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胡沙:宅居七日 宅居七日 疫情在南方传播,适逢农历春节,返乡大潮中,人流行走四方,病毒注定比往日传播更广。经历了当年的非典,深知对国、对民,都将是又一场重大考验。 除夕之夜没有鞭炮的声音,居民小区甚至显得比平日还宁静。凭窗相望,视斩所及的每栋楼,都有些黑暗的窗口。我想这些家居的主人若非南下度年,便是返回了老家。近些年省城渐成“移行”的都市,大量外来人口入驻,同时流出了众多的原住市民。除了出国,年轻人更喜欢北上广深这些体量巨大、文化多元的都市,他们眼中的冰城,未免有些沉闷。即便是信誓旦旦声称热爱这座城市的文化人,退体后大也大多选择入关,或依傍儿女,或择海而居,享受阳光温暖的日子。在我的感觉中,省城的热力似乎被一点点耗散,尽管从人口数字看,变化尚不明显。 初一的下午来到自兴街,想再买些食品。临街商家大多关门闭户,很少的几家开业饭馆,店内空荡而冷清。公共文化场所关闭了,大型活动一律取消。原本打算大赚一笔的商家,对这个年的滋味肯定印象深刻。 在一家售卖果蔬的超市,买了一袋沙糖桔匆匆回家。 鼠年将至,却过上了“猫”的日子。这个“猫”,与咱东北人所说的“猫冬”意思相同。一方面疫情的存在带来威胁,另一方面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场景,在无数个家庭再现。 初一的黄昏,小区庭院偶尔有人走过,雪压枝头,觅食的麻雀也较平素稀少,莫非都隐居在各自的角落?这样的时刻,关注疫情,却又不便外出行动。思绪游移间,想到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户外寒气横溢,略微缺氧的室内让人有一丝迷惆,恍如置身雨林小镇。湿热的空气中弥漫着忧伤,打上了社会生活的意象。无论哪个国度,对孤独、疫病,都有文学方式的解读。当天晚上,花了近两个小时,看完了影视频道播放的动漫片《魔童出世》。哪叱是一个魔性加身、破坏力极强的熊孩子,他渴望被普通人理解,不愿意被视为妖怪。这一版本的哪叱,注入了诸多现代原素,让我们体会与生俱来的魔性。身心日益脆弱,人在现实中不断受挫,除了屈从于现实或是对某种力量敬而远之,你无法获得安宁。 初二凌晨做了个梦,似乎置身一座围城。城内气氛紧张,有一面城墙连接民宅,几个半大孩子试图帮助外敌侵占城堡。在一般的释梦中,孩子可以视为小人。我不止一次做过围城的梦,在一个梦境中,城堡雄伟而高大,有几分书卷中所描绘的君士坦丁堡的意味。城破时,我和一群人向高处奔跑,直至宽敞的顶层。那是一个巨石辅就的平台,平滑而富丽。敌人继续进攻,举着弯刀拾级而上,我似乎参与了抵抗,结果在最后的防线即将崩溃的紧要关头,梦竟然醒了!头脑昏沉,当时感觉十分沮丧。年轻时迷恋过一阵精神分析,但我从来不是弗洛依德的信徒。我的解梦更倾向于老祖宗的传统。在我看来,诸如《周公解梦》一类的黄藉,融合了众多术士的见解,只是假以周公的名义。和西方人喜欢自我标榜不同,中国古人更乐于将个人见解托付给名人,或对名人的思想加以诠释。这种以集体意识所酿造的文化遗产,有若南国的黄酒,熟软而微甘。传统的解梦方式,往往更切合实际。 将近中午,跟老友光瑞兄语音通话,他关心疫情发展,报数532起卦预测。依数起卦,为《家人》之《小畜》。从卦象看,鬼为酉金,伏于父爻亥水之下,眼见日月俱是湿土,卦中土又极旺,土重金埋,此疫颇有说道。比较权威的说法,是病毒来自于武汉海鲜市场,其宿主为野生动物蝙蝠。看卦象,酉的五行属金,主肺,酉为鸡,依象论形,或是带有翅膀的动物。南方的人杂食,以两广为甚,所谓武汉人所喝的蝙蝠汤,是否便是真正的原凶,在此尚不便定论。此前,曾读过一篇网上流传的文章,称此类病毒有西人背景,或是从实验室内流出。武侠小说中,给人下毒的邪恶侠客手中都有解药,中毒者若不就范,便将毒发而死。俗话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关于生物战阴谋的说法,不可妄下结论,但视为耐人寻味的提醒,似乎颇有必要。从卦象角度足以体察的是,病毒顽劣,需施雷霆手段克杀。经上下努力,至阴历二月底方可解除疫情。 初三中午去超市,里面人不多,大家很自觉,几乎都捂了口置。拎了两包挂面、三袋奶粉、一包猫粮出来,又在一家果蔬超市买了好几斤苹果、弥猴桃,这些储备足够几天足不出户。此举并非出自恐惧,而是响应政府公告,利人利己,自我隔离。下午,独坐沙发直至傍晚,开始怀想逝去的亲人,如蛇啮肤,刻骨铭心,这是难以释怀的痛点。默默乞祷,生者所无力企及的地方,有永恒而祥和的天空之城。 家里藏书不少。一位朋友说:“你那些破烂既占地方又无用处,现在想藏书弄个芯片足够了!”话虽如此,毕竟买书曾浪费不少银子,轻易舍弃心有不甘。更重要的是,纸质读本留下太多生活印痕,让人意识到某种存在。藏书中有一批诗集,最喜爱的外国诗人差不多首推叶芝。我想叶芝在中国最为人所熟悉的诗歌,应该是那首《当你老了》。这首诗经过改编,曾在两年前的春晚被女歌星叶文蔚演唱。作为爱尔兰最伟大的诗人、享誉世界的文坛巨匠,叶芝1923年11月获诺贝尔文学奖。一个世纪以来,诗人发自肺腑的心声感动了无数读者。随手翻开傅浩翻译的叶芝抒情诗全集,第一眼看到是《老母亲之歌》。这首小诗只有寥寥十行。诗中写道:“我黎明即起,跪地吹火/直到炉中火种熠熠闪烁/然后做饭擦地清扫房间/直到晚星开始眨眼偷看/年轻人在床上久睡梦想/胸饰和头饰是否正相当/她们的日子逍遥又安逸/风吹发丝她们也要叹息/而我得劳作因为我老了/火种已变得微弱冰凉了。” 诗中勤劳苦寒的老母形象,令人感到切肤之痛。无论情境如何变迁,生活中的一个又一个片段都值得记忆。 口渴了,将上午的酽茶热一热,仍有滋味。打开电视,开始收看有关抗击新型肺炎的报道。此次疫情,国家充分重视,众志成城,同心协力,疾控、医疗人员向世人所展示的无畏、敬业,令人心生感奋。 远离疫情中心,在于一线人员所搭设的强大防火墙。即便我所在的城市已发现若干病例,但是对猫在家中的人来说,除了生活略有不便,其实颇为安全。人有强烈的心理防护机制和本能,只要不在现场,反应便不会过激。对于普通人,当下所能做的,便是响应号召,尽量自我隔离。 晚饭吃罢,看了会儿新闻,从书柜中找出法国女作家杜拉斯的《直布罗陀水手》。半年前,仅看了这部小说的几个章节便中止阅读。前面读过的情节已经模糊,接续阅读的内容,是小说主人公喝得酩酊大醉,终于达到跟妻子断然分手的目的。婚后两年间,这个做了若干年婚姻登记员的男人一直寻机做出了断。妻子“是个好人”,但丈夫感觉“活得很累”。二人旅游来到异国,男主角想呼吸“新鲜空气”,渴望面对富有神秘风情的女子。现实生活中,男人或女人的出逃、离场,总有内在理由,最得体的说法便是“自由”。颜值尚可,既非土豪又不是富二代,在当今中国,这样的屌丝男肯定被女人们视为“人渣”。沧浪之水,夫复何言!换个角度,日常生活中,被旁观者认定的荒唐行为,对当事者来说却是正当选择。一粒细微的飞尘让眼睛红肿,眼不可揉沙子,这或是现实对男女关系的直接诠释。此前读过杜拉斯的《情人》、《物质生活》等作品,必须承认这个女人极不寻常。杜拉斯是富有魅力和特质的作家,年轻时容貌亦美,能将看似寻常的经历注入情色,触动读者的心灵。另一位法国作者加谬的《鼠疫》,按题材分类,可视为一部灾难小说,对人性的探讨,在20世纪上半叶是一种时尚。作家的态度是严肃的,许多人也力求保持、扞卫人的尊严。 初五的晚上,观看《黄河之水天上来国宝音乐会》,内心很震撼。由舞蹈学院学生演绎的流代乐舞“盘鼓舞”健美而铿锵,脚踏日月、弦歌不缀,大汉流韵勾心摄魂。唐代胡旋舞的表演雄浑而婀娜,极具异域风情。这些铭刻于文物的舞姿被现代舞者演绎,令人有跨越时空的暇想。质朴的汉风、混血的唐韵,昔日盛世了不可追,作为历史的继承者,在发展经济、文化、军事的同时,如何再续辉煌,满怀昔日的从容自信?伟大的复兴任重而道远! 转眼便是初七。若非疫情来袭,这个时段已该是回归大潮汹涌。如果说病毒以狡猾的方式寻找寄主,通过不断“搭车”旅行释放危险,在现实生活中,各色“社会病”同样考验、煎熬着人性。华夏文化渊远流长,数千年来经历了一次次生死存亡的考验,始终屹立不倒。然而对物质生活近乎狂热的崇拜,对舌尖感觉的无限吹捧与赞美,已经背离合和自然的初心。商业化的对比催生了浮燥心理,“社会病”的传染,加剧了人与人的紧张关系。如今,国家层面也在大力提倡传统文化,从个人的角度,调养身心、放松灵魂,与周围的人和谐相处,不在食谱中妄加野味,是值得提倡的修为。强韧的文化基因固然值得自毫,另一方面,这样的生活方式若不到大众回应,便将流于形式、与事无补!对此,我们的确需要真心反思,刮骨疗毒! 宋代文学家苏辙说:“人必知道而后知爱,知爱而后知爱人,知爱人而后知保天下。”虽然还要继续宅下去,但值此之际,我必须要再一次祈愿国泰民安,向医护人员致敬,为患者祈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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