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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真累

 魔弹文化 2020-07-15

活着?   累?

累,是一首唱不完的歌!

我也不是有心要丧,只想给你讲三个真实故事。

三周前,我表姐被推进妇幼保健院的急救中心。

怀孕七个月,马上就要生产,突然发现孩子的胎盘被脐带绕了半圈,当天下午就进行了手术。

我跟我妈去看她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孩子在保温箱,她妈妈和婆婆在给她按摩腿部,悄声告诉我们,孩子才三斤多,怕是保不住了。

而表姐夫是特种兵,部队在边疆,要第二天下午才能飞过来。

我妈跟她们聊了两句,很快接手了按摩工作,表姐的婆婆稍作休息,中间还给我拿了一盒酸奶,两根香蕉。她打开病房的柜子,里面堆满了营养品。

我突然想起我爸打电话得到的消息,护士说孕妇羊水杂质太多,不利于婴儿生存,这时候剖腹产其实是在救孕妇。

孕期还化妆的表姐,吃太多补品的表姐……她们的脸一一从我脑海中划过,最终定格成此刻我眼前苍白浮肿的表姐,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安静躺在床上休养。

怕影响表姐,我跟妈妈等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后来听我爸说,孩子到底没保住。

表姐夫来到后,医生又问了一次,强行留住孩子的生命当然可以,一天几千的花费,到稳定差不多要十几万,但她已经患上了肺部综合征,哪怕活着,免疫力等也比常人要弱许多。

表姐夫想救,但表姐的婆婆没同意。

一周前,我妈刚出院。

再往前数八天,她冒着将近四十度的高温,爬了三趟楼梯,给罗阿姨送东西,随后去幼儿园替刚怀孕的大侄女接她的儿子,晚上急匆匆赶去跳广场舞,因为剧烈头痛回家休息。

到家躺了一会儿,她感觉不太妙,立刻给我爸打电话,我爸本来在我姑姑家喝茶,吓得马上往家赶,同时联系了我小姨和小姨夫。

从家赶往医院的路上,她总共呕吐三次,第一次是喷射状呕吐,后两次不是。

一路无风无雨,刚到医院的急诊中心挂上号,租了辆平车把她推进去,豆大的雨点伴随猎猎风声一齐砸了下来。

我当时曾往外扫过一眼,昏暗的好似黑山老妖来临的场景,心不由得开始乱跳,于是赶紧收回视线。

头颅CT结果显示,双侧蛛网膜下腔出血。

医生问,平时有高血压吗?

有,但是不严重。

吃药没?

她怕有药物依赖,没吃。

高血压还不吃药?医生瞥了我爸一眼,我爸讪笑。我看见我爸的眼睛有些发红。

医生说,还需要做个DSA造影查明病因,看是不是动脉瘤。

脑出血,尤其是蛛网膜下腔出血,70%—80%都源自动脉瘤的破裂,一次比一次凶险。

但当时是周五,又是晚上,医院做不了造影,我们需要等两天,等待期间,并不能排除二次出血的可能。

等吧。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艰难,我看上去是很镇定的,心却像飘在半空,没有个落点。

我妈因为头痛翻来覆去,她稍微一动,我就紧张的看悬在半空的机器,上面记录着血压,还好不算太高,而且在慢慢下降。

我又偷偷去瞧急救病房内其他几人的血压,发现都比我妈的要高,便莫名些微欢喜和愧疚。

我心知这样的比较不公平且不道德,但我需要这种比较来宽慰自己。

不插尿管,用的尿盆,每次需要给尿液称重。

我端着尿盆穿过医院彻夜通明的走廊,病人和家属们都很安静,病人睡着,也有些痛得无法入睡,家属大多都睁着眼睛,呆呆或盯着地面或盯着墙壁出神。

我心想,有句话说得真对啊。

医院比教堂聆听过更多的祈祷。

第二天我们申请了住院,于是从急救转到了住院部,由于床位拥挤,只能暂时安居在病房外的走廊处。

住院的日子格外难熬,精神和钱的双重流逝,唯一的喜悦就是我妈的情况日渐好转,血压与心率基本正常。

开始也没关注其他病人,后来有点在意那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脑袋格外大,眼睛黑亮亮仿佛浸了水,常常缩在妈妈怀里往外瞧,发现别人在看他又害羞的把脸埋住。

他是真的安静懂事,直到我妈出院,都没听他哭过。

其实,我妈住院期间,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病人或家属哭过,甚至熟悉之后打招呼还带着笑容,偶尔聊两句家常。

开始我以为这是乐观,直到后来出去买饭,撞见小男孩的妈妈在角落抓着手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发现这其实是面具。

成年人总是习惯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以应对各式场合,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笑,世界与你同笑;哭,你便一个人哭。

鲁迅说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所有的懂事和若无其事,背后都插着十几把血淋淋的刀刃。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世事永天真。

捱过两天,周一上午做的造影。

也许是连续的疲劳,我已经很难产生情绪波动,加上我妈这两天状况稳定,轻松和释然提前钻进我心里,我并不感觉她会有事,这直觉来的突然和奇妙,事实也是如此。

两个小时后,她被医生推出来,气色被灯光映衬的格外温柔,主治医师也很轻松,说不是动脉瘤,站在我旁边的小姨和二婶当场泪流满面。

我终于有足够的勇气拿出手机,记录下当时的心情:

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个词莫过于“虚惊一场”,所幸万物都朝着它该去的方向运转,一切皆如期望和希冀。

跟朋友约好见面,但他消失了一整天,我急得差点儿报警,今天上午终于联系上了。

昨天凌晨他舅舅酒驾,车被撞废,人肋骨骨折,脑子里有淤血,中度脑震荡昏迷。

我本来特别生气,但现在的重点已经不在我生不生气上了,加上我妈之前住院,我特别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暂时咽下了骂他的话。

他很真诚的跟我道歉,然后倾诉了一大堆。

先是难受,然后就是想不明白他舅为啥要酒驾,说幸亏车里就他一个人,大晚上撞桥墩子上,要是撞着别人,赔钱不说,万一撞死人还得坐牢。

万一醒不过来,他儿子才12岁。

沉默片刻,他憋出四个字:活着真累。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没办法安慰他,因为我自己都不能安慰我自己。

我痛恨我的不善言辞,也痛恨语言在此刻的苍白无力。

但我又明白,当一个人能够把伤痛倾诉出来,已经足够坚强。

怀孕,疾病,安全事故,构成我近一个月生活的黑色基调,从前不理解抑郁症患者的绝望,假如他们每天都生活在这种情绪中呢?

我从闹市穿过,霓虹闪烁倒映在每个人的眼底,缓缓流淌过一条银河,有的人开怀大笑,有的人面无表情,可是我们如何得知,笑的人心底没在流泪,沉默的人其实还算开心?

就像多年前我奔向爸爸温暖潮湿的怀抱,他高高举起我,放在他肩膀,指着远处黛色的山峦重影告诉我,眼睛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当年岁渐长,背负和经历日重,才终于明白,活着是需要代价的。

选择活着,就要同时享受它的苦和甜。

从前父母帮你扛着,如今你要扛着父母和子女。

作者简介

南雅

南雅,90后,医学生,悲观者,痴迷文学,曾于多个平台发表文章,擅于捕捉细节的温暖或凉薄。

编后语

人活着,就是受苦的。这是生存的现实,也是人类发展历史的佐证。任何逃避苦难的消极想法,只能让人生陷入恶性循环的泥潭。人的尊严追求,人的人格魅力彰显,注定了人要在磨砺中闪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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