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连载】水葫芦:长篇纪实随笔《消逝的村庄》(八)

 妙趣横生 2020-07-16


水葫芦:长篇纪实随笔《消逝的村庄》(八)


 消逝的村庄

  

  一军二干三工人,说甚也不嫁庄户人。

  -------水葫芦

  十一

  那天,放学往家走。天明叔从大队部出来,喊住了我。

  “你姐姐来信了。”他把信件递给我,又吩咐道“先送回去,不敢丢了。”

  我说知道了,就飞也似地跑了回来。

  家里谁也不在。我知道父亲还不到收工时候呢。可是母亲呢?我想,肯定是串门儿去了。我就把信拆开,二年级了,认识字了!尽管姐姐写得潦草,我还是能读下来的。

  尊敬的父母亲大人:

  自从离开家乡,离开你们,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在部队一切都好,请父母亲放心。

  他在部队当排长,带领着几十个战士。军营里,首长对我们很关心,在我来之前,就给我们腾好了房屋。家具虽然简单,也不是新的,却什么也不缺。我也不用做饭,每顿饭都在食堂吃。所以,我天天没有事情干,就帮着给战士们洗衣服。战士们对我也非常好,他们跟我差不多大,却都喊我嫂子,像一家人一样。

  我也常常出去玩儿,军营就在城市边上,一出大门就算进城了。

  这个城市,周围都看得见山,却也有高楼大厦,有很大的商场。商场里边儿,什么东西都有,比咱定襄县城大多了,楼房也高多了!我还认识了几个姐妹哩,她们也都是部队家属。有时候我们一起玩儿扑克,下跳棋,也相跟着出去玩儿,一起进城逛商场。

  部队吃的很好,主要是白面大米,还常常吃鱼、吃肉呢。只是我吃这些的时候,就想起了咱家,想起了你们。我这么一想,就香哭,就吃不进去了。

  父母亲大人,女儿不孝,远离了你们,请你们原谅。

  不过,我马上就会回去的。已经和他说好了,最迟月底回去。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反正我胡乱买了些东西,到时候给你们拿回去。

  另外,母亲身子重了,要格外小心。父亲也不要太劳累。还有弟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其它的话,就等回去再说吧。

  此致 革命的敬礼

  女儿翠兰于1969年11月18日

  看完姐姐的信,我泪流满面。姐姐,我想你呀!

  母亲回来了,我把姐姐的信重新读了一遍。父亲回来了,我再读一遍。母亲也听得也流了泪。她擦擦,起身把墙上的月份牌摘下来,和父亲一起翻着。

  还有大娘、大嫂他们,知道姐姐来信后,也过来让我读给她们听。一共读了多少次,我也记不得了。姐姐的一封信,几乎成了公开信了!

  村里人,都夸姐姐找了个好对象。姑娘们,更是以姐姐为榜样,说是非军官不嫁。

  长腿文文就编了顺口溜:

  “一军二干三工人,

  说甚不嫁庄户人;

  姑娘都把外村娉,

  咱们只好打光棍!”

  显然,军人已经排在了干部的前边。

  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宋老师调走了。

  郭老师说,因为宋老师制沼气的事儿,县领导知道后,就把他调县里去了。郭老师还说“人往高处走”么,是件好事情哩。

  宋老师是个好老师。后来,我为他写过这样一首诗。

  宋老师

  文/水葫芦

  宋老师教我们生炉子

  毛毛柴 玉米棒 枯树枝

  按次序填进火炉里

  然后在底下点火

  着一会儿加煤,完事

  宋老师教我们做饭

  搭火底 切南瓜 淘小米

  窝窝头捏不了也不碍事儿

  宋老师的大手很灵活

  三下五除二,完事

  学校里没有铃铛

  宋老师上下课敲一截铁轨

  谁知道铁轨比铃铛还要好用

  响声能传到好几个村子

  有节奏地敲几下,完事

  一个教室里三个年级

  宋老师的嘴巴就不可能停息

  他讲课不拖堂特别守时

  可哪节课下来都是臭汗淋漓

  每个年级几分钟,完事

  宋老师,我想剃头

  他立刻取出那把明晃晃的刀子

  宋老师也给村里人服务

  他剃头的动作十分麻利

  一颗秃瓢才几分钟,完事

  破教室里缺少桌子凳子

  宋老师常常准备着木匠工具

  有时候实在是没有了木头

  凳子腿就换成石头水泥

  凑合着能坐了,完事

  宋老师 ,一个好教师

  村里人听到了他要调动的消息

  天明叔说不欢送一下过意不去

  宋老师,还是没有同意

  他悄悄地走了,完事

  2009.4.22

  宋老师走后没几天,学校又来了新老师。

  新老师是土岭口人,叫孙修禅。父亲说他跟我们村的孙姓是一大家哩。还说“天下孙姓是一家”!

  这个孙老师个子高,戴眼镜。我的感觉,只要戴眼镜的人,就有学问。孙老师确实很斯文的,他顶替了宋老师的工作,带着三至五年级。我们一、二年级还是郭老师带着。

  我天生好奇,对新来的老师也就特别留意。还凑空儿悄悄到他的办公室外面,偷偷听他讲话,听他批评学生。虽然没有听清楚,却也觉得不错哩。一个老师一种做法,孙老师把宋老师留下的沼气管子、炉子都拆除了。孙老师说:“咱不会这个,也顾不上研究,还是用火炉子省事哩!”他特别爱干净,屋里屋外总是干干净净的,就是那个火炉子,也用猪皮擦得黑亮黑亮,看不见半点儿灰尘。

  那天放学回到家里,母亲递给我一封信。我一看,又是姐姐来的。

  母亲说:“们娃拆开,看看说些什么?”我接过来,抽出信纸,心里想,快回来了,还写什么信呢?赶快展开来看,刚看了一半,我就吃了一惊!

  尊敬的父母亲大人,你们好。

  上次写的信,你们一定收到了。本来说好这个月要回去的,可是部队在前天发生了一件事情。他们的部队属于炮兵系列,从今年秋天开始,他们连队就一直在万全县的山里挖山洞。任务紧,冬天也坚持干。不幸的是前天,山洞里突然发生了坍塌事故。他虽然不在现场,却组织了几车人赶去救援。 他坐的那辆车,是个新司机。本来盘山路不好走,他却不懂,开车太快,就出了车祸。虽然不太严重,却也有几个人受了伤。他算是轻伤了,却也伤了嘴和胳膊。胳膊骨折,上嘴唇缝了几针,牙齿也掉了两颗。现在所有伤员住进了医院,正在治疗中。所以,女儿暂时回不去了。

  我不放心的是母亲您,即将生育,希望父亲和弟弟好好照顾。什么不懂了,问问大娘和大嫂她们。母亲年龄大了,最好去医院。如果这边儿没什么事情了。我就会立刻赶回去。就谈这些。具体什么时候回去,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祝全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此致

  革命的敬礼

  女儿翠兰于1969年11月27日

  母亲见我不说话,着急地问:“写些什么?快念给我听听!”

  我不知道是告诉她好呢,还是不说的好?身边又没有商量的人。我思谋一下,觉得还是说给母亲好。于是,我就一字一句读起来。我一边读一边看母亲的表情。我看见母亲眼睛瞪得老大,然后站起来,一边在地下走动,一边不住地唉声叹气。


  我赶快安慰她说:“娘,姐姐说姐夫不要紧的。”

  母亲说:“哎!还不要紧呢!骨头都断了,牙也碰掉了,还不要紧呢!哎!”

  父亲一样难过。只不过是一言不发。

  母亲拿来信纸和笔,让我立刻写回信 。

  母亲说一句,我写一句。

  文亮、翠兰,你们好。

  来信收到。得知文亮住了医院,我们都很难过。可惜路远不能看望他,干着急,不顶事!

  翠兰,你要好好照顾文亮,并且代我们向他问好。告诉他要安心养病,全家人都盼望他快些儿好起来。

  家里一切很好,你们不要挂念。母亲的事情,你不要过于惦记。又不是第一胎,不会有事儿的。再说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你千万不要担心。我们觉得,年前你不一定能回来了,那就干脆在部队过个年吧。有什么事情,就给家里来信,什么时候回来,也写信告诉一声,好让你爹去车站接你。

  好好伺候文亮,让他安心养病,盼望他早日康复。

  此致

  父母于1969年12月8日

  这是我第一次写信。母亲说的话我写不来,就悄悄改了不少。不过,意思差不多。当我再读给母亲的时候,她还表扬了我呢!

  那一年过年,姐姐真的没有回来。全家人非常想念她。不过,父亲对我们说:“反正回来也不能在咱家过年了。”我问为什么。母亲说:“咱们这里都是这样的。嫁出去的闺女就不该在娘家过年了!老人们说,那样的话,对兄弟们不利。”

  我心里想,谁定的这么些破规矩哩,真是的!

  在学校里,我和杨毛毛打了一架,是我先动的手。

  但是,不动手我气得不行。那天,第二节课后,我们几个在院子里玩儿,杨毛毛看见了巧儿在踢毽子,就撩逗我说:“喂,看你媳妇儿!”

  我立马就火了。骂了他一句,他还不服气。我就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胸脯上。

  巧儿和几个女生吓得尖叫一声,回教室里了。

  杨毛毛当然不服气,我们两个就扭打在了一起。伟伟和“三毛眼”等几个人,慌忙把我们拉开了!好在没有被老师发现。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听父亲讲过。我觉得那不过是他和巧儿父亲郭胜泰的一句玩笑话。当年,我的母亲和巧儿母亲都怀孕了。由于两家人关系不错,郭胜泰就笑着跟我父亲说:“忙三哥,她们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咱们就做儿女亲家哇!”

  我父亲觉得是好事情,当即答应:“那最好了,一言为定。”

  后来,虽然也再次提到过这件事情。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既没有谁家提出反对,可也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只是村里好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其实,我是留意过巧儿的。因为,常常有小伙伴儿提起这事儿。但我觉得小伙伴儿们都是善意的,是在逗我哩!可杨毛毛就不同了!他明显带出来一种嘲笑的表情,而且声音很大。我就受不了啦!

  郭巧儿不丑。大眼睛,长睫毛。两条大辫子特别惹人注目。只是皮肤有些黑而已。

  很小的时候,在大场里,记不清哪个嫂子就这样逗过我:“你媳妇儿呀,掉进煤堆里,肯定就找不见了!”我照样追着打她哩!

  巧儿学习不怎么好,跳绳、踢毽子却比谁都厉害。我对她的印象可以说是不好不坏。

  我们家里也议论过她。姐姐的话我记得特别清楚。

  “脸蛋儿那么黑,可配不上咱宝宝哩!”

  母亲却是这样说的:“那娃娃可也好看哩!睫毛老长的,正儿八经的大花眼哩!”

  自从我上学以后,每当看见巧儿的时候,心里总会咯噔一下。有一种类似羞怯的说不清楚的感觉。所以,就时时处处回避她。多少年,一个村子,一个学校,一个教室,我们两人,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年腊月里,四哥结婚了。

  四哥比我大十七岁哩,属猴的,却肉得像猪。母亲说过,四哥小时候害过牛痘,弄了一脸的疤痕。所以,村子里就有人喊他“四疤子”。

  四哥人老实,人们叫什么他也不在乎,反而就没人那么叫他了。

  长大了的四哥,还是一样的憨厚。自己搞对象,根本不可能。 父母亲就为他的婚事愁上了。

  二大娘虽然改嫁了,但毕竟是当妈的,也很关心四哥的婚事。

  四哥娶的这个媳妇儿,就是二大娘托人给介绍的。那年秋天里,四哥见了人家第一面。可是,说什么也不想见第二回了。

  二大娘就找到我家来,对我爹说:“忙三子,你好好说说四小子,他还挑剔,嫌弃人家姑娘,真是自臭的不觉哩!”又说“你得说说他,他最听你的话哩!”

  原来,二大娘让四哥娶的这个媳妇儿,不仅眼睛有点儿问题,说话时也咬字不真。比如把“婶子'说成“醒子”,把“扫帚”说成“笑就”····就引来人们的嘻笑。

  父亲听了二大娘的话,点点头。

  两个伯伯死的早,一大家子就全凭父亲撑着。

  我的这几个堂兄,都是我父亲照看着长大的。后来,大哥、二哥和三哥,盖房,说媳妇之类的事情,几乎都是父亲给操办的。所以,他们也就格外地尊敬父亲,凡事都跟他商量。一般来说,都听父亲的话。

  给四哥说的这个媳妇儿,父亲打听过后,确实有些毛病。所以,觉得不能怪他挑剔。但是,眼看就是三十岁的人了,这几年媳妇儿不好找,也不能再等了!父亲还想促成这件婚事哩!于是,他把四哥叫到家里来,很严肃地说:”四小子,你也二十好几了,是该娶媳妇儿的时候了。”

  四哥不敢做声,只是点点头。

  父亲又道:“听说有人给你介绍了一个,你还不愿意哩?”

  四哥看了父亲一眼,想说话,却欲言又止。

  父亲接着说:“你要是心里有谁了,可以和叔叔说,叔叔托人给你提亲。要是没有,就得听你母亲的。”

  四哥急了,终于对父亲说:“我娘给我说的那个闺女,像个傻子。”

  父亲说:“你说说她咋个傻了?我听听。”

  四哥说了半天,还是说人家眼睛不好,说话咬舌。

  父亲说:“不就是说话不得劲儿么,哪个人能十全十美呢!”

  四哥就低头不说话了。

  父亲又说:“你自己就什么都好?唵!咋只照别人不照照自己哩?”

  四哥听明白了父亲话里有话,就说:“哦,小叔,你们要是觉得合适,那就这样哇!”

  他的意思是同意了。

  第二天,父亲对二大娘说:“二嫂,说妥了。”

  二大娘表现出很高兴地样子。对父亲说:“事不宜迟,今年腊月咱就把婚事办了。”

  就这样,四哥娶回了四嫂。

  结婚那天,我们一大家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父亲和大姑父是娶亲的,五哥是放炮的,一大早就和四哥一起走了。四嫂是簸箕笊村人,和我姥姥家一个方向,稍微远一点儿,也在南山底下呢。

  路程远,还不好走。所以,就走得早一些。

  在家的几个哥哥们,借来了一院的桌椅板凳,准备酒席。大娘、二大娘和几个嫂子收拾家里,收拾小房子,屋里院里,也算是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

  天顺伯伯是大师傅。紧着围裙子,领着好些人烟熏火燎的忙乱着。听父亲说,他的手艺,纯粹是自学的。却又说他的肉丸子、蒸肉做的特别好吃。几个女人在西房拉风箱做饭,刚刚生的火炉子,屋子里不很热,人们说话时,嘴里还喷着热气儿呢!

  但是,女人们多,她们一边儿干活儿一边说笑着,谁也不觉得冷了。

  母亲让我请了假。那个时候,不像现在的孩子那么紧张,请假是常有的事儿。但是,我还小,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摆个板凳什么的。主要还是吃好的,看热闹!

  响器班子也早早来了。


  七八个人,几乎都是建房村的。唢呐手叫安虎生,艺名黄毛,我们那一带挺出名的。

  点着旺火后,他们就吹打起来。首先来了个《百鸟朝凤》,一下子就把村里的人引来了。二爷、银柱爷还有臭老舅等几个老汉喜欢得不得了。他们袖着手,站在那里,一边听着,一边品评着,也顾不得天气冷了。

  我给他们送过板凳去,臭老舅高兴的夸奖我:“真是个懂事的娃娃哩。”

  一个曲子完了,老汉们就点了戏曲。响器班子也不推辞,就吹开了。我虽然不懂得好不好,反正觉得那唢呐挺神奇的,还会学人的声音唱戏呢!

  中午刚过,四哥就娶回了新媳妇儿。

  新事新办。但是两人都穿了新衣服。四哥一身蓝衣服,看上去挺精神的。四嫂穿一身红衣裳,显得脸更加白净。众人都夸她是个俊俏媳妇呢!

  老汉们,也夸四哥有福气。

  傻银存看见了新媳妇,咧着大嘴跑过来,一边跳着一边喊着:

  智村的香,西霍的炮

  黄毛的响器花花轿

  叫轿夫,把轿开

  伴戚拿过弓箭来

  抖弓射箭打敌人

  众人都是护身兵

  红轿走了蓝轿来

  引新人的快过来

  你把新人摇晃醒

  小心丢了花和针

  新人下轿不抬头

  手里把的大喜壶

  不是绿豆是豇豆

  三年头上熬稀粥······

  众人笑着,拍着手,叫着好。四哥赶快过来,给他一盒香烟。傻银存高兴地接过去,唱着跑了。

  四哥的婚礼办得很热闹!那天晚上,五哥、六哥领着一群后生们来闹洞房。三哥也领着我们一群小家伙儿来凑热闹。四嫂还算不错呢,不停地给我们撂过糖蛋蛋来。我们笑着,抢着……

  记得很晚了,我才回到家里。

  父亲不但没有说我,而且很高兴的样子。那天晚上,他还给我讲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父亲说,他十八岁那年,爷爷和大伯一起得了伤寒。 听了一个江湖医生的话,他们一起打了支外国针。结果打坏了!后来请来了名医阎隆秀,已经回天无力了。

  一下子倒了两根顶梁柱 ,给了谁家也受不了呀!

  刚强的奶奶,对剩下的两个儿子说:“是男人,你们就给我撑住!”

  二伯伯和父亲听了,宁是止住眼泪,撑起了这个家。

  谁知道,刚刚过了年,父亲和二伯伯也染病了。这一次,虽然请了几位医生,死神还是把二伯伯带走了。二伯伯弥留之际,紧紧拉住父亲的手说:“三弟,看来,这群娃娃,都得累你了!”

  可怜的奶奶,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直到哭瞎了眼睛!

  父亲不到二十岁,就撑起了那个家。

  他说,那几年呀,不说别的,每天早晨挑水,都得挑七、八担呢!必须得跑着挑,想想累不累哩?

  四哥结婚,蒸的肉丸子、蒸肉都不少。二大娘给我们家拿来了一些。

  二大娘说:“这下可放心了,四小子总是有人管了。成了个人家了!”

  母亲说:“二嫂,媳妇儿可是娶好了。”又说“好多人,夸咱媳妇儿好看哩。”

  二大娘也高兴地连连点头。可是,二大娘悄悄告诉母亲说:”哎,四小子这儿我是放心了,可是秀兰和喜元怕是过不下去了啊!“

  母亲听了,也跟着难受起来。

  二大娘走后,母亲跟我说:“那会儿我和你爹就不同意,你二大娘非要撮合成不可。你看咋样?最终还不是得离婚!”

  关于大姐的婚事,姐姐曾经给我说过一回。

  两个伯伯去世后,大娘、二大娘都才三十多岁。大娘决心不嫁了,守着三个儿子,一直到现在。二大娘却不愿意守寡。第二年,她就跟炭岭底的张存田好上了。不久,张存田离了婚,和二大娘成了正式夫妻。他们结婚时,张存田带着儿子,二大娘却把一儿一女(四哥和大姐)丢给了我娘娘(奶奶)照料。四哥、大姐跟娘娘住在一个院子里。当时,娘娘的眼睛很不好了,也还要强撑着照顾孙子和孙女儿。为他们洗衣服、做饭。当然,有的活儿,四哥、大姐也干的了。他们相依为命,互相照应着。


  但是,常常需要大娘、母亲的帮忙。粗活儿、重活儿就基本包在我父亲身上了。

  二大娘也过来看望两个孩子。但她不久又生儿育女了,跟四哥、大姐的感情,还是渐渐疏远了。 四哥和大姐有什么事情,首先跟我父母说。二大娘不来看他们,他们也就不去。 娘娘去世后,四哥和大姐就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四哥在队里干活儿,已经算全劳力了。大姐虽然还上初中,但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一般家务活儿,她也很在行了。

  大姐叫孙秀兰,因为上学迟,十七岁还上初中哩。二大娘却突然提出来,不再让大姐上学了。还说再上学的话,说不定就跟着人家跑了!与其到时候丢人败兴,还不如早些结婚哩!父亲听了,觉得二大娘是故弄玄虚,当即表示反对。父亲又说:“这结婚,也不能说结就结哇!”又转向二大娘说:“总得有个合适的哇!”二大娘就和盘托了出来。

  她说:“我和张存田已经商量好了,就怕你不同意哩!”

  父亲听了有些火大,但还是压住火气说:“我也不是不开眉眼的人!二嫂,你虽然改嫁了,但还是咱秀兰的亲娘哩!我相信你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的!”

  二大娘听了这话,就呜呜地哭了。母亲就过来搀扶着,还不住地安慰她。哭了一会儿,二大娘又开口了。她说:“我们觉得秀兰跟了喜元,就挺合适哩!”

  父亲听了,略微想了想,说道:“这就得问两个娃娃了。他们如果同意,我们倒是没意见!”二大娘听了这话,说是估计问题不大。她又又跟母亲说了句闲话,就回去了。

  可是,后来多少时候,二大娘没再说过这事儿。只是听四哥说,大姐没有答应。

  父亲和母亲以为,这件事情就算完了。没想到的是二大娘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几个月以后,大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满口答应了。

  父亲和母亲都很生气,说这件事情再也不管了。父亲叹口气说:“哎,要是亲闺女,非打断她腿不可!”母亲也很恼火,但还是开导父亲说:“秀兰也许真的看上喜元了呢!后生也不赖,起码有文化,有工作哩!”

  父亲却不以为然,气汹汹地说:“夫妻是说般配哩。一方好顶什么用哩!”

  春节还是不紧不慢地来临。每个春节,都是相似的。每个春节,也是不同的。

  相似的是家家户户依然“穿新衣,戴新帽,又吃好的又热闹”。不同的是我们家,或许因为对姐姐的思念,或许因为对姐夫的担心,感觉少了一些欢乐气氛!

  这个年,父亲也不那么热衷于放炮了,只是象征性地点了几个。

  过年的饺子、火锅等饭菜,也似乎不如以往好吃了!

  2911.12.27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水葫芦,本名孙登保,中学化学高级教师。山西人,从小爱好文学,偶有文字见于报纸杂志,或因长相,或因文字,被朋友称为“山药蛋派”传人。有诗为证: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