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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长篇小说连载:黑鸟(十四)

 妙趣横生 2020-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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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长篇小说连载:黑鸟(十四)

 

       八

    “外星人”在下午,感觉到头脑越来越晕,恶心得使他跑到厕所吐了两次,他到办公室叫了武二郎陪着到镇卫生院看医生。医生诊断为脑振荡,吃药打针还不行,要求挂吊针。建议最好去县上一级的医院。外星人害怕了,但这是要说给王书记的,王书记现在不在。大夫说了“先把针挂上。”

    躺在病床打着吊针的“外星人“越想怒气越直冲脑门,当宣计站站长已几个年头了,对面骂他的人有的是,但对他动手的从来没有。

    谁敢呢,今日就有人敢了,他摸着头顶小娃拳头般大的疙瘩。一口恶气翻来覆去咽不了。他给医生建以把吊针带回去打.医生都是熟人,经不起他三番五次的请求,就同意了。武二郎在旁边劝着,鱼大柱、李涛他们在那边,肯定会给刘维厉害看的,自己的病要紧。但拗不过“外星人”,只好顺从他,将液体瓶高举着,挽着外星人出了卫生院。

    他俩穿行街道时,两旁有的熟人跟外星人打哈哈:“站长,这么棒的身体,咋还用药补呢。,“站长,你整谁去了,让人家弄伤了。’,“外星人”一言不发,只顾走自己的路。武二郎倒好,嘻皮笑脸和熟人开着玩笑。“外星人’不满地说:“走你的路,跟那些东西有什么说的呢。’

    进了政府院,李之龙一人坐在花园内的棋盘旁的石墩上,恰好弯树荫遮住了这一块,他一会儿注视着王建国紧闭的房门,一会儿茫然注视着大门外偶尔来往的行人。了解李之龙的人,都说他是个好心肠的领导,但他的外表很冷酷,全身散发着傲气,因此与他交往的人不多,他时常颇感孤独。就在他询问“外星人’病情,对刘维一事做出处理的决定时。桑塔那轿车驰进了镇政府,直接停在王建国的办公室门口,车七下来张彪和小沟村两个高个子留长发的年轻人。失落与痛苦立即扯过李之龙白哲的脸颊,思绪混乱起来,无心听“外星人”汇报刘维的事情,只给“外星人”说:“你看着处理,不要闹出事来就行了。”就穿过花园石子铺成的小径,踏上台阶,到自己房里去了。

    “外星人”和武二郎走到办公室门口,武二郎叫了两声“鱼大柱。”门开了,开门的竟是张海,夏龙和何丽萍对面坐在办公室桌前,夏龙拿笔做着记录,何丽萍看着报纸。何丽萍今天的举动令武二郎不解,一般这样的场合女同志有意回避的,特别是何丽萍,躲不了的事情她都想法子躲开,更何况这种男人不愿她在场的场合。武二郎想这恐怕是张书记和李镇长都在政府里的缘故吧。他哪里能懂何丽萍这种满脑子空幻镜头的女人呢。再看刘维站在墙角,双手高高举起,张海手提竹子棍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刘维手或腿稍有一弯,他就朝弯曲的地方敲打几下,嘴上喊道:“站直。”刘维满头是汗笔挺挺的站在墙角。

    “外星人”对夏龙何丽萍张海三人说:“你们先出去,我想和刘维好好谈谈。’.夏龙、何丽萍、张海刚一出门,办公室的门“砰”地关住了,立即传出了刘维“哎哟,妈呀”的叫声和武二郎的声音:“小心跑牛了,小心跑针了。”

    这时,李涛和鱼大柱从街道回来了,一个手里拿着一包方便饭,脸通红通红.老远能闻见酒气。张海问鱼大柱:“你出去吃饭,也不叫咱一声。”李涛说:“你不知道,我俩中午看着刘维,没跟上中午饭,出去想买方便面吃,碰上了东刘村刘村长,硬拉住我非喝不可。我们也是碰巧吃上的。”鱼大柱说:“真的。”“喝酒能忘了兄弟们。”李铸说。

    接着他俩问刘维处理了没有。听着张海情况的反映。鱼大柱有点兴奋,将李涛一拉:‘走,看看去。“李涛拉张海,张海拒绝了.他俩一前一后去了办公室。

    张海说:“这两个猛男。”

    何丽萍对夏龙说:“走,到我房里坐坐。”

    夏龙不好意思拒绝。

    张海说:“龙,走.丽萍姐房子离办公室近.万一出了啥事,咱能听见。’

    何丽萍的房间整洁得夏龙和张海不知往哪里坐,里面沁凉沁凉,地面湿鹿鹿的,尤其是房里那一股股他俩说不出的香味,使他俩觉得自己是在海市唇楼里,只有当何丽萍拉开窗帘,大院里的那棵挂铃的弯弯树闪现在窗口时.他俩明白了,这是在镇政府大院内。

    何丽萍倒开水时,问张海:“张海,你中午不休息。,

    张海笑得很灿烂:“小伙娃,我一天根本没有午睡的习惯。”

    何丽萍问夏龙喝茶水还是糖水,夏龙说随便,但还比较爱喝淡茶水的。何丽萍说:没有好茶叶。”张海说:“我爱喝糖水,糖放得越多越好。”夏龙笑说:“把开水倒到糖瓶瓶里去好了。‘,

    喝着糖水的张海倡议打扑克,夏龙说三人无法打。张海说两个人都能打,三个人咋打不成,各人打各人的。何丽萍说,没有牌,张海说:“我有”何丽萍说:“那你还不去取。”

    张海取牌时,何丽萍将门一关,很不高兴地说:“年龄轻轻的,一天光知道胡混,没一点常识,敲门不给开了。”

    夏龙不赞同,和何丽萍几天的相处,他对何丽萍有了一定的好感。尽管有她许许多多的传闻,这种好感,在夏龙的心里仅仅局限于纯洁的未加一点点过头想法的感受。毕竟何丽萍是位少妇了呀。

    张海的速度真快,不到一分钟,何丽萍的房门就“咚咚“地响了,何丽萍去开门的瞬间,看了看夏龙,见夏龙没有反应,只好开了。张海说:”关门干啥。’何丽萍尴尬地说:“我怕张书记李镇长看见咱在房里钻着。”张海将椅子往桌子跟前挪,说:“你说得对,把门关上。”

    何丽萍笑了一下,笑容如绽开的花环,只要这花环烙印在谁的记忆里,只要一闪现出,谁肯定被感染。

    张海规定要赢钱,何丽萍坚决反对。如果要耍钱,最好不打,张海只好说:‘来,散打。”

    三人围着桌子,耍开牌了。

    静静的镇政府大院,静静地忍受夏季的阳光的攒击。静静的大院里,恐怕只有李之龙镇长的房里,翻滚着无限的波涛。他躺在套间的席梦丝床上,头顶的风扇将墙上没有贴好的一张女明星画像一角吹得吱岐地响,他瞳孔里只有头顶旋转不停的风扇。仕途的顺利,使他曾经踌躇满志。他是一名小学教师,不料那一年老专干发生了车祸,提前告病假回去了,这个空位子不知多少人在乎,而他只给在市委办公室的姨父打了个电话,结果专干就成他的了。专干干了一年,他走动了几次,没费多大神,当了虎沟乡的副乡长。一次在姨父家里很巧地碰上了县委书记郭志远,姨父将他介绍给郭书记,希望郭书记好好照顾照顾他,郭书记满口答应了。过节,他给郭书记送了几箱拣了几十亩园子得来的富士苹果,一年后,组织上调他来马泉镇当镇长了,痛心的是他当镇长不久郭志远书记被调到市政协当了副主席,听起是副主席,职务高了,但没有实权。他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小学教师升至镇长,无疑给泉城扔了一枚炸弹,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有人按他升迁的速度粗略算了一下,不出几年他将可以成为县长,甚至比县长还高。三年时间的变化,曾使他如坠雾里,搞不清东西。有几次在镜子里看看自己的脸,说;“你真的是一名镇长了。”飘然了几天,就陷进艰难的乡镇工作之中。他知道,会有人说他根基浅,缺乏工作经验,当镇长是人情关系的结晶。于是他暗下决心用自己的行动给人们看。镇上不论什么工作,他都跑在第一线,今年时间已过半了,他只回家一次,体重从过去的一百六十八斤减到现在的一百四十来斤。二十多斤的肉呢,一般家庭过年也就十来斤肉,而他掉了二十多斤。但他觉得心里很踏实、也很充实。最近这一礼拜,他感到风向不对了,王建国书记每次见他都是摆着面孔,对他做出的决定每次不是推翻就要修改,尤其使他不解的是,昨晚开党委会,王建国书记在会上说:“我是受县常委会委托来管你们的。”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盯着他。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是自作主张的事多了吗?但也是份内之事,他起码也是个镇长吗,最使他痛心的是,王建国这人没有一点良心,不记人好处,每次政府想方百计抠些钱,桑塔那小车司机就来报他与王建国的花销,合理不合理他都给鉴字。要知道,教师和镇上的同志几个月工资还没有发放呢。更可恶的,王建国近来给他养了一批中层,一些所谓的地头蛇还有一批代代红(指在每一届党委书记跟前都是红人>围在他周围。而他的房子,每天几乎是冷冷清清,只要王建国一回来,屁股后面总跟着那么几个,狗似的,尾巴摇着,露着微笑的牙齿。现在,连一些副职都敢当面给他难堪。副镇长高风,可能曾经跟王建国共过事,两人私交可以,背底后称兄道弟。一次开全体机关同志大会,王建国未参加,由他主持。因高风主管计划生育,他根据这一项工作出现的许多问题,提出严厉的批评。他当时本意根本不是专指高风,主要是说宣计站和计生办的负责人。不料,他还未讲完,高风突然离开主席台,扬长而去,临走用脚竟然狠踢了门一下,这一脚极富挑衅性,机关同志窃窃私语,害得他在上面如坐针毡。下来,他专门和王建国谈了此事,要求无论如何要处理高风,有什么不同意见,小会我们可以公开的谈吗。何必在大会上做此动作,叫他难以下台。可王建国只是笑了笑,说:“年轻人,可以理解,我找机会和他谈谈。”就这么一句,完事了。难怪高风每次见他头一昂不理不睬。李之龙想起这些.睡不住了,浑身出汗,坐在床边,不由嘴上冒出一句:“他妈的x.”茫然,烦躁,失意交织着空虚、无聊、愤懑,他顺手拿起一张报纸,想改变改变心境.他毕竟是一个镇长,他能从绝望中翻然洞见希望,说不定明天他就能坐在党委书记的位子上了。他就不信,他王建国把这书记能当老.即使你果真能当老,还有别的乡镇呢。再说了,在这个大院里,谁能把一个镇长怎么样了。强烈的自尊和镇长特有的一支笔,又使他感到一种无比的自信心和说不出的兴奋。他是不能停止思考工作甚至发号施令的。

    他知道,另一个房间发生着什么。小沟村的两个长发年轻人,其中一个是王建国兄弟的同学,看来王建国因对他私自的主张不满而要调整小沟村的班子了。他心里很不好受,但又想不出办法来,权利,是无以伦比的大佛,每个人都是他的膜拜者,且心甘口服。

    但李之龙绝对想不到,王建国不仅是调整小沟村的班子,而是将现有班子成员一个不漏的全部撤换,他要在小沟村重新组建一套年轻的斑子。照他的话说.小沟村是马泉镇第二大村,人口达到二千多人,计划生育和征税两项工作,老停滞不前或半途而废,主要原因是班子的老龄化,人一上年纪,就不思进取了,就没有闯劲了,只知道躲奸溜滑了。他选中的这两位年轻人,经他再三开导已初步同意挑起小沟村的大梁,但新组建的班子里没有一个党员。王建国书记决定小沟村暂时不设村支部书记。

    王建国将这一项任务交待给了秋副书记,秋光源坐在房里实在犯难了,小沟村的新旧班子任免文放在他的案头,可叫谁下去宣布呢。王建国屁股后常跟的那几个人.耍人的事争着往前抢,遇这棘手事,一个个躲避三舍。秋光源根本无法调遣这些老人手。但党委书记亲自交待的事悄,办不好,王建国有二杆子脾气,到时候丢人不说,可能还会影响仕途。现在,只有曾锋和计划生育这批人马了。

    他向曾锋详细说明了小沟村该如何将这事办得圆满。他一再说的是,在老班子那里想方子那怕哄骗也好将村委会的章子弄到手,然后叫来新班子护驾宜读,不然小心从小沟村走不出来。他特地将夏龙叫到房里秘训一番,他认为夏龙是有文化的人,这事要耍脑子,蛮干只会让这些娃吃亏。至于刘维这件事,压后再说,再说刘维家里未来人,让张海一人留下照看刘维。还有何丽萍,可以作作刘维的工们,看给谁捎话带信.赶快带罚款来镇政府领人。秋光源并不知道,,’外星人”病情严重恶化,镇卫生院让其转院,武二郎已向李之龙做了汇报,李之龙让“外星人’先带上计划生育罚的款,坐着面包车到县医院看大夫了,临走他嘱咐“外星人”,如果县医院看不行,就赶快往市上去,不要延误病情。秋光源将这-组人马召到房子开小会时,才知道这一情况。面对着曾锋、夏龙、李涛和鱼大柱四个人,秋光源心想,小沟村非把这四个年轻人陷进去不可,他眼前不停闪现上一次在临河村宣布班子的情r况,去了十五个人,全是上了年纪的马泉镇的老人手,早上八点宣读了,晚上十二点才被派出所解救回来。群众围攻不说,下了台的村干部的父母、妻儿、兄弟、相好,有的躺在车前头,有的抱着车轮。下台的村干部、此时都失去了理智,揪住镇干部,一定要镇上拿出他们夹手的几万或十几万元钱。不见钱,休想离开临河村。秋光源感叹起来,那一次他的头被黑暗处抛来的砖头砸破缝了四针。这四个年轻娃,能在小沟这样的大村顺利地完成任务吗?但现在他只能如此。

    夏龙对秋光源轻松地说:“请放心,我们一定把事办好。”秋光源高兴地点头说:“好。”心想,太年轻了,经-回就知道了。

                            九

    四个人,两辆摩托车,呼呼呼驰回小沟村。

    小沟村顾名思义跟沟有着关连,分九个小队,一条南北走向的浅沟将三个队分割出集体,沟里当年全是梨树,队上一年从沟里的梨树上收入不少.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些梨树大多腐烂而死了。活着的也因无人管理,大半快枯死了。小沟村曾经是马泉镇果树栽得最早的村之一。当年果品价格的飞涨,给小沟村带来了一定的富裕,同时也给这个村带来不少的灾难。过早富裕,使他们忘乎了一切,有一种优越的飘飘然。年轻人大多不求上进,赌博几乎成了村上的专利,且赌注大的惊人。村子大,年轻人多,一伙一伙地,曾给当地的治安带来一定的困难。派出所曾到小沟村抓赌,被一帮年轻人打得个个鼻青脸肿,将派出所的小车都推到壕里去了。事件发生在夜晚,派出所连人模样都没认得,公安局动用了一切的警力,在村子里盘查了一天,没有结果,只好撤回这。倒成了小沟村年轻人自嘘的资本。王建国初来马泉镇,了解到小沟村有陈欠税款近百万元,他咬牙组织镇机关近百人进驻小沟村,在学校搭的灶。小沟村大多数人毫不理睬这一切,照样在街道下棋打麻将,镇干部征收时,他们强烈要求,王建国出来和他们对话,其余人没有资格跟他们说话,让王建国把现存的许多实际问题解决了,再谈征收税之事。近百个镇干部在小沟村转悠了近一个礼拜,征收陈欠不到二万元。这时,有一两所小学教师因发不下来工资而罢课。王建国遂做出决定,将全镇三百多名教师统一开进小沟村征税两天,一方面小沟村大,镇上人力有限,另一方面,教师每天喊叫发工资,也让他们体验体验收税的艰难。四百人的队伍,覆盖了小沟村的各个角落,三个人一户,赶黑必须拿下来。拿不下来的小组,就吃住在你所包的户里,像王建国说的,烦,也要烦得他们交出税款。有些户见风声不对,白天锁着门,外面胡溜达,晚上男人将女人和娃放进去,自己外头把门一锁,然后,翻墙进去,一家人安稳地睡着觉。镇上掌握情况后,买了好多链锁,凡是晚上锁着的大门,一律用链锁锁住,谁缴了陈欠税款,就给谁开门。这一手虽打中了要害,但也激起一些人的愤怒。有一户,前几天,所养的两只羊恰好死掉了。这无疑给这些人提供了口食。他们组织起来,在县委大院闹事。县委派一名副书记来到小沟村,当一批群众的面,狠狠批评了李之龙,要求他立即给锁门的户开门,教师全部撒回来,礼拜天也不行。县委副书记这么一处理,将镇政府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们雷厉风行在小沟村打了两天雷,却滴不下一星雨的战役,第二天晚上八点,悄悄地撤回镇上了。张荣和刘旭国最后说:镇政府这次在小沟村收税宜告失败的原因.是抛弃了他们基层组织,单干的结果。

    眼前就是小沟村,曾锋估计村委会章子可能在会计里,但去的人不能太多,他让李涛、鱼大柱在沟边的小学门口等,因大队办公室设在村小学里。他和夏龙来到会计家里,会计正在睡觉,他老婆将他推醒后,他似乎仍在梦里,坐在床中间,半天才缓过神来,老婆骂了句:“驴x的老瓜了。“曾锋告诉他,镇上需要用一下小沟村的章子,用完上立即送回来。老会计说章子不在这儿,可能在村长那里。

    村长刘旭国家可以说是村上的一个俱乐部,门口的大房底下,打麻将就有两摊,下棋的一摊,还有一摊走方的。可他倒好,在另一间房里看电视。见了曾锋和夏龙,刘旭国关了电视,倒茶递烟。曾锋问:“刘村长没有打牌?“刘旭国热情洋溢地邀他俩坐下,毫不经意地说“手气这几天臭得跟屎一样,歇几天,把手气缓得过来。”曾锋切人正题,谈起章子,刘旭国敏感地笑了笑,点着一根烟说:“镇上要村上的章子干啥?”曾锋缄默了,这个一向诚实的小伙子,骗人老张不开口,良心也不安。况且从村干部手头骗个东西,不是简单容易的事,这些家伙,头脑精得很。还有,要村上的章子,的确没有充足的理由。夏龙想想,他刚参加工作,对这里的情况很陌生,怕说漏了嘴,砸了事情的锅,他能承担得起么。只能一语不发。

    曾锋支吾了半天,竟把实话倒了出来。刘旭国本来不小的眼睛瞪成核桃大,怒叫来了:“镇上咋这样弄事,王书记昨天见我还谈得好好的,叫我安排收税事宜,今儿就叫你们宣布新班子,这根本没把我们当人。”他这么一怒,大房里娱乐的所有人都过来了。刘旭国指着一个小个子说:“去把村上干部全部叫过来。王建国这是人吗?我一人给村上夹了十几万元的手,你俩把钱给我了,立即宣读去。’小房里的人听清事情后,都骂开了,还有人指着曾锋和夏龙骂道:“你俩先人吃过屎.这事你俩都肯来。”曾锋脸蜡黄蜡黄的,额头一层汗,他是吃过这亏的,知道这事弄不好会有怎样的结果,他蜷缩在沙发里,头低在脚前,他可能悔恨到了极点,为何要给刘旭国提前说出谜底。

    夏龙和这堆人辩理,指出他们不应该骂,特别是骂他俩,刘旭国气愤地说:“骂你俩,我还想揍你俩哩。”夏龙笑了,也许这一笑,使刘旭国这堆人惊诧的心理起了变化,情绪也没有以前那么高涨。夏龙说:“刘村长。”刘旭国忿忿地打断他的话:“不要叫我村长了,你不是来撤我来了吗?”夏龙继续说:“刘村长,你不该给我俩发这么大的火,更不该骂我俩。’’刘旭国还想说什么,夏龙制止了他:“你叫我说完,你也清楚,撤你不撤你,是我俩能决定的吗?我俩不过是执行者,你就是今天叫你村的所有人来,把我俩打死在这儿,也不起作用,明天也会另外有人来宣读免文的。道理你也想得通,我也盼你们不要过分难为我俩这底渣子人了。”刘旭国听明白了,把手里的半截烟一扔,骂着说:“这纯粹是张建国驴x弄的事。只要他娃敢这么弄,非给他娃一些难看不可。”这堆人于是开始纷纷骂起了王建国。

    门口云集了好些人,村上的干部得知这消息,纷纷跑到村长家里来了。个个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村计育专干是个毛小伙子,他闯进村长家,援弄开房门口的人冲进房内,一把抓住曾锋的肩头,一扬手,曾锋的脸上挨了一拳,嘴上骂道:“宣布你妈x来了,你驴x的腿不想要了。’可能是他不认识夏龙,使夏龙侥幸逃过一拳一耳光或是一脚。刘旭国制止了计育专干,说:“打曾锋顶屁用呢,准备组织人,上镇上。”计育专干推着愣在那里的曾锋。“你快滚,不要到我小沟村来了。”

    夏龙拉曾锋一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俩出了村长家,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事态的严重。村长刘旭国门口几十人在窃窃私语。曾锋说:“这回去如何交差呢?”夏龙禁止曾锋不要说话,小心那个村人听见,夏龙突然觉得自己似乎 很成熟了。曾锋好歹发不着摩托,夏龙见村长门口有四五小伙朝他俩笑,夏龙知道了,肯定是这伙人做了手脚。他悄声说给曾锋。曾锋蹲下来,拔出火花塞,果不其然.火花塞的烟锅头里塞进一片塑料纸。

曾锋带着夏龙朝学校方向驶去。

     曾锋说:“这事咋办?”夏龙成竹在胸地说:“很好办,咱到喇叭上宣读了再说。’曾锋忧心地说:“这行吗?’’夏龙说:“秋副书记不是说了,只要咱在喇叭一说,就往回走么。章子,不要了,叫新上任的班子掏几块钱,在县上刻一枚就行了。”曾锋在车后喃喃地说:“你说咋办就咋办,反正我已糊涂了。”

    学校门口,李涛、鱼大柱在摩托左右一站一蹲吸着烟,远远见曾锋和夏龙过来,一齐迎上去,从曾锋的脸上看,事情进展很不顺利。曾锋说“不能提了,差一点来了打。”夏龙问:“今天是礼拜天,学校门咋开着?”李涛说:“镇卫生院在学校给村里的娃打防疫针。”夏龙认为这是好机会。到学校去一看.大队办公室的门开着,有两三个家长带着儿子在打防疫针.夏龙对几个伙伴说:“李涛,鱼大柱将两辆摩托骑到沟对岸等咱,小心刘旭国他们把车挡住了。咱俩趁无人赶紧在广播上宣读。’夏龙再三叮咛李涛和鱼大柱,在沟那边要密切注视这边的情况,摩托不要灭火,见情况不好,要过来接他和曾锋。曾锋迟疑不决,老说这么办能行不,夏龙说不这么就根本没有机会。曾锋想了想,再没有出路,只好同意了。

    曾锋和夏龙走进办公室,镇医院的一男一女都认识。曾锋说借用一下广播,那俩人也毫不介意。

    曾锋开广播的瞬间,脸都白煞了,手不住的哆嗦,在喇叭上吹了两声,竟紧张的念不成了。夏龙说:“我来。”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一群人踢开了,为首的是计育专干,他扑进来,一拳将疲弱的曾锋打倒在了墙角,一把从夏龙手里抢去话筒,另一只手在夏龙的脚口就是一拳,骂道;“宣读你妈的x呢,我看你俩吃饱撑的,寻着让人放你的血呢。”夏龙踉跄着退坐在床上。计育专干将话筒的线一收,往话筒上一绕,递给门口立着的红脸小伙,说:“你先把这拿好,叫我收拾这两个。”门口传来杂乱的声音:“打,打驴x的。‘’计育专干狠劲地将刚从墙角站起的曾锋推倒,腰部踢了两脚。刘旭国风风火火从门外闪了进来,拉住计育专干,说:“跟这俩个不要计较,这俩不过是可怜的差事娃。”计育专干虽然住了手,嘴上仍骂个不停。刘旭国在墙角搀起曾锋,打掉他身上的土,叹息一声说:“你看你俩,我在屋里给你俩说了,你俩就是不听。多亏我来了,不然不知道要出啥事呢。”

    刘旭国把曾锋搀出办公室,向里头摆了个眼,计育专干心领神会地将力公室的门重重锁住了。

    在学校操场上,刘旭国对夏龙和曾锋说:“你俩赶紧回去给王建国把话捎到,要撤我们行,必须把我们的夹手问题解决了,希望你俩不要在这里胡弄了,这儿再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管的。’

    曾锋和夏龙在那一堆人的骂声里出了学校门,他俩走上土桥时,李涛和鱼大柱骑车过来接他俩了。

    夏龙的心情仍然很轻松,而曾锋心里如灌了铅,一言不发。也许是想到了王建国的那一张脸,或是在小沟村丢了个不大不小的人。他只会叹息,害得另外三个人心情舒畅不起来,在刚要出小沟村时,曾锋叫大家停下来,围在村口的大树旁,商讨对策。曾锋已没有什么主见了,反正一定要宣读。夏龙看见村口有个商店,门口挂了个“公用电话”的牌子。说应该给王书记打个电话,问该如何办理。看他们三个聋拉着脑袋,抽烟或是抠树皮。想要让这三位想个办法,是没门了。他们考虑的不是怎样解决这事,而是回去如何向王书记交差。想起王书记那张恼怒的脸,夏龙心里也不自然起来。夏龙给李涛要根烟,李涛给他点着时,他坚定了要做的信心。

    夏龙径直走向商店,拨通了王建国书记办公室的电话,王建国听完了夏龙的汇报后,声调严厉地说:“你就是这本事,今天那怕装上五辆宣传车,串街道都要宣读了。”“咚”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夏龙还想说什么,言语卡在喉咙里,愣住了。现在他才明白了事态不是一般地严重。看来,今天非豁出去不可了。

    他过去向那三位传达了王建国书记的意思。李涛和鱼大柱倒投有什么,曾伟却叹息开了。夏龙盯了曾锋一眼,惊奇地发现,年龄不大的曾锋头顶已秃了一片.平时,都是面对面,根本发现不了这小片秃顶.就是这一片秃了的地方,正慢慢地向外沁着汗。他问曾锋:“你快拿出一个意见,坐在这儿不是办法吧。”曾锋头更低了,脚底有一小堆抠下的树皮渣渣,他扬起头看夏龙的眼神一片茫然与恓惶,半天开口说:“你说,我三个听你安排。”

    夏龙想了想,说:“这样吧,李涛你赶紧去邻村借一个话筒,咱们三个到沟边悄悄看看学校门口有人没有。然后找一下新班子让他们配合咱,我想,有这些人帮忙,刘旭国奈何不了咱。”

    曾锋三个同意了,李涛发车去借话筒了。

    隔沟他们看学校门口没有一个人影。他们稍等一时,李涛借话筒回来了。夏龙问曾锋:“新班子有没有认得的。‘曾锋说:“大都认得,根据情况,就张二娃住得离学校近。”夏龙说:“走,先到张二娃家。”

    他们四个骑车翻过沟,向北拐上一条街道,在头一条街道的第二家门口停下来了。曾锋掀开头门,见两个小娃在屋摘底下嘻嘻哈哈地拍纸蛙娃。曾锋走近了,问小娃:“你爸到没到?”稍大一点的羞怯地的打量曾锋与后边紧跟的三个人,站起来靠住房门框,胆怯地说:“我妈到呢。”

    曾锋抚摸一下小娃的头,说:“乖M,把你妈叫一下。”两个小娃地到另一房里去了。半晌,一位高挑的个子,波浪飞泻的长发的女人出现在门口,一双跟很高的拖鞋,脚指甲涂得红亮红亮,时下流行的女人半截裤子,膝盖以下的大腿白亮地露出来,纤细的腰绝对不象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但她绝对是生育过了,可惜的是胸部太平了,脖颈上挂一申侣做的项链,项链的下端吊着颗血红血红的塑料心。遗撼地是相貌太一般了,两倾门牙峪在嘴外。这女人最大的特点,老爱斜视人,这就决定了跟人对话不可能面对面了。

    女人斜视着曾锋,她一开口,才知道她口吃的厉害。她口吃着问曾锋;“找谁,你们是干什啥的?”夏龙替曾锋回答,他们是张二娃的朋友,来看看他,偏偏闲传。他生怕曾锋给女人说了实话,女人出去一胡说,传到刘旭国那里,又会坏了事。

    “朋友?”女人一脸的疑惑,但她还是往外走去,嘴上说着:“这狗日的,肯定是打牌去了。”女人轻盈地出了门。鱼大柱说:“叫二娃婆娘再不要说话了,把我听得难受得要命。”

    很快张二娃回来了,他见到了曾锋,心里已明白了。他跟这四个一一握手的瞬间,回头骂自己的婆娘:“啥货,不知叫人坐在房里,倒些水喝。”女人咕嘟一句谁也没听清的话,回里头房里去了。

    张二娃干练潇洒,粗壮高大的身材,一头长发。遗憾的是没有名导演发现他,他在银幕上演一个硬汉派人物,保证能倾倒一批追星族。他虽然是个高中生,写自己的名字却遗笔掉点。但他的枪法很准,冬季几乎每晚伙同二三个相好,头上捆着矿灯,后面引个狗到处寻着打兔,有时打了兔,自己也不吃,送了人了,他说的,打免子不是嘴馋,主要是晚上打兔的乐趣。他十八九的时候,仍是个风云人物,方圆十里甚至马泉镇都是个响当当的,他把自己街上的鸡偷吃完后,又使全村的鸡锐减,最后将手伸向外村。他现在的身体恐怕是过去那好多鸡滋补的结果.父母管不住他,气得说全当没有这个娃。他这号人物,没有媒婆向他提亲的,但他搞出的花案仍不少,村上隔几天就有一两个漂亮的女娃来找他,甚至和他住上几天,才离去。村上的小伙子羡慕得啧啧吐着舌头。老汉们都说:“现在哪来这么多的贱女子。’张二娃现在的媳妇,是他一次打架打来的。有一次,村上有一家兄弟五人,为他八十岁的老父亲过寿,请来了一些秦腔名角,在村庄的场里演了三天大戏。方圆十几里的戏迷都云集而来。简直比过节都热闹。张二蛙这几天兴奋得发了狂,天天挤在人堆里,搜索些别的什么。这天下午,张二娃突然发现了现在他的媳妇,正和几个女子磕着瓜子围成一圈和颜悦色地聊天。他媳妇当年的线条和风韵肯定是鹤立鸡群的,撩起了张二娃心底的骚动,他开始慢慢向这群女子靠拢,寻找一个适当的机会。戏台上正是(下河东》里的七十二个再不能,张二娃似乎能闻到媳妇身上飘来的芳香味了,突然秋风一吹,不知哪个鬼东西中午多吃了啥,放了个不响的屁,呛得张二娃连忙捂住了鼻子。张二娃向屁来处一瞅,见一个中年妇女脸红红的,看戏时用左手在鼻前扇着,张二娃想,肯定是这臭婆娘放的,只有她那个模样才能放出和她相貌相配的屁。他盯着那婆娘一时,屁气消散开去。虽然投有臭味,但芳醉也随着消失。他将目光从那婆娘身上收回时,却发现了离他媳妇不远的树底下,有三个小伙用手指着他媳妇这堆女子叽叽咕咕,张二娃还没有反应过来,见一个小伙站起,向这堆女子走去,张二娃想:这几个东西要打这堆女子的主意,他妈的,竟然敢抢我看上的女子。他见小伙走近后,在他媳妇的肩上一拍,他媳妇斜视着那小伙,说了两三句,那小伙向那两个小伙招了招手,那两个小伙起来,喜滋滋向他媳妇那里走去。三个小伙围住他娘妇,一个竟动手拉他媳妇的手,他娘妇骚情地推了那小伙一把。张二娃顾不得多想,尽管看戏的人堆里还有他父母,就上去了。扭住其中一位,骂道:“大白天,还想调戏人家女子。,那小伙也不示弱说:“你知道你妈的x,闲事少管。”那两个小伙子一齐上手。张二娃和三个小伙厮打在一块。站在后边看戏的人全部围过来了,张二娃媳妇只是笑,斜视他们四个打成一堆。张二娃英雄难敌四手,他闪出一个空档,快跑去三叔家,操个扁担。那三个小伙一见不好,拔腿向村南的小路跑去,张二娃举着扁担,一直追到半里路,看追不上了,才停下来歇口气,他准备往回走时,发现他媳妇站在村口。他向媳妇招一下手,媳妇扭扭地过来了。媳妇那两颗门牙,那厉害的口吃,张二娃只是遗撼那漂亮的身段了。虽说他没有初见她时的狂热,但心里的渴求却未散去。从她媳妇口吃的嘴里得知,那三个小伙里其中一个是她村上相好女子的对象,并不是挑逗她的那种人。他俩坐在小路边整整说了一下午的话,晚上张二娃悄悄将她带回家,睡在一起了。张二娃压根不想和她结婚,谁知不到半年,媳妇的肚子大了。他连打带骂让去做人流,媳妇就是不肯。赖在他家不走了,等一段时间,媳妇将一个女娃生在他炕头了。生米已经成了熟饭,两家家长碰了个头,结婚算了。张二娃曾为此烦恼了一阵子,老看媳妇不顺眼,总怀疑媳妇以前可能跟几十个男人上过床。他到媳妇跟前提说过此事,媳妇只说“你把你自己好好想想。”第二个娃出生后,张二娃才没有以前那样自寻烦恼,那有啥意思呢。他常这样想。但他有有机会就沾点花惹点草的毛病,一直未改。他娘妇却给他说:“你天天跟别处女人睡觉,我才高兴呢,省得我嗅你满嘴的臭气。“

    曾锋和夏龙拦张二娃不着急倒水,先把事情给张二娃说了,张二娃说他知道这事,中午整个村子都在议论。夏龙说了,今天下刀子都要把这事给办了。张二娃听宣读他上任,兴奋得嘴张得老大,急切地问:“现在叫我弄啥都行。”夏龙说:“你必须想法把学校和办公室弄开,再有、必须保证我们四人安全撤离你村。”张二娃说:“这两件事都没问题。”他钻到粮仓里乱翻一阵,提出一把大锤,往肩膀上一扛,说:“走。”曾锋再三说了,安全第一。张二娃甩甩长发说:“今儿谁把你四个用指头碰一下,我二娃非见他狗日的血不可。再说我往那里一站,相信他狗日的没人敢骚轻。”

    夏龙采取同样的办法,让李涛和鱼大柱骑车先到沟那边,小心出了事,跑起方便。他们三人赶到学校门口,张二娃用大锤三两下砸了大门和办公室的锁子。把大门和办公室的门-关。曾锋抖抖地接好广播,夏龙开始宜读。

    午后的小沟村,静静的,阳光把每一个角落的阴凉统一赶到它看不见的地方,吃了饭的人睡着或是找些娱乐,没吃饭的除了骂老婆懒之后,便蹲在通风阴凉处等老婆将长面调好,端上他的手。突然大喇叭吹了几口气.全村人几乎都支起耳朵,听一个声音慌张中有些镇静,镇静中又夹些慌张。

    “山泉镇党委文件:关于小沟村张二娃等同志的任免通知‘

    “张二娃当村长了”几个人跑到街上,望着架在高树权上的喇叭,嚷开了:“小沟村这回出了人物了。”

刘旭国站在院中间,一股说不清的酸楚,愤怒扩散全身,计育专干等全部班子成员先后跑到他家里。计育专干提着把锨,嚷叫道:“我非过去把他们腿打断不可。’刘旭国冷冷地说:“你不要胡扑了,冷静些,我们坐在房里好好商量一下吧。”

宣读完毕的曾锋和夏龙轻轻松松地带着微笑,在张二娃的护送下下了沟,李涛和鱼大柱早已到沟底接他俩来了。

 

作者简介:

  杨明,男,陕西省礼泉县人,1967年12 月出生,咸阳市职工协会理事,礼泉作协副主席。反表诗歌散文近百首(篇)。创作了长篇小说《黑鸟》《黑夜》《黑三山》《人生如有一次如果》。诗集《红帆船》《唱不出的情歌》《胡杨林》《白绢花》《岁月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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