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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享生活 · 我对圆明园的执着是一种深入骨血的病,是一种命中注定

 正午文化 2020-07-17



 被誉为“一切造园艺术典范”的圆明园,历经150多年创建和经营,却在侵略者的一把大火下毁灭殆尽。刘阳用十几年的时间完成了一个“圆明园粉丝”到文史专家的逆袭,不管是“热爱”还是“深爱”,都不足以形容他对圆明园的感情,那是一种融入骨血视为生命的信念。 


如今刘阳还是中国圆明园学会学术委员会最年轻的委员,这曾经对他来说是一种荣誉的头衔,现在更像是一个遗憾。“几乎没有新人的加入,干我们这行的许多人可以说是走着走着就散了,投入太大,收获寥寥无几。”

“尤其是在北京,当房子、车子、孩子的问题都堆积在你面前的时候,首先想到的还是怎么活下去。”这大概是冰冷的现实和美丽的梦想最直接的碰撞,刘阳无疑是最幸运的,他和妻子都是北京本地人,与外地同事相比,生活成本大幅度降低让他有了更广阔的前行空间。

“像是一种命中注定,从一开始就爱上历史研究,爱上圆明园,客观条件也在不断改善,我想,这辈子就是它了吧……”


刘阳第一次去的时候是12岁,跟很多人一样,在他概念中圆明园就是一堆大石头(“大水法”遗迹),到了圆明园他直奔主题,想去看看传说中,小学历史课本中圆明园的画面。

当时的西洋楼区域,有一座讲述圆明园历史和百年变迁的小型博物馆,没什么人,刘阳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圆明园的历史,结果一下子就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他从15岁开始断断续续整理圆明园流散文物的资料,每个月他都要到圆明园后面的书市转一圈,看到关于圆明园的新书就买回来,再加上订阅的文物类报纸和杂志,没事干时就按照书上的线索在街巷里寻找文物散落的踪迹。

买书的花销很大,他又不愿找父母要钱,只能到麦当劳餐厅打工。这一年,他16岁。在接下来的5年中,他走遍了北京几乎所有的麦当劳餐厅。为了每小时3.5元的报酬,他做过前台服务生、大厅清洁工,还在后台当过帮工、打过杂。那时候,关于圆明园的书不多,价格也不贵,刘阳一个月有400多块钱收入,足够支付买书费用。

2001年,刘阳大学毕业,因为家里没有负担,他没出去工作,于是花在圆明园研究上的时间更多了。一开始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散落在国内的各种石刻物件上,这些文物大多处于开放的环境,踪迹可寻。除了逛北京胡同,有时他会买一张夕发朝至的火车票去沈阳、南京、苏州等地寻访。

最初是按图索骥,这些有过较为规范记载的文物大多位于北京大学、中山公园、国家图书馆分馆、颐和园等地。逐渐地,一些七七八八文章中的只言片语也成了他寻访的线索。“有一次看到一个老干部写‘达园宾馆’的纪念文章,写它的历史时提到院内有一个原来放在圆明园大宫门外的前湖碑,于是就自己跑去找、拍照。”


很多圆明园文物都零散分布在北京的一些私宅内,刘阳去参观时常吃闭门羹,为了一睹真容,有时去三五回才能幸运地进去看上一次。

在这一时期刘阳常在平媒和网络上发表关于圆明园的文章,因此得到了圆明园遗址公园一位老领导的赏识。2004年,他得以进入圆明园管理处工作。但圆明园的工作并不如他所想象,很快他就发现,包括圆明园在内,国内几乎没有专门研究圆明园历史的学术机构,他虽然在文史处,所做工作也仅是编写景点介绍牌、检查石刻、在圆明园展览馆搞布展和讲解的工作,在工作中他唯一获得的学术资料是几张翻拍的已经看不清楚的老照片。

因为不是科班出身,刘阳没办法像历史学专业学生那样以学院派的角度从事圆明园研究,给自己选择的一条非主流研究路线——圆明园历史老照片。“在这个领域我有着垄断地位,因为到目前为止,对这方面的研究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以任我自由驰骋。”


很多时候,刘阳收藏老照片和资料是不惜花费血本。有一年,他花8000元钱买了一本法国传教士梵国梁编著的法国版《PEKING》(北京),虽然花费不少,但是里面有一张当时国内从未见过的琉璃塔老照片,后来将其公布的时候,整个学术界都为之震惊。

2013年刘阳出版了《谁收藏了圆明园》,里面列举了700多种流散在外的圆明园文物,其中国内的石刻物件部分大多是对前人工作的整理,流失海外的瓷器、玉器、字画等文物都是自己多年调查所得。


自此刘阳的知名度大幅提升,许多热爱历史研究的志愿者们,会主动联系他,在他微博微信里留言,给他提供失散文物的线索。“比前些年自己一个人慢慢收集容易多了,获得消息的渠道也更多了,互联网科技对我们做历史研究的特别有帮助。”

《谁收藏了圆明园》的第二册最快这个秋天将出版面世,收录了一千多件确定是圆明园流散文物的照片和介绍,大部分的线索来自于拍卖行,大部分的文物都在私人收藏家手里,几大著名拍卖行每年的春拍、秋拍是刘阳必去的活动。

“虽然大家都反对圆明园文物的拍卖,但其实拍卖是一把双刃剑,我们可以从这些文物拍卖的线索中去拼凑圆明园曾经的旧藏文物。文物拍卖都会印制拍卖图录,上面印有被拍文物的数据和照片,这些资料为我们研究和探讨圆明园流散文物提供了很重要的依据和参考资料。”

圆明园流散文物的寻访工作一直坚持在做,资金短缺仍然是最大的障碍,自费出国考察,购买珍贵资料,时不时停下来筹措资金,才能继续出发,这样的过程成为一种工作常态。

在寻访过程中,刘阳了解到有一套名为《清宫瓷器档案全集》的古籍,详细记录了景德镇生产的每一批瓷器的详细情况和走向。“比如这批瓷器共有几件,分别叫什么,哪一件被拨到了哪个宫里,都有详细记载。”

不过这套书售价高达13.6万元,刘阳完全负担不起,辛亏他一位有钱的朋友家里收藏了这套书,没事儿的时候,他就上门拜访,蹭着看上几眼。

“好在这些文物的名字历经多少年不会有太大变化,清朝的官窑里也绝不会烧制两批同款的器物,所以运气好的时候能够在拍卖行的图录里找到对应的名称。”

在刘阳的寻宝之旅中,加拿大多伦多是下一站,听说那里的博物馆里可能收藏有圆明园流失的文物,他想亲眼去看看才能放心。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了,刘阳很老实地回答,“还在攒钱。”

不久前,他刚从一场拍卖会回来,花了6800元,几乎相当于两个月的工资,只“抢”到两张圆明园的老照片。“举了5次牌,一次加价1000,最后对方大概是觉得不划算才放弃竞拍。而对于我来说,无论花多少钱,我都要买下它。”

目前,刘阳已经收集了400多张圆明园老照片的拷贝,占已知老照片的85%。

高中时的刘阳是意甲尤文图斯球队的忠实观众,或许是爱屋及乌,他对球衣上的黑白条纹图案也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他就干脆把自己的QQ、论坛ID统一改名为“斑马”。

 刘阳对“斑马”这个词汇的热爱并未止步于名字上,之后更发展成为对于黑白条纹产品的喜爱。对比分明的黑白色彩和风霜侵蚀的模糊线条,刘阳也说不清楚二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这个充满趣味的爱好冲淡了他文物古迹寻访中的枯燥感。

为了收藏更多的“斑马”,他曾展开地毯式搜索,无论是逛百货商场,还是到路边的精品小店,他的眼睛总是搜罗着黑白两色的东西,有时还会发动朋友和家人帮忙。

每年刘阳的生日就是一个黑白条纹物品展,亲友们将费心收集来的各式黑白条纹物品摆满了长桌,可是再多的东西也很难满足刘阳的胃口,因为上边的物品除了从香港或国外带来的之外,北京城里淘来的东西他几乎都有了。

刘阳曾给自己造了一间“斑马小屋”,屋子里全部物品都是黑、白条纹的,从窗帘、床单、被罩,到台灯、茶杯、笔筒……那间小屋伴随他从少年长成青年,直到结婚之后,他才将这些斑马物件收进柜子里。

在那间黑白小屋里,刘阳悟出来一条生活真理,“生活中的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斑马线,生活哪怕闲散简单,但一定要有所追求、遵守规则。”而他则将这条感悟毫无保留地运用到了自己的事业里,并把它当做终身的信条,于是我们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80后圆明园研究员。

刘阳现在还会积极地去参加尤文图斯球迷俱乐部的活动,这也是他仅剩的业余爱好了。除了陪伴家人,他的时间都花在了寻宝上。



酷爱老照片和历史文物的刘阳,

用这种独特的形式

庆祝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

女儿马上4周岁了,是他和妻子的掌上明珠。本来他俩是同行,为了支撑家庭生活,妻子放弃专业转了行。“两个人都干这个就饿死了呀!”刘阳爽朗地笑起来。孩子虽然还小,但刘阳每次去考察文物都会带着他,“并不是期望女儿来接我的班,圆明园的文物毕竟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希望他能多了解一些,知道这个民族的伟大。”

与《谁收藏了圆明园》第二册同时编纂的,还有两本图书,一些志愿者在刘阳的指导下可以帮助他做图片整理的工作,这种帮助带来的支持更多是心理上的。“现在做圆明园老照片收集和文物寻访的人,几乎没有。”

“找不到可以合作的专业人士,大部分同行的着眼点在文物的制作者是谁,它在艺术史和历史上的地位是怎样的,很少有人会去研究它的流转,最后去了哪里。”


孤独前行了十几年,刘阳对未来依然充满希望。“环境比从前好多了,那时候老一代的历史研究专家,只能凭借书籍典籍里的只言片语来搞研究,想出国亲眼看一下文物和同类的建筑遗址,比上月球都难。”

“我也没有担心过自己将来退休的问题,等现在的00后长大成人,他们接受到的教育更系统,更多元,意识也更清晰,完全具备把圆明园流散文物搜集工作继续下去的能力。”

新书的成稿已经送到出版社排队,等待编辑制作,“我急啊!着急!希望赶快出来!”刘阳连连念叨,这个深秋,一场历史文化和视觉的盛宴,将在我们面前铺陈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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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出品人王波

主编刘爱萍

首席执行穆霖  编辑张爽  李晨璐  田小摔

视觉总监杜放  视频监制李小姣  设计刘垚  李心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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