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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俞秀唐:错过就是一生

 妙趣横生 2020-07-16

俞秀唐:错过就是一生

错  过  就  是  一  生

  昨夜,又梦江南。

  隔着现实与梦幻的纱幔,我轻声问:这是第几次与你幽会?

  总是南方的春天,目光里蓬蓬芳菲,在黛色的底片上,漫不经意的摇曳一个羁旅在外,且已极度疲惫的游人心魂。

  你从山涧小路走来,鸟儿一样,袅袅娜娜,轻盈如羽。映山红开满山岭,景色与空气,清新的让人沉醉。那个沉入历史深处的美艳绝伦的村姑,就这般复活了吗?我心上只为你珍藏的一支牧笛,音色纯美,情韵悠远,岂止缠绵,岂止蕴藉着几十年望穿秋水的思念?你分明悟透了我的渴望,光洁的脸庞,却依然浮现月潭似的静谧。

  我走近你,执手凝眸。

  心海涨潮了,涌动千年的欲望。

  为什么少年时代,没敢以一个亲吻抑或是眼神,来揭开你我相伴人生的序幕呢!只缘那时的民风太纯朴,还是我们太年轻?你是女神,仅允我远观,拒绝近赏。

  你扭过身去。

  接下来,时空倒错,故事支离破碎。回到现实,我扑捉到的仍旧是重复多少遍的结局:几声沉重的叹息,以及缓缓溢出的几掬清泪。

  如今,在这个星球上,还有谁能给我以立体美的昭示?

  多少年前,我的心胸曾被激情膨胀,脑海曾让理想填满。在北方,北方辽阔的平原上,我以青春的脚步踏响人生的弘钟大吕,用年轻的豪气力图垒起一座悬浮星空的精神家园。那些日子,每逢闲暇,柏拉图、亚理斯多德、黑格尔、车尔尼雪夫斯基,乃至朱光潜蔡仪李泽厚,都是我的座上客。隔着历史尘埃,时代栅栏,我们攀谈,我们争辩。谈话、诘问或争执的主题无非是:美是什么?尽管我常常会表现出一个后来者的虔诚、幼稚、偏执,但只要我捧出心底珍藏着的丽影,他们的学识便如一枝秋霜过后的花蕾,黯然失色。

  不是么,那件白底素花小袄,鲜艳如初啊,挂于我的眼前,一挂就是几十年!只因洇透了你的气息,便成了永恒的美,正如褒姒那一次微笑,醉倒了千百代男人。

  抛弃柏拉图。远离美学。

  为寻找美,拥有美,那一年,我回到了生活18年的湘西。

  湘西南的靖州,青山碧水环绕小城,充满原始而野性的魅力。依旧是涂满历史沧桑的木楼。依旧是承载太多生活艰辛的石拱桥。依旧是浸透人间辛酸的青石小巷。渠江清幽,飞山凝翠,杉林叠茵,稻花瓢香,地道的江南水乡,涌流一脉洞穿了几个世纪的少数民族的习俗与文化精髓。

  乡音难改,故土情深。徜徉街巷,视线里尽是一张张朴素而亲切、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尤其是那一声声尖利而悠长的女人们的呼唤,那趿拉着木鞋踢哩突噜招摇过街的男人的姿态,那杂货铺的简素米粉店的热闹,无不勾起我少年时代格外美妙、刻骨铭心的记忆!

  一个女同学问我,见过她没?我说干么子偏要见她?没心呀,女同学堆里,对你那个的只有她嘛。我心为之怦然而动。一个身穿白底素花小袄,细语轻笑,羞涩娇媚,稚嫩得让人暗潜心事而又不敢正视的女孩,浮上我的目光之海。你当兵走的那天清晨,还是那个女同学说,细雨绵绵,好阴冷的,可她打把雨伞,独自站在坡坡上默默的送你嘞。

  震惊。这份感情缘何而来?在我的知觉里,念中学时,似乎是另外一个小姑娘有过隐隐约约的暗示,然我作为看不到一点希望,只能回乡下种田的人,怎敢对她等城里女孩存有奢望?而你,竟如我心影,静悄悄的随我远行,又让人浑然不觉。

  那一刻,原本在我心河潜流的情潮,奔涌而出,几乎将我湮没。从此之后,我开始认真的描画你了,在故乡在北方,在每一个任我想象自由驰骋的地方。描画你的憨态你的稚拙你的善良,以及你的每一个细节,一切都在闪现一个女孩全部的妩媚。不错,在浩繁的汉语词汇里,惟有妩媚才恰如其分。而每一次“见你“,我情溢意荡之后,却是斧斫刀削般疼痛。

  那天,我的心绪零乱不堪,独自走到河边,看江水悠悠,千年万载不变的情怀。还记得吗?1970年代初,我们在这片河滩筛沙拣石,磨洗过脆弱的意志及少年的浪漫。然如今,物是人非,寻不到一丝同学们的踪迹,唯闻山风低语流水浅唱。伫立河畔,心头有千古愁怅涌起:“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

  傍晚,我去拜见班任。这时,一个“阴谋“已在心里酝酿成熟。果然,我们谈新叙旧之后,先生关问起我的终身大事。先生说,能做好朋友的女人,不一定能成为好妻子。我赞同,也理解先生的弦外之音。

  第二天,先生的回话,令人悲苦至极。他说,很遗憾,那姑娘半年前就已许配他人。

  一刹间,我清醒地意识到,我的精神与肉体剥离开来。肉体活着,却永远死了。精神死了,却永远鲜活。

  回味人生,正值我们丰富与完善自我,为社会创造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最佳时机,因了那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同你我失之交臂,往后的生活才迫使我们经受了那么多磨难,心灵深处才嵌入了永恒的痛楚,即使我终其一生去寻觅,也必将会两手空空。

  男人是需要有个好女人的。

  “罪恶“的狂恋,比干净的隐忍,更逼近人的本质。在以后漫长的流浪岁月,我将肉体一遍交给别人,可是切肤的痛感及深重的失落,却始终萦怀难去。

  北方有佳丽,却没有温情。

  北方有离别,但没有长亭更短亭。

  真美在失血,挚爱在凋零。

  于是我只好举一盏清灯,拂去历史尘烟,去看西施貂蝉褒姒杨玉环王昭君,以及海伦安娜黛玉。美在久远的阳光下流连。她们以其妖艳冷艳凄艳,温情炽情柔情,抚慰我的灵魂。我还将她们幻化为一枚枚橄榄,反复咀嚼,直到泪洒楼台,弯月西坠。

  于是我像小时过家家一样,不厌其烦的把玩汉字。拆散、组合。组合、拆散。有人说,这就是小说是诗歌散文。而我,却把它们视为青鸟,伴我长夜伴我春秋,伴我坑坑洼洼的生命旅程,直到白须垂胸老态龙钟。

  生命对于我们,只不过短短几十年,擦肩而过,也许就是一生的分离。

  是哩,年少不知情爱重,及至狂时已成空!

  作者简介:

  俞秀唐,笔名忆湘,湖南靖州人,居于哈尔滨。从军多年,现为媒体人。闲暇之余,兴趣使然,读书写作习字,做饭洗衣养花。单言码字,小说、诗歌、散文、剧本、评论、报告文学、专题片解说词及新闻、公文均有涉猎,多次在全国及省内获奖,出版散文诗集《睫毛上的一滴海》《最后一枝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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