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加献
小老鼠，上灶台，偷油吃，下不来……
这是我们儿时经常唱的一首儿歌，一个“偷”字就给老鼠定了位。
“鼠”字在甲骨文里像一只小老鼠张着嘴在咬东西，鼠的本义是一种溜来溜去喜欢钻洞的人人喊打的害虫。
传说当年十二生肖排行时，原本推牛为首，鼠却钻到牛角里，凭着抖一时机灵而占据了首位。
玉皇大帝决定挑十二动物代表人间生肖，并以在规定的日子里，应选的动物们赶到天宫的先后顺序排名。
所有动物都可以到天宫应选，但对人类的贡献大小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参数。其貌不扬又对人类没有益处的鼠也要去应选，但深知自己的劣势，他选择以智取胜。在规定到天宫的那天一早，鼠悄悄地起来，偷偷跳上牛的角中藏好，让最有韧性、最为勤奋的牛带自己上天宫，牛果然第一个赶到天宫门前。就在四大天王刚打开大宫门，牛还没有来得及抬蹄，小老鼠从牛角中一跃而出，直奔天宫大殿。这样，鼠就成为生肖之首，老实勤奋的牛排在了第二。
鼠作为一种生肖，寓意于人，肯定就和鼠的本义脱离了关系，传递出鼠机智、谨慎、敏锐、细心、适应性强等正能量，但其狡猾、性急、多疑、目光短浅、投机取巧的鼠性也时时彰显出来。
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里面有一篇《硕鼠》，在中国文学殿堂里确立了鼠丑陋又狡黠，性喜窃食、贪婪可憎的艺术形象，并在人间找到了他们的同类。后世的文学作品，大多沿袭了这一传统，把鼠作为揭露鞭挞的对象。《韩非子·外储说右上》把依托君主做坏事的奸臣比作社鼠。世上另有羡慕老鼠那种寄生方式的人，秦时的李斯就是其例。《史记·李斯列传》记载，李斯有感于厕鼠和仓鼠悬殊的生存状态，决心做一只仓鼠，这说明其人格低下，最终落得身死家破的悲惨下场。
而到了唐代大文学家柳宗元的笔下，永州某人氏以鼠为神，不畜猫犬，养鼠为患。“由是鼠相告，皆来某氏，饱食而无祸。某氏室无完器，椸无完衣，饮食大率鼠之余也。昼累累与人兼行，夜则窃啮斗暴，其声万状，不可以寝，终不厌。”（《永某氏之鼠》）可以说，爱鼠爱到了极致，让当今豢养宠物的贵妇人望尘莫及。
但这只是柳宗元的文学创作，普天下的老鼠，哪有这样的幸运。由于老鼠偷吃庄稼、食物，因此古代先民就欲除掉讨厌的老鼠。《礼记·郊特牲》记载，岁末腊祭，“迎猫，为其食田鼠也”。于是猫捉老鼠开始上演。
祖先选择猫作为鼠的对手，据说，当玉帝要选十二个动物担任宫廷卫士，猫托鼠报名，鼠给忘了，结果猫没有选上，从此与排名首位的鼠结下冤家。如此看来，鼠还有不讲信誉、不可信赖的品性。
彻底颠覆鼠的丑陋形象，是来自迪士尼公司的米老鼠，他的感召力和友善使他成为米奇妙妙屋的中心人物，1928年，随着米老鼠的首部电影短片《汽船威利号》在殖民大戏院上映，米老鼠以其随和、快乐的天性成为孩子和家庭心目中永远乐观的卡通形象，赢得了人们的钟爱与信任，并深入人心。
上世纪八十年代，《米老鼠和唐老鸭》把可爱的米老鼠带到了中国，九十年代开始，印有迪士尼卡通人物的各类商品充斥中国市场，人人喊打的老鼠终于在国人面前扬眉吐气了。
柳宗元的“永某氏之鼠”最后还是遭到了灭顶之灾。永州某人氏丢弃了他敬爱的老鼠们，搬到别的州去了，但那些老鼠依然肆无忌惮，横行霸道。新来的主人便借来了五六只猫，关闭上大门，撤除砖瓦用水浇灌鼠洞，雇用仆人到处搜寻追捕，杀死的老鼠堆得跟山丘一样，老鼠的尸体被扔在偏僻的地方，臭味好几个月后才散去。
在新中国的历史上，有一次大规模的群众性灭鼠运动——“除四害”。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发布指示，提出要在十年或更短一些的时间内，完成“除四害”的任务，“四害”之中就有恶名昭著的老鼠。全民总动员，上下齐努力，“除四害”运动轰轰烈烈开展起来。到如今，灭蚊蝇、灭蟑螂、灭老鼠方兴未艾。即便如此，也未能阻止老鼠家族生生不息的繁衍昌盛。
猫鼠大战、人鼠大战会一演再演，无有穷期。
看来，灭掉老鼠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自生自灭了。
我想到了两个小故事。
一只四处觅食的老鼠意外地掉进一个盛得半满的米缸里，他喜出望外，在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之后，便是一通猛吃，吃完倒头便睡。 日子在衣食无忧的悠闲中一天一天过去。有时，老鼠也曾意识到这样生活的风险，为是否要跳出米缸进行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与痛苦抉择，但终究未能摆脱白花花大米的诱惑。直到有一天，老鼠发现米缸见了底，才觉得以米缸现在的高度，自己就是想跳出去，也无能为力了。
管理学家把老鼠能跳出缸外的高度称为“生命的高度”。
另一个故事中，另一只老鼠比他死得惨多了。
一只到处游荡的老鼠在佛塔顶上安了家。佛塔里的生活实在是幸福极了，他可以随意穿越佛塔，享受丰富的供品，甚至还享有别人所无法想象的特权：那些不为人知的秘笈，他可以随意咀嚼；人们不敢正视的佛像，他可以在上面自由闲逛，兴起之时甚至可以在佛像头上留些排泄物。
每当善男信女烧香叩头的时候，这只老鼠总是看着那令人陶醉的烟气慢慢升起，然后猛抽着鼻子，心中暗笑：可笑的人类，膝盖竟然这样柔软，说跪就跪下了！
有一天，一只饿极了的野猫闯了进来，一把将他抓住。
“你不能吃我！你应该向我跪拜！我代表着佛！”这位“高贵的俘虏”抗议道。
“人们向你跪拜，只是因为你所占的位置，不是因为你！”野猫讥讽道。
然后，野猫像掰开一个汉堡包那样把老鼠撕成了两半。
如果，普天下的老鼠都像他们一样，老鼠灭绝，指日可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