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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皇帝两位民女和两位英雄 有一种诗风只肯流血不肯流泪

 老街味道 2019-03-19

前言

有人问到:你听过最悲伤的诗词是什么?

《诗经·草虫》里说:未见君子,我心伤悲。这是相思的悲伤;屈原《九歌》说过:悲莫悲兮生别离。这是离别的悲伤;宋玉《九辩》说: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这是贫士失职而志不平的悲伤。

苏轼说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过我以为无论个人经历了什么, 都不如国破家亡的的那种悲伤,这种个人与国家命运的黍离之悲最容易感染读者。

王国维《人间词话》在人间词话中说过:

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词亦略似之。

老街列举几首这一类古人的作品,看看谁的诗词最让人感到悲伤。。

一、姜夔的黍离之悲 废池乔木 犹厌言兵

南宋词人清雅一派的词人姜夔写过一首《扬州慢·淮左名都》 ,其词序中说到: 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二十余岁姜夔的路过扬州, 目睹了金兵洗劫后萧条的扬州,抚今追昔心生 《黍离》之悲。

黍离之悲出自诗经王风,周大夫行役路过镐京,看到埋没在荒草中的旧时宗庙遗址,有感于周室的被颠覆,悲伤而作《黍离》: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不过姜夔也好、周大夫也好,毕竟他们没有经历过那个时刻,作为局外人触景生情而作诗,写不出王国维所说的“以血书者”。只有亲身经历了国破家亡的诗人,他们的作品才能真正催人泪下。

二、 李煜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早期的李煜爱写宫廷享乐生活,诗中多是歌舞美人、风花雪月,此时的文风是这样的: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

何妨频笑粲,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评,诗随羯鼓成。《菩萨蛮》

幸福生活如美梦一场,这场梦在开宝八年(975)醒了,这一年李煜国破被俘北上,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978)被宋太宗下令毒死。李煜这一段时期的作品多故国之思,篇篇都是亡国之痛,句句都是血泪之书。: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浪淘沙令》

下面这首词,自作今昔之比,写出了国破之时的狼狈与悲凉,《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在宋太祖赵匡胤的时代,李煜还可以苟活。据《石林燕语》记载,宋太祖比较怜才,还夸奖李煜“好一个翰林学士!” 斧声烛影以后,宋太宗认为李煜有不甘之意,于是命令手下毒死了一代词帝。据说惹祸的就是这首《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王国维评价李煜后期的作品:真所谓“以血书者”也。

三、宋徽宗赵佶 万水千山 知他故宫何处

北宋的大艺术家宋徽宗,被传说是李煜转世。当年斧声烛影是一件悬案,宋太祖不明不白死了以后,宋太宗继位。赵光义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不但夺人之妻,还下令毒死了李煜。赵光义的后代宋徽宗赵佶似乎生来就是给李煜赎罪的,李煜受过的苦他受过,李煜没有受过的罪他也受过。

在赵佶被俘北上的途中,堂堂的天子至尊沦为北方民族的卑贱奴隶,后宫妻女受尽凌辱,不由地也发出了哀鸣之声。

《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裁翦冰绡,打叠数重,冷淡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有时不做。

故国之思,唯有梦里偶然重现,可悲的是,有时连做梦也回不到过去了。宋徽宗的余生在金国度过,囚禁了9年之后,终因不堪精神折磨而死于五国城,享年54岁。

顺便说说,宋徽宗的儿子高宗赵构没有子嗣,赵构只好又把皇位传给了赵匡胤的后代:宋孝宗赵昚。宋太宗能想到这一天吗?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四、蒋兴祖女 题雄州驿 回首乡关归路难。

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个荒淫误国的皇帝,害的不仅仅是自己。

北宋靖康之难, 徽宗、钦宗二帝被俘,金兵除了掳走宋室皇后妃子及公主宫人,同时还在民间抢掠妇女押送北上。 在北上途中的金国雄州驿,有一个与宋徽宗同时被押送北上的小女子,写下了这首《减字木兰花》。

朝云横度,辘辘车声如水去。白草黄沙,月照孤村三两家。

飞鸿过也,百结愁肠无昼夜。渐近燕山,回首乡关归路难。

蒋兴祖是靖康时阳武令,金人入侵时死节,妻及长子相继以悸死,被俘的小女儿年仅十五岁。 况周颐《蕙风词话》评价这首词:此词寥寥数十字,写出步步留恋,步步凄恻之情。

五、宋末词人刘氏 我生不辰 逢此百罹

至元十三年正月十八(1276年2月4日)元兵攻占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俘虏了5岁的南宋皇帝恭宗。宋朝的皇室宗亲又一次被押送北上。

在这条漫漫长路上,有一位刘氏也传下了血泪之书,《沁园春·我生不辰》:

我生不辰,逢此百罹,况乎乱离。奈恶因缘到,不夫不主,被擒捉去,为妾为妻。父母公姑,弟兄姊妹,流落不知东与西。心中事,把家书写下,分付伊谁?

越人北向燕支,回首望、雁峰天一涯。奈翠鬟云软,笠儿怎带。柳腰春细,马性难骑。缺月疏桐,淡烟衰草,对此如何不泪垂!君知否?我生于何处,死亦魂归。

首二句“我生不辰,逢此百罹”引自《诗经·大雅·桑柔》和《诗经·王风·免爰》 ,但是整首词却显得非常口语化,雅处大雅,俗处太俗。“我生于何处,死亦魂归”,与蒋兴祖女的“回首乡关归路难”同一意境。

六、人生自古谁无死 文天祥 夏完淳

王勃送别诗曾经说过: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南宋末年的文天祥和明朝末年的夏完淳虽然同处于国破之时,但是并没有发出李煜和宋徽宗的悲戚之声。《过零丁洋》与 《别云间》让我们看到的是英雄之气概,足以惊天地、泣鬼神,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华夏儿女。

文天祥《过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夏完淳《别云间》

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

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

这两首诗都是作者被俘以后的作品,两位英雄以诗明志,展现了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英雄气概。再回头看一看两位皇帝的作品,尼采虽然“爱以血书者”,但是我们也仅仅在艺术上有所欣赏,在思想上终非正途。

结束语

前几天听到过这样一句话,我们没有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而是生在了一个和平的国家。

每当我们在生活中遇到种种坎坷、不公、委屈的时候,想一想这些沦落为奴的阶下囚,看看电视上背井离乡的难民,心里就应该慢慢平静下来。毕竟我们没有摊上李煜、宋徽宗这样的亡国之君。

更难得的是有无数仁人志士,只肯流血不肯流泪,正是这种民族精神一直激励着我们走到今天。文天祥、岳飞、陆秀夫、夏完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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