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说这些男人们 这些男人们，生活到尴尬的年龄段，成了尴尬的群体。说得直白点，这群男人对他们的家庭来说，完全可有可无。可他们依然开朗乐观地生活在家人不远的身边，在他们自己的圈子里，默默地关心自己的家人亲友，特别关注着时事政治。 01  第一个是尔校长。尔校长平易近人，是个小学校长。更有一颗积极热情的心，无论是对家人还是同学朋友，都殷勤体贴，有求必应，不吝付出。记得十多年前，有次大家聚餐，说到一个新闻，某老师遭遇车祸不幸身亡，保险公司理赔了一百多万元现金。他居然十分羡慕地说“如果有人能给我一百多万，叫我怎么死我就怎么死”，有同学调侃他“人死了你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他不加思索地说：“给我的儿子”。爱子之情溢于言表。当然，他儿子十分优秀，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岳阳市的公务员，前几年结婚生子，尔校长转让了他老婆开了多年的饭店，在洞庭湖国际公馆买了别墅，他老婆自然随子带孙住在别墅里，而他自己为了上班方便，依然住在老房子里。 他是同学们的联络员，无论远近早晚，象亲兄弟一样，每次聚会时他会把所有同学拉齐带到。烹茶倒酒、夹菜添饭，问长问短，关怀备至。下班之余，开着那部三万多元钱的电动汽车，和几个老同学钓鱼、喝酒、聊天。他的车上除了钓具饵料，有冬夏衣物被子，当然，牙刷、毛巾、水杯、公文包等一应俱全，这就是一台“房车”，一个移动的家。他经常就在湖边的车上过夜，夜钓后看看手机，将就睡个囫囵觉，七点多时洗漱后换身干净衣服又上课去了。我担心他误人子弟，很多人说：“他带的班期期年级第一，你只看到了他钓鱼喝酒，他经常加班到深夜，经常在家访，你没看到吧？”原来如此。每当看到他不停地翻看并分享手机里孙儿的照片和视频时，我知道，他在想孙子在想家，或者老婆孩子也想他吗？ 但是他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自由自在，潇洒不羁。一身鱼腥味不说，被湖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烟不离手，餐必有酒，与纤尘不染的家里，是否格格不入？ 02 第二个比较典型的是仇局长。仇局长应该是提前退休了，闲得很，爱钓鱼打猎。他儿子在长沙做房地产，风生水起。仇局的越野车上，日用品，生活品，包括烟酒都比较上档次，钓具也高级。尽管仇局配置那么高，两鬓染霜的脸上也难掩孤独，和很多人家一样，在他添孙之后，他老婆去长沙带孙去了。仇局因此也加入了这个单身行列。有时钓到大鱼就相邀其他几伙计，打到猎的带猎物过来，捉了蛇的带蛇来，有人出鸡，有人配些小菜，大家又一平伙，直喝到凌晨，互相打趣取乐，醉熏熏，有的就地休息，有的回到车上，有的避开交警走乡间小路回家。那次我说“仇哥你干脆同老婆孩子去长沙生活吧”，他微微一笑：虽说没上班，有时年轻人来咨询下工作的事我还得帮下忙，还有父母亲戚都在这边，父母八十几了，身边不能没子女。谁说忠孝不能两全？ 仇局长沉着冷静，和蔼可亲。可能因为是政府官员的原因，他从不在合影或视频中出镜，更不和异性同学朋友举止过近，永远挂着从容淡定的微笑，笃定地握着钓竿，端坐堤边，似乎无法感知这世间的风起风落、潮来潮去。于是我知道，难怪他的仕途没有纷杂，没有七零八落。 03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涂总是个宠女狂魔，在独生女儿成家后，他怕女儿有压力，帮她买了豪宅豪车，尽管家境优渥，离休后依然在外面身兼数职（闲职），打几份工，添了外孙后，他老婆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长沙照顾女儿女婿外孙，留在老家的涂总因此加入了老同学的这个行列。他的车上最出色的就是名烟名酒，这不，今天带来的是“东风魂85度葡萄蒸馏酒2005年精酿”，因为度数太高，必须得掺兑雪碧才能饮用，几伙计喝得不亦乐乎，异常兴奋。他们说，85度，哪怕是在肚子里燃烧了也值得。从中午直喝到傍晚，夕阳西下，暮色渐浓。我在想，许多时候，生活总是如此，纵然拚尽全力，有时也无法周全，涂总能干，有能力爱自己家人，有余力爱同学别人，有时间有机会去做好想的事，但是，这时却也落寞，酒尽人散时，依然要回到冰冷的家，尽管老婆人见人夸，尽管女儿笑靥如花，尽管孙儿萌态顶呱呱，随着酒后的鼾声也都稀里哗啦。 04 接下来说的这个人叫冯君，和他的名字一样，这是个谦谦君子。在我们这小地方，他算得上是个官二代。有颜值、有肚量、有情商、有担当，一个不可多得的绅士。冯君平时不太说话，人多时总在旁边看着或听着，但是需要他的时侯，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稳当地在那。没人炒菜时他掌勺；长麻差一个人时他顶上，还没开糊刚输完千元大钞旁边有人想打牌时，他马上下来，到沙发上看手机，女同学们来了要坐沙发，他笑咪咪赶忙起来到床上去睡；下午五点大家还在打牌钓鱼聊天时，他静悄悄开车出门了，不一会买来了水果、龙虾、冬瓜等一袋子回来，准备办晚饭了。 冯君老婆也在孩子家带孙子，他因此常常和这几个酒友在一起。趁他择菜时我挨着他问：你也喜欢这种生活吗？他居然反问我“这样不好吗？家里面单位上面不需要我时，这么和同学们在一起玩玩很开心快乐呢”。他静静地在旁边看大家聊天，聊中美关系，聊华为中兴，聊环保聊高考……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他心底的温暖与惬意。 05 再说老毛。这是我的先生。记得大儿子读初中时一篇“父亲”的作文中写道：“父亲宽宏大量，凡事付之一笑；父亲超凡脱俗不慕钱权，乐在酒中”，真的写得形象，他爸就是这样的，不过，儿子褒义，美化了父亲，实际用本地话说应该是不爱操心不管事，不想钱，不刻意上进，爱喝酒爱群乐。虽然这人情商低、少言辞不擅长与人相交相处，但是这人身体好品德性格好，恩妻爱子顾家。三十年婚姻，夫妻之间没正式吵过架，我脾气臭一些，正如儿子说的他“凡事付之一笑”。对孩子们更是温柔体贴，我们早年的组合是孩子们的慈父严母，不论儿子们小时候多么吵闹磨人，青春期多么叛逆混帐，他从没大声责备过他们。后来对媳妇宝宝也一样，媳妇宝宝电话说“爸爸，煮点鱼汤喝吧”，不管他在多远的地方办什么大事，一定会在饭时间赶回来煮锅汤给孩子们喝。至于媳妇宝宝要接送之类的都是随喊随到，不会延误半分。我如果说：“老毛，媳妇宝宝在长沙没车回来，你今晚先到某某店排队一通宵帮她买到食品，然后去她指定的地方接她回来”，他定会欣然前往。如果力所能及，他总是把宝宝的话当圣旨。有时我说“感觉宝宝脸色不好，会不会我们做错了什么？”他宽慰我：“没事，你就当面对的是竹子虎子(我儿子俩)，他们叛逆的时候凶你恶你，你不也无所谓”。上周还看见他在洗个十斤装的酒瓶，边晾边说：“媳妇宝宝爱喝杨梅酒，等有空了喊几个人到张谷英去摘野杨梅，买的杨梅怕打了药，不放心”。这便是老毛，一个不讨喜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群六十年代出生的同学相继各自添孙，为人之祖了。于是，曾经热热闹闹的家，用仇局长的话说就是，我家娶个媳妇嫁了个儿子，添个孙儿又嫁了老太婆，我成了孤家寡人喽。 我家也一样。四年前，在孙儿还只几个月大时，我到街上的家里来带孙子，五十岁的老毛只能坚守岗位住在湖边的家里，当年形影相随的恩爱夫妻，正如手机微信里称呼一样，从“老公”变成了“老头”。首先，每天视频、电话，也常回来吃饭洗澡，在家里逗留半天，后来渐渐少了，尤其是孙宝感冒和子媳忙碌，他的电话或本尊到来，成了我们的不安和累赘，因为他抽烟喝酒、说话嗓门大、电话特多，严重影响了宝儿及我们的作息。再后来，这电话，这个人，似乎可有可无了，有时几天没联系也不觉得反常。 到今年，孙儿大些，我也自然轻闲了许多。时不时在想，当初那个与我亲密无间的人呢？那个“常恨夜太短，相语到天明”的人呢？那时没电热毯，寒冬腊月的晚上，先赤身裸体把被里睡热，然后我再上床相拥相亲的那个人呢？那个我一出门便蹲在富荣路的街沿石上雕像一般望着我回家方向的那个人呢？因此，我向老头打电话发视频，明显感觉到，他的世界里有了新的内容新的乐子。是世界变了？还是人变了？我苦闷我抑郁，道听途说更是物事人非，更添忧虑。几晚失眠后，我想，我必须沉着冷静，指引迷路君子。下一步，要怎样唤醒这个固执男人酒醉了的灵魂？让他多一些时间陪我，回归从前。
于是，又一次，我深情地走进老头的生活老头的心中。带着孙宝天天和他在一起，共享之前熟悉的美妙时光、天伦之乐。看着他常常和二十来个用他们自己的话说的“已经不分男女”的五十五六岁的男女同学们愉快相处，和四五个天天聚在一起的酒友喝酒聊天，那么自然那么平和，我的内心也安祥了许多。这几个酒友都是诚实善良、乐观仗义之人，说到动情处时，还小孩子样泪光点点。那些女同学姐姐们都象自己的亲姐姐一样，对同学们对我都那么殷勤体贴、细心周到。倘若谁掉了件衣物或梳子食品在男同学的车上床上，也别大惊小怪，因为她们摘果子或者洗碗拖地时太疲劳太热，匆忙加减衣物、稍微梳理形容时有所遗漏也在所难免，她们和他们都是好人，兄弟姐妹一般。 回到家独处时，我也反过来换位思忖，人到中年，我们不是都应该学会接纳和隐忍吗？这样，我们的家庭生活，夫妻之间，才能更加丰盈和饱满。未来，路还远还长，我们更要学会和岁月妥协，和自己妥协，放下不该执着的牵绊。奔六的父亲、祖父，早年家里不可或缺的顶梁柱们，纵然美酒再醇，同学再亲，若妻儿略有微词，你也得稍加收敛、凡事适度，不要做那种于家庭可有可无之人。而老妻儿女们，用温暖用笑脸关心接纳这些被疏忽的偶尔孤寂之人吧，像小时候爸爸用爱陪你们长大一样，你们也让他在爱的光辉中慢慢变老，在爱的光辉中安度晚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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