没有独属的山和水库,灌溉、打柴都不便,所以过去很多年一直比较穷。

附近十里八村的农户大多都不愿意将闺女嫁过去。久而久之,这个村成了有名的“光棍村”。村里五大三粗、啥毛病没有却打光棍儿的汉子比比皆是。

刘大毛是我姥姥的远房侄女。三十年前,嫁到徐李湾。

她嫁到徐李湾的原因,说起来颇有些不光彩。那年月,家家户户都没有电视机。如果有人来村子里放电影,那是稀罕事,附近村的人都会去看。人又多又杂,乱的很。刘大毛长得好,性格又活泼张扬,惹来不少坏小子的注意。

据说是看完电影回家的时候,她落了单,被人蒙着眼睛掳到稻草垛上玷污了。姑娘家失了贞洁是大事。刘大毛的娘只能认倒霉,捏着鼻子将她嫁给了徐李湾的徐正海。

徐正海家弟兄4个,统共就娶了这么一房媳妇儿,金贵的不得了。徐正海是个挺老实的男人。刘大毛过门以后,在婆家很是嚣张。动不动在纳凉的时候,一屁股扎到人堆儿里,拍着大腿唾沫星子横飞:“我家正海要不是我啊,到死都是个光棍子……”

有一年,村里抽派男丁去10里路以外的大埂上修水渠。徐正海也被抽派走了。哪晓得中途他回来,刘大毛和野男人正在屋里鬼混,被他捉个正着。一向老实的徐正海发了疯一般,把那男人揍了个半死,又拽着刘大毛的头发将她拖到粪坑,灌了满嘴的粪水,然后将她丢到了村口的大马路上。

自此,刘大毛的名声越来越臭。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混到男人堆儿里推牌九。

输了,就问公公婆婆要,不给,就破口大骂。等公公婆婆实在拿不出一分钱了,她就借。借的满屁股债。

徐正海家债主盈门。他被逼无奈,将刘大毛赶回了娘家。

娘家自然也是不愿意接纳她。她东一餐、西一餐的裹日子,仍然赌性不改。

她说她要赢很多钱,等有一天正海爬在地上求她,她都不回去。

可钱没赢到,债务倒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后来,听说刘大毛为了躲债,跟着外乡人跑了。至今生死不明。有人说是死了,有人说她残了沿街乞讨。总之,村里谁都没有再见过她。

2

李瘸子的闺女

过去,农村的医疗条件很差。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若是难产,动辄丧命。

李瘸子的媳妇儿生他闺女的时候,大出血,死了。留下李瘸子和他闺女相依为命。

李瘸子的闺女叫李翠翠,是个白白净净的柔弱女孩儿。个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瘦,内向,逢人不爱说话,容易脸红。她妈没的早,她在家里什么都干,特别勤快。长辈们都说,这么好的闺女以后一定能说个好婆家。

李翠翠念完初一就跟着村里人下广东打工了。她顿顿饭都在厂里食堂吃,一分钱都舍不得花,发了工资就给她爹寄回去。

李翠翠虽内敛,但有一颗好强的心。她跟她爹说,虽然她家没儿子,但也决不能比别人家差。她要存钱,给家里盖新房子。盖了新房,就招个女婿上门儿,以后孩子跟她姓。女孩儿照样能给家里传宗接代。

她上班的地方是一个电器厂。她总想着,以后给家里也添上时髦的电器,让村里人另眼相看。

她拼命存钱,等着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谁知,她爹李瘸子迷上了推牌九。李瘸子想着拿闺女寄回来那几万块钱博更多的钱回来。

那种两张骨牌“点子一翻就是钱”的快感,让很多人无法自拔。总幻想着,下一把,赢把大的。输了,就想翻本。

牌九,一沾上就如同掉进了沼泽。越挣扎,陷的越深。

后来,李瘸子把闺女打工很多年存的钱,输的干干净净。

李翠翠远在广东,还茫然不知。她写信催他爹,估计钱存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盖房子了,记得一定要给院子铺地坪,不能省那几个钱,雨天弄脏鞋……

李瘸子囫囵着答应。到年底,李翠翠回来,立马就漏了馅儿。李瘸子跪在地上哭着恳请闺女的原谅。

李翠翠眼神呆滞,被眼前的事实打击的回不过神来。

当晚就上了吊。

李瘸子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生贫苦。住在漏风漏雨的破房子里。

前几年死了,连个送葬的人都没有。

3

卖掉儿子的周大嫂

我家住在镇上的时候,周大嫂是我家隔壁的邻居。

她20岁出头嫁给了周大哥。周大哥有手艺,修车非常精通,人又勤快。开了个修车店,生意很红火。结婚没几年,就在镇上买了这个前后3层、中间还带个院子的大宅子。周大嫂生了个又白又胖的儿子。周大哥不仅能挣钱,还疼媳妇儿。周大嫂的日子过的舒适极了,让很多人眼热。

小时候,我记得周大嫂有好多五颜六色的衣服。她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人又爱笑,我们都喜欢跟她亲近。

我家跟她家有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她让她儿子叫我“姑姑”,每次我去她家玩儿,她都给我抓糖果吃。

然而,2001年前后的时候,她被人带去推了几次牌九。从此,染上了赌瘾。

开始的时候,周大哥纵着她。想着她在家做家庭主妇无聊,不过是输个千儿八百,偶尔打一回,解解闷儿,也不妨事。

没想到后来,愈演愈烈。

输的周大哥都怕了,不敢把钱放在她手里了。

她四处窜,找场子推牌九。虽然手里没钱了,但是仍然财大气粗地坐庄。那时候,大家觉得周大哥能挣钱,所以大胆地放“老婆账”。

周大嫂越来越邋遢。吃饭都恨不得在牌桌上吃。儿子顾不上了,送到娘家妈那里。每天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地约人推牌九。

周大哥劝了很多次不听,眼见她越来越堕落。他盘掉了店面,带着周大嫂去外地做生意。可谁知,还不到一星期,周大嫂就趁周大哥干活的时候,偷偷跑回来了。

她的债主们纷纷找周大哥逼债。周大哥多年辛劳的钱财被周大嫂败的所剩无几。

就连那大宅子也没保住……

周大哥把岳父岳母找来,恳求周大嫂戒赌,她不听。岳父岳母动手打她,也没用。她好像着了魔一般。总说,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她一定能回本。

周大哥无奈之余,跟她离了婚。带着儿子去浙江打工了。在这场婚姻里,他人财两空,伤透了心。

周大嫂继续在赌桌上厮混。越来越人不人、鬼不鬼。头发都打了结了,油腻腻的。袖口上积攒着不知多少天的污垢,散发着酸臭气。

过了一两年,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怀孕了。一个独身女人,挺着大肚子,那么突兀。娘家人嫌她丢人,都跟她断绝关系了。

有人说,周大嫂肚子里的野孩子是她赌输了钱、拿身体抵债的产物。谁也说不清。

后来,孩子出生,是个男婴。不声不响地被人抱走了。

镇子上的人说,周大嫂将儿子5万元卖掉了。得了钱,又马上去赌。牌九就是她的命。

最终,那卖儿子得来的5万元当然是输掉了。

我们家后来搬家,离开了那个镇子。很多年没见到周大嫂。

前两年过年回去的时候,听说她偷钱,被人捉住了就揪着打。她脸皮越来越厚,连那些赌钱的人也不肯跟她打交道了。

她想赌都没得赌了。无家可回,无处可去,喝老鼠药死了。

我不由地想起她风姿绰约的那些年,想起从前她脸上温柔的笑容,一阵唏嘘感叹。

沉迷推牌九的人,真的很少有善终。

后记

由赌博引发的悲剧很多。

严歌苓在小说《妈阁是座城》中说,赌博犹如小孩子在用扑克叠高楼大厦,越到后面越危如叠卵,也越发的刺激。那种运气,越来越细,越来越长,像弹簧般越绷越紧。那种极致的快感令赌徒们前赴后继、难以收手。

我曾在一个亲戚家见过一大群人推牌九的场面。那些人穿着4块5的解放鞋,手上全是茧子,一身寒酸气,在牌桌上却很舍得,红杠的钞票压上去,输了眼睛眨都不眨。他们眼里那种贪婪的光,是正常人无法体会的。

他们陷入那种掀牌的未知的快感中,没有闲暇去思考自己的命运。

把自己的血汗钱寄予桌上那32张骨牌上。

那种场面真的很可怕。

希望所有人都远离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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