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韦尚田：大龙山传奇（11）11、凶手是只火狐狸 大龙山这一带的狐狸有两种。一种是跟青草稍子一样颜色的草狐狸，一种是浑身紫红色的火狐狸。草狐狸活动在大草甸子里，经常在屯子附近流窜，虽然有点胆小，见着人就躲得远远的，但却时常做出偷鸡摸鸭的勾当。火狐狸常年生活在山里，以野兔、野鼠、土蛇为食，轻易不到山外来，人们很少看见它。 那么，这只火狐狸怎么跑到屯里来了呢？ 英夫逮住这只火狐狸很不容易，着实下了一番工夫。他在好几家的鸡架前下了套，狐狸都躲过去了，却把鸡偷走了。狐狸好像有意羞辱下套人，把鸡偷走不说，还把套子都弄翻了。 屯里有人说起了风凉话： “老炮手，都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你这两下子也不咋地呀？” “老炮手，我看你是老鹰叫小鸡蹬了吧？改名吧，别叫老炮手，叫老失手吧！” “啥叫养个孩子叫狼叼去了？当初你不把狼背回来，能惹一腚骚吗？” 英夫是又憋气又窝火，还地方发泄。 英夫打了20多年猎，大到黑瞎子野猪，小到灰狗水耗子，打的不计其数，却从来不打狐狸。这话说起来有点迷信。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他到草甸子里去打野鸡，意外发现了一只芝麻花狐狸，正在起劲儿刨一个耗子洞。那时，他使的是洋炮，打野鸡装的是高粱粒大的铅砂。他对着狐狸放了一枪，距离有三四十米远，铅砂打到狐狸那儿已经没有什么威力。那只狐狸不为所动，照旧在那专心致志的刨耗子洞。他蹲下身子重新装枪，要换上打狍子用比黄豆粒大的铅豆。可是没想到在他蹲下的时候，口袋里装的火药全都控撒了。他回家取了火药，装好枪，再到那儿一看，狐狸还在原地。他瞄准放了一枪，“咣”的一声，枪的后座力差点让他跌倒。低头一看，枪的炮台没了。早先的洋炮土枪都是在枪筒的后上方设一个立柱，中间有个眼，叫做炮台，点火的炮子扣到炮台上，扳机砸到炮子上，才能引燃枪筒里的火药，把子弹射出去。瞄准射击的时候，炮台正对着眼前，炮台没了，肯定是嘣向后方，没嘣着脑袋，实在是万幸。他再想打狐狸已经不可能了，只好扫兴地回家了。等他躺在炕上才觉得后怕。他觉得人们都说狐狸有点邪性，好像真不是瞎话。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打狐狸。 英夫这回是憋了一股劲儿，非要把这个鬼东西抓住不可。 这几天，窦青山天天晚上过来陪英夫喝酒。窦青山也几次叫上金植亨，他都答应完了不见影。 都是家里人不见外，也用不着特意准备，园子里现成的青菜摘下来就炒。在林场养成的习惯，总是用扳克（塑料桶）存着整桶的小烧酒。大碴子云豆水饭，吃着，喝着，唠着。窦青山一直想问英夫会日本都干啥了，英夫总是一句：“等以后有工夫我跟你再说。”莲花说他：“你有啥不能说的？是不是你爸又给你找了人？”还没等英夫开口，春杏就抱住英夫的胳膊，撒娇地说：“妈，你说啥呢？我爸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 说来说去，又说到了身上。窦青山说：“这几年狐狸都少见了，你想法把它撵跑就得了。” 英夫说：“不行，我一定得抓住它。” 莲花说：“看你一天天苦瓜的样儿，好像你抓不住它，你的脸就叫黑瞎子舔没了。” 春杏瞪她妈一眼，不高兴地说：“就凭我爸的能耐，抓不住那个狐狸，别说我爸脸上挂不住，我都觉得脸上无光。” 窦青山笑着说：“好了好了，我相信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不过，可千万不能伤了它。” 英夫在屯头一间没人住的小破屋里设下了机关。他先放了一个笼子，装了几根鸡毛和一块猪骨头，又在笼子前边的地上撒了一层细土。隔了几天，他发现土上留下了脚印。他一看就知道是狐狸的。但是，笼子里的鸡毛和骨头没有动。 英夫心想：你来了就好！他把一只活鸡放进笼子里，晚上特意把花脖拴在门外。头两天，没有什么动静，到第三天半夜，他听见花脖不是好动静的叫起来，叫了半天才停止。第四天，他把花脖领回来了。两天后他发现笼子前的细土上出现了一片凌乱的脚印。看样子，狐狸在笼子前转悠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下手。 又过了一天，狐狸对笼子里的鸡下手了，因为笼子门关着，狐狸用爪子伸进去，只抓下了一把鸡毛，吓得鸡没命的乱叫，引起屯里跟着狂吠，狐狸吓跑了。 小破屋的门窗都破损了，英夫隔一天堵好一个窟窿。 这天，小破屋所有的窟窿都堵住了，只剩下门敞着。英夫在晚上把笼子门的插关拔开，只留下一点虚挡着笼子门。后半夜，那只狐狸终于来了，它没费劲儿就拨开了笼子门。哪料到，笼子门一开，还没等它把鸡叼在嘴里，屋门忽然被堵住了。 英夫在笼子门上挂了一根线，连着屋外墙上挂着一块挡板。笼子门一开，线脱落了，外面的挡板自动落下来，把屋门堵的严严实实。 火狐狸束手被擒。 英夫把火狐狸逮回家，圈进一个铁笼子里。来看热闹的人聚了一院子，连吵吵带 “哎呀，原来是只狐狸来祸害咱们，可把那只狼冤枉了！” “这狐狸也太狡猾了！亏了老炮手有两下子！” “这种火狐狸都多少年没见着了，它怎么跑咱这来了？” 二春又拎着尖刀，抢先来到英夫家，要给狐狸扒皮。 英夫说：“先留着你那手吧，等下雪了再说。” 二春说：“早也是扒它的皮，晚也是扒它的皮，万一再让它跑了，又白忙乎一场。” 有人应着说：“可也是，留着它就是个祸害，这就一刀宰了它算了！” 英夫指着笼子里说：“你们好好看看，这样的狐狸能够随随便便就宰了？” 大伙都瞪大眼睛往笼子里看。呀！笼子里的狐狸真漂亮！一身紫红色，没有一根杂毛。特别是那根尾巴又长又粗，还是通红的颜色，就像一束熊熊燃烧的火把。 英夫摸着小胡茬的下巴，拉着长声说：“你们不知道行情，这身皮现在扒下，顶多卖个猪羔子价钱，等到下雪后就值半垧地的苞米钱！” 人们发出了一阵惊叹声。 “啊？想不到这么个东西比养头猪还值钱！” “哈哈，老炮手又捞了一笔洋财，可得请客了！” 春杏悄悄地离开还在热烈议论的人群，又出屯去抓鱼。 这几天，春杏天天去那个出现小狼崽的地方，每次都会带些食物，有时还会带几个煮熟的鸡蛋。小狼崽会到她身边来玩，它们还在吃奶，不会吃东西。春杏带来的食物都没了，肯定是那只大狼吃了。但是，那只母狼却始终不露面。 春杏虽然没有看见那只狼的全身，她相信，就是她放跑的那只母狼。 春杏昨天央求妈妈，说她想吃鸡肉。莲花戳着她的脑门说：“这鬼丫头，心里还有挺有道道呢。你想干啥明说就得了！” 莲花还是杀了一只鸡，春杏今天特意把留下的两只鸡大腿带来了，她要告诉那只母狼，它被冤枉了，现在清白了！ 三只小狼崽在春杏身边撒欢地玩，她举着鸡腿对树丛中母狼说：“你出来吧！你不是凶手，这是给你的奖励！” 母狼的眼睛盯着她，却不出来。她把鸡腿扔过去。“我都不怕你，你还怕我呀？” 母狼还是不动。 “不出来拉倒，架子还挺大呢！”春杏说着开始要下水去抄鱼。 猛然间，那只母狼怒吼一声，飞快地从树丛里冲出，朝春杏奔来。春杏吓得妈呀一声，坐在了地上。母狼从她身边窜过去，扑向她的身后。她一回头，这才看清是有两只草狼从河下坎穿出，朝她扑来，想要偷袭她。 母狼迎上去，截住两只草狼，疯狂地撕咬起来。 春杏爬起来，朝屯里没命地跑去。等她回屯招呼人，带着棍棒刀叉、连呼带喊地又来到河下坎的时候，那两只草狼才跑走。到了跟前，春杏惊呆了：三只狼崽已经被咬死两只，剩下一只黄毛的被母狼紧紧地护在怀里。再看母狼，浑身是伤，血流了一地，只剩下微弱的一口气。 春杏看见了这只母狼后腰带着一朵白梅花，知道就是她放跑的那只狼，她抱住母狼的脑袋哭喊着说：“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能死呀！” 母狼的身子抖动着，头动了动，想抬起来，却没有抬起来，眼睛一直望着她。 春杏从它怀里抱出小狼崽，小狼崽的腿被咬坏了，一只耳朵也咬豁了，身上也沾满了血。 母狼看见春杏把狼崽抱在怀里，突然扬起头，凄历地冲天长嚎一声，头一歪，死了。 春杏抱着狼崽，蹲在母狼身边痛哭起来。 二春过来，拉住她的胳膊，让她站起来：“哭啥呀，这种东西都死了才好，省得害人！” 春杏站起来，两眼盯着他：“你说什么？” 二春指着她怀里的狼崽说：“把它摔死，你下不了手，我来！” 春杏推开二春，抱着狼崽朝屯里跑去。 作者简介： 韦尚田：出生于萧红故乡。文革前后曾在《北方文学》发表过多篇文学作品，后因工作和生活弃笔。2007年从私企退岗后，为充实生活，重新写作，至今已写出及发表出版了400多万字。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天奴》，《大汉往事》三部(《萧何之死》、《大汉英烈》、《汉宫惊魂》)、《东周闲话》二卷(上卷《春秋家话》、下卷《战国夜话》)，《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二卷(上卷《回头的画廊》、下卷《转身的风景》)等。黑龙江省作协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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