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王立乾 1 夜半醒来，耿正直一肚子火。瞅了眼墙上的挂钟，近凌晨两点了。 耿正直临街而住，近段，他家楼下的十字路口正在建一座环形天桥，白天至深夜，桥上叮叮咣咣和电焊机的滋滋声不止。吵得人无法入眠。望着神经衰弱且严重失眠的老伴，他拉开纱窗对楼下天桥上正在施工的工人吼道：“深更半夜不消停，到底让不让睡觉了？” 工人们并不接他的话，依然干着手中的活。耿正直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怒火，骂道：“你们真他妈的操蛋，要钱不要脸了！” 有个人操着外地口音回道：“您也别骂，我们也没办法，实在不行，你就报警！” 老伴说，算了，乡下来的民工也不容易，现在三伏天，白天气温高，咱们忍一段，等桥建成就好了。 看着老伴憔悴的样子，耿正直觉得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老伴就得进医院了。太过分了，必须报警。 耿正直拨通了110。 “您好，这里是110，请问您报警吗？”电话里传来警花似乎打过瞌睡的声音。 “是的，我要报警。”耿正直的声音铿锵有力。 “请问什么事？”警花问。 耿正直义愤填膺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警花确定了耿正直的电话号码后，说：“马上出警！” 挂了电话，耿正直坐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 2 十分钟过去了，没动静。十五分钟过去了，依然没动静。 耿正直觉得不对劲，便又拨通了110。还是那位警花，她说：“好的，知道了，再催一下。” 又过去十分钟，依旧没动静。耿正直再一次拨通110。 “应该到了啊？还没过去吗？要不您自己打一下派出所的电话吧。”警花说完给耿正直报了一个固定电话号码。 耿正直照着号码打过去。 “你好，这里是派出所，你有什么事？” 耿正直重新叙述了一次事委。 “好的！我请示领导” 大约过了三分钟，耿正直的手机响了，竟是派出所打过来的。那个小警察的声音又出现了，他说：“你好！对不起！我们领导不让出警，这不是我们份内的事。你还是找环保部门解决吧！” “你们怎么没权利管这事？不会吧？”耿正直有点不相信。 “我们真的管不了，如果是高音喇叭发出的噪音，我们可以阻止，但这个劳动噪音，属环保局监察大队管。”不等耿正直再争辩，对方挂断了电话。 耿正直觉得小警察似乎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在手机百度搜索到环保投诉号码12369，按提示音操作后，电话接通了，但没人接听。耿正直想，都快三点了，环保局又不是公安局，没人24小时守班的。 泱泱昏昏捱到天微明，耿正直发现楼下没声了，向桥上看，那一伙子电焊工正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耿正直看了一下老伴，似乎睡的很踏实，自己也倒在沙发上迷糊了过去。 3 醒来已是8点多，感觉头脑还是不清醒。耿正直又开始拨12369。 “谁？啥事？”话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耿正直慷慨陈词又叙述了一遍。 “这事啊！知道的老同志，已经有人在你之前反映过了，可我们管不了啊！” “管不了？你们这不是环保监察吗？你们不管谁来管？”耿正直问。 “老同志啊，你有所不知，天桥工程是区长主抓的民生工程，区长下了死命令，必须在10月份前交工使用。所以啊，才会有晚上加班的现象。” 耿正直说：“不对啊，他们主要是晚上操作，不像是赶工期的？” “老同志啊，不管怎样，天桥夜晚施工是经过区长特批的，我们也不便再阻止。要不然你打区长热线吧。” 耿正直生气地说：“区长特批你们就不执法了？区长特批是不是杀人放火都不违法了……”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断了。耿正直心里的气啊…… 耿正直查到区长热线号码后，拨了出去。 “喂！您好，这里是区长热线，请问您有什么事？”接线小姐问。 耿正直又将事情原委叙述了一遍。 “谢谢您的投诉与建议，您的意见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上报并处理，也及时会给您满意的答复。谢谢您的来电，感谢您对区长热线的支持与信任，再见！” 这下好了。问题肯定能得到解决了。可天刚黑，他发现天桥上的工人比下午又多了几个。 耿正直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这区长热线屁都不顶，糊弄人的啊！耿正直决定自己去和这帮民工交涉。他想，即使交涉不成功，也好当面撒撒心中的怨气！ 4 走出小区门，他来到天桥下，四处瞅着看能从哪里攀上去。却忽然听到天桥上传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对话声。 “师傅，您今晚还加班不？” “加，咋不加！加到十二点多挣一百块呢！” “师傅，您都六十岁的人了，白天干了一天，还是歇歇吧！” “歇啥呢！我家老二又要钱呢！”师傅声音有些无奈。 “您家老二不是大学毕业都参加工作了，还找您要钱啊？” “他有女朋友了，要在城里买套房，一百多万呢！” “这么多！您哪有这么多钱？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 “真想把我这身老皮剥了卖了啊！唉！我能添多少添多少吧！总不能不给！” “师傅，我也想在城里有一套房，到时做我和小倩的婚房！城里比咱农村好！” “你还年轻，肯定行！噢！你和小倩的婚事咋样了？” “给了她家十五万彩礼，他爹又反悔了，说我不是正式工，再加五万，要不不让结婚。” “吃了铁了，现在的人都吃了铁了！” “我不怕，我好好干，有您教的这电焊手艺，晚上再加加班，就快了！嘿嘿！” “你腿不好，以后少加班！” “师傅，您说咱加班都影响到楼上的人了，昨晚半夜有个老头骂咱要钱不要脸！我脸烧的！” “骂吧！骂吧！唉！么办法！走吧，干活去！” “师傅，这座桥快点建成就好了，这个十字路口出过好几回事了，上次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被撞了，听说没救过来……” 声音愈来愈小了。二人走了。耿正直抬头隐约看见，那个说话的小伙走路一跛一跛的。 耿正直在天桥下坐了一会。决定回家。 这时，只见一辆印有执法字样的面包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下来几个穿制服的人，他们制止桥上所有的工人，严令马上停止操作。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在嚷嚷：“你们夜晚施工，影响周围住户休息，让人家都举报到区长热线了……” 这晚，嘈杂的天桥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耿正直却没能睡着，仍然失眠了。他坐在自己家的阳台上，望着楼下寂静的天桥，默默点燃一支烟，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楚弥漫上心头…… - 作者 - 王立乾，陕西合阳人，有从军经历，喜欢小小说创作。小小说散文见《检察日报》《陕西日报》《人民军队》《伊犁日报》《韩城日报》《华山文学》等报刊杂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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