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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芝桂:野趣的天河

 妙趣横生 2020-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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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芝桂:野趣的天河


  野趣的天河

  野果在山里,温馨在逝去的岁月里。

  一颗野杨梅,曾经酸在嘴里,却永远甜在心里;一只牛牯卵,曾经激动着你,至今温暖着我……

  或许,我们曾在进山的岔路口相遇过;或许,我们曾在下山的拐角处擦肩而过。不管如何,我们都曾为了山里的一根木头或一颗野果,而兴奋过,忙碌过,甚至挨打受骂过。而今,且让我们一起尝试着走进文字里的它们,捡拾那些不经意间遗失的记忆。

  一、砍木头

  曾经,天河人偷砍木头是一种休闲,一种乐趣,甚而一种操练毛主席游击战术的游戏。

  天河是山区,山上多树木;天河是煤区,山上多煤窑;天河是工矿区,山沟里多吃商品粮的人,仅天河煤矿一家,就有职工家属一万多人。

  山场的天然林,大部分是周边村集体的,少部分是国有林场的。而在山林里神出鬼没偷砍木头的,则多是天河煤矿、651、811等工矿企业的职工家属,尤以天河煤矿的职工家属担当主力军。偷砍木头,其中缘由,一是做家俱的需要,二是换点零用钱的冲动。如此,用来做家俱的木头就往家里背,换零用钱的木头则往小煤窑送。

  往家里背的,一般是杉木,偶尔也背回一截大樟木锯几块砧板。杉木,有经验的人都选老杉木,这样做出来的家俱,结实耐用,人见人爱。而新杉木容易开裂、变形,新杉木做出来的家俱,夜深人静时会发出莫名其妙的“喳喳”声,怪吓人的。

  往小煤窑送的,一般是杂木,小煤窑很少收杉木的,怕林业部门查。小煤窑收木料按根计价,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一般每根2-3元。如此,稍聪明的人砍料,就只选那些尺寸刚刚符合小煤窑用料要求的,而尽量不去弄那些粗壮的木头,以免空耗体力却不能多卖钱。只是卖给小煤窑的木头还得是硬木。有次我兴高采烈汗流浃背地往北山巷的小煤窑背去了几根笔直滑溜的冬瓜木,结果白忙活了一场,一分钱没到手。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八十年代以前就更不用讲了),天河山里的林木非常密实繁茂,木头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闲时,到山上砍几根木头,职工家属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而村民们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和心疼的。那时,周边许多村民常以土地工的身份招工入矿,本身也成了矿里职工,大部分村民平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即使有少数想管个闲事什么的,一旦看到上山砍木头的职工家属成群结队,就算狭路相逢,往往也不敢出声。毕竟那时的天河,还是工人老大哥的天下。当然,更有与村民关系较好的职工家属,就跟上自家山场似的,自由自在,任选任砍。

  据说,老师们砍木头是最方便了,村民们的小孩常有在班上就读的。老师肯赏脸去自家山场砍几根木头,又有自家小孩屁颠屁颠地带路,村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而劳力,则只需在班上那些好出风头有几斤蛮力且想趁机讨好老师的男生中随便挑几个便是。只是可怜我这种个子矮小的,想替老师出点力拍个马屁,老师都不给机会的。

  当然,上山砍木头,如果是单枪匹马,下山时就要稍加注意了。个别村民和少数林场职工对付单干的和落单的,可是很凶悍的,凶一顿不打紧,木头和刀绳都会给你没收了。怎么办呢?采用游击战术。先将木头放在某个隐蔽外,空手走到山下路口侦察一下,看看有没有村民或林场的人,那个年代的村民和林场职工,一看便知。如果有村民和林场的在附近游荡,则最好等待天擦黑时,林场的下班了,村民们回家吃饭了,再返身背木头回家就安全多了。在那个工人阶级挺着腰杆做人的年代,木头只要进了家门就保险了。

  而我由于天性胆小,上山砍木头要不就是跟着大人们,狐假虎威;要不就是呼朋唤友,互壮声势,而这后一种也最有趣了。

  天微亮即起,携斧头(或柴刀)、马钉(一种呈“冂”状的铁钉)、马鞭(一种井下拖料用的麻绳),灌好一军用水壶开水(水壶为矿里发的劳保用品,也可不带开水,在山上直接喝山泉水),带好五六个包子馒头(干粮,用塑料袋扎好防蚂蚁等,当作中饭)。

  一群人中,一般有一个经验相对丰富,且有些威信的人,兼着临时负责人的角色。这是个很关键很重要的人物,带路,山场的选择,人员的照应,突发事件的应对,这诸多事务都需要他的组织与协调。大家开开心心进山,平平安安回家,这可一点不能马虎。

  进山时,人是兴奋的,精力是充沛的,脚步是轻盈的,一路说笑,惊起一山飞离走兽。如果队伍里有女生,那气氛就更活跃了,甚而会不断响起歌声。

  山林远胜课堂,人一进去,阳光柔和,山风温凉,鸟声悦耳,整个身心都是舒展的,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与大自然对话。此时,哪怕是哑巴,都会有“阿啊”几句的欲望。而我虽然不像其他人激动得一进山就唱上了,但我时不时还是会忍不住对着远处吼上几句,听听回声。有时运气好,还会在一些朽木上捡到一些野香菇、野木耳,意外收获带来的意外之喜,感觉也是很微妙的。

  砍木头,最容易患的毛病就是贪多,贪大,贪长。砍杂木卖给小煤窑作坑木容易贪多,这好理解,毕竟多砍一根就可以多卖一根的钱。而贪大与贪长则多是砍杉木时容易患的毛病。

  我初次上山砍木头时就曾经患过这种毛病。一进山,自己就被一根雄壮挺拔的老杉木给吸引住了。手忙脚乱将树砍倒后,自己从树根往上截了近4米。下山时,在朋友帮助下上了肩,初时感觉还好,可没走多久就吃不消了,越走越沉,腿直打颤。此时只恨自己是男生,如是女生,或许还有人怜香惜玉,替我扛一下。无奈之下,自己只好忍痛割爱,截掉近2米弃之路旁。然后,再将剩余的2米木头,钉上马钉,套上马鞭,一路跌跌撞撞拖回了家。

  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靴,多大的力气背多大的木头。有了那次教训,此后再进山砍木头,我也就不敢贪心了。


  二、挖笋

  挖笋,用我们一位老师的话说:你们那是偷挖,与偷鸡摸狗之徒何异?

  只是,老师的话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大家该挖还是挖,无论小孩,或大人。

  我父亲自己倒是不乐意进山挖什么笋,但他看到别人满载而归,却对我说,想吃就自己上山去挖,你不挖,别人也会去挖。其实我父亲并不特别待见笋这个东西,他在与邻居闲扯时就流露过这个意思:炒起来费油,让人心痛;吃下去刮油,让人心慌。

  我进山挖笋,目的并不在笋本身,或许偷挖的刺激,以及山野之趣,才是真正的动力。

  笋有冬笋与春笋之分。冬笋一般不露头的,难寻难挖,没点技术没点耐性的人很少有那个兴趣。而大多数人奔之而去的则是春笋。

  春笋露面在春天。山里的春天,就像一坛谷烧,浓烈芬芳,只需深吸几口,人就有些醉意了。出门一抬眼,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山花盛开,鸟语花香。走进大山,一冬的忧郁与烦恼,便烟消云散,整个人一下子轻松得都不知几斤几两了。

  挖笋,最好选雨后初晴之日,雨后春笋节节高,雨过天晴心情倍儿爽。至于工具,一把洋镐或锄头,一只竹篮或蛇皮袋,足矣。但,三五玩伴则万万不可少。踏春式的挖笋,才好玩有趣。

  挖笋,虽说玩的成分更重些,但总得挖些回去才好向大人们有个交待。如此,挖笋的一些常识还是要稍微了解一点。笋一般长在何处?如何寻找?这些都是有些窍门的。

  找笋先看竹。竹亦有公母之分。公竹,枝叉为单,竹叶相对稀疏;母竹,枝叉为双,竹叶更为繁茂。找准母竹集中之处,也就找准了笋丛生之所。再看竹弯垂的方向,一般顺着弯垂的方向寻觅,如找到一只,再往前往往还有几只在等着你。

  笋如果露出地面较高,找起来也就容易些。但露出地面较高的笋,现炒往往并不好吃,涩味较重,只适合做笋干。而尚未拱出地面、只微微拱裂了一点土的笋,挖出后,颜色白里带黄,素炒都甜嫩。当然,如能再放上几片腊肉,则更香滑。

  挖笋有窍门,剥笋也是个技术活。笋如果连壳衣一起带下山,不仅重、脏、累,且一个蛇皮袋装不了几只。如此,我们便在山上剥好装袋。笋如果按厨房里一层层的剥壳法,费时费力,效率低也太低了。我们的剥法是,用小刀从笋的根部往笋尖部分先浅渐深划一条直线,深达笋肉,然后用手往两边一剥开,整个笋肉就全部干干净净露出来了。这个方法简单快捷。

  其实,我每回上山挖笋,心思往往并不全在笋上。我一般只是挖几只尚未完全露面的春笋便作罢。父亲不喜欢吃笋,而我也只是尝两餐便不感兴趣了。如果挖多了,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山上有很多新鲜玩意比笋有味道。映山红,好看又可吃,怎么也得折几枝。鲜红欲滴,清凉酸甜,只是这玩意吃多了,人晕晕乎乎的,醉酒似的,据说这种状态是微中毒。如果运气好,可能也会摘得几个茶包几片茶耳,这是很让伙伴们羡慕的。如果运气再不济,采一把蕨菜,回去弄个蕨条炒腊肉,或拔一把小竹笋,回家做个小竹笋炒酸菜,这都是很不错的。

  当然,在挖笋回家的路上,偶尔也有个别村民或林场职工在搜寻着落单的挖笋人,而这总是有些烦人的。


  三、摘杨梅

  摘杨梅是件费劲累人的活,野生杨梅树多数长在深山里。

  摘杨梅得懂些门道,有相对靠谱的采摘点,单纯瞎撞是靠不住的。弄不好在山里钻一天,最终却落个两手空空。而有些老手,哪里有杨梅树,哪棵树大约什么时间成熟,他们心里有本图谱似的一清二楚。当然,也可找山里的村民或同学,如东坑、毛里坑、常林之类的,他们世代在深山里生活,山里的情况熟悉得很,野杨梅就跟自家栽种似的。如果他们认可你,你可能都不必亲自动手,他们就替你摘好弄妥了。

  野生杨梅树,有些很高大,甚至一棵树就可以摘满几箩筐。上树的,多是男同学,女同学一般在树下捡。上面一摇晃,下面躲都躲不赢,杨梅汁沾到衣服上是很难洗脱的。当然,男同学们刚爬到上树时,往往并不急于动手采摘。而是,瞅着那些最鲜红欲滴的大个杨梅,自己先尝够了再说。而这往往惹得树下面的女同学涎水直流,一个劲地大声催促。如果碰到的是小杨梅树,则皆大欢喜,男女同学一起先吃个够。

  杨梅,多是红杨梅,也有遇到白杨梅的时候。白杨梅,白白的亮亮的,虽然不及红杨梅好看,却比红杨梅更清甜。

  摘杨梅,在端午前后。此时,山里风景自是不错的,但也有安全隐患。这个季节上山得防蛇,山里毒蛇不少。如此,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得是个眼尖手快且做事仔细的人,手中拿根长棍子,边敲打前方的杂草灌木边引导大伙赶路。当然,其他人自己也不能大意,特别是在树下捡杨梅的,事先也要用棍子前后左右用力多扫几遍,做到万无一失。

  杨梅,并不是每回上山都能摘得到。有时,摘得不多,回家路上,遇到熟人,这个抓一把,那个拿几颗,到家可能就剩不了几颗了。有时,即使剩了一些,左邻右舍,这个尝几颗,那个品一点,说说笑笑中就没了。天矿是个熟人社会,各家厨房全连在一起,一家炒菜几家香,自然杨梅也是一家香来几家酸。

  当然,有运气好的时候,摘得太多吃不完,或摘得都是些青的,没人吃,便可拿来泡酒,杨梅酒的味道是非常不错的。也有些能干的主妇,晒杨梅干,用罐子储存起来,什么时候想解馋了就拿出一些放点糖蒸软一下,据说治咳嗽、止泻,相当灵验。

  如果实在运气不佳,在山里转一天,颗粒无收,那就顺手摘些箬叶回去包粽子,也是不错的。


  四、摘牛牯卵

  学校秋季运动会开幕之日,亦是牛牯卵成熟之时。

  运动会,老师们总会强调纪律的。但一个操场,几千学生,吵吵闹闹,像我这种场下看客,偷偷溜走,谁会留意呢?多一份呐喊与少一个助威,于场上的运动员而言,并无什么实质性影响,而上山摘牛牯卵,那可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笑声与乐趣。

  牛牯卵,是一种藤生野果,熟时里外皆为黄色,学名三叶木通。至于民间叫法,可就千奇百怪了,拿、八月叉、木通果、八月果之类的,多了去。而在天河,大伙一律呼之“牛牯卵”,我认为这是最形象生动,且富有创意的叫法了。如果把两个牛牯卵并在一起,那形状活脱脱就是公牛的那两颗东西。在此有必要说明一下,有时也会碰到马牯卵,很容易与牛牯卵相混淆。马牯卵学名五叶木通,外皮为土灰色,里面果肉色白,熟时会自动裂开,味更甜些。在有些地方,二者的叫法是一样的,如莲花人都呼之“拿”。

  牛牯卵,很多人都说这玩意营养价值高,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当年实在没什么吃的,大伙摘得一些便如获至宝,吃起来,籽都不吐的。当然,也有很多同学跟着去摘牛牯卵,纯粹是好玩,凑个热闹。毕竟,摘牛牯卵有时并不需要往深山里跑,学校后面的天柱山(也叫天顶山),以及洲源、田家附近的山头,转几圈总有些收获。至于胆子大的,愿意跑一趟丰山仚,也没哪个人拦着你。

  其实,牛牯卵也不是那么好摘的。茅草叶、棘荆,常弄得脸上、手上、腿肚子上,东一血痕西一划痕。有时不小心衣服都会给撕破了,而这种情形回家是要挨打挨骂的。至于山蚊叮咬,那一个个肿胞,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摘牛牯卵费劲却好玩,也有更顽劣的,根本不屑参与这项活动。据说,何八怪(大名何荣)就曾私下带着肖武斌、陈炳泉一帮家伙,偷偷摸摸混进机厂捡废铁,钻进基建队工地撬马钉。得手后卖给洲源打铁铺,换回几个小钱,再转手送给洲源那位摆租书摊的老头,弄回几本脏兮兮的金庸、古龙、梁羽生们写的武侠小说,藏在课桌的抽屉里,或躲在校园周边的哪个角落,有滋有味地做着一个幼稚的江湖梦。

  只是,这项活动似乎风险更大些,终不如摘牛牯卵来得简单。


  五、捡酸枣子

  捡酸枣子是家庭主妇和女同学们做的事,一般而言,各家男人们似乎是不屑于做这些事的。

  男同学中,估计进山捡过酸枣子的不多。而我也仅是初中时,有回因为贪玩,跟着一伙邻居大妈捡过一回。只是,我仅在树下尝了两颗,便对它没有了兴趣。转身便去寻觅野酸梅、野柿子、青果、藤俚子(野生猕猴桃)等其它更有味道的野果去了。

  捡酸枣子一般在深秋。秋深了,酸枣子树便落叶了,酸枣也就成熟了。成熟后的酸枣为土黄色,略泛白。成熟后的酸枣会自动掉落。只须用刀把子猛敲几下树干,或用脚猛踢几下树干也行,酸枣会雨似的往下掉。酸枣树一般比较高大、直滑,要爬到树上去是不太容易的。

  酸枣的果核与果皮之间有较薄的白色果肉,吃起来酸中带甜。果肉黏滑粘稠,涎涎的如鼻涕。说实话,酸枣如果现吃,一两颗尚可,再多吃几颗,牙齿酸疼,胃里直泛酸。但各家主妇们自有办法对付它。她们搞回去,先去皮弄下果肉来,掺入糯米粉拌匀,加入白糖蒸熟摊薄晾干,最后切片。如此一弄,便成了开胃生津、人见人爱的点心了。

  有时,酸的东西或苦的东西,换个存在方式,可能就变成了甜的东西,酸枣子做成酸枣糕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六、拾遗补缀

  山很大,林很深,一枝秃笔难述百样野果千般趣景。

  人渐老,忆渐衰,满腔痴情终不免流水无情万般无奈。

  山依然,水依旧,拾遗却在中年后。左也思,右亦想,拾之仅三五,遗之则何止百千万。

  砖已抛,玉在哪?

  作者简介:

  李芝桂,1972年出生,曾用笔名阿贵,江西莲花人。曾在《散文百家》、《创作评谭》、《涉世之初》、《光华时报》、《当代社会保障》、《江西青年报》等报刊发表散文、诗歌、报告文学等百余篇(首)。出版散文集《行走微生活》。二十余岁时曾挂名江西省企业文联文学创研会理事、吉安地区作协理事。有作品入选《吉安地区文学作品选》、《散文百家十年精选》等多种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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