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那些峥嵘岁月中， 最让我难忘的就是那柳江的夜！ 原题：《柳江的夜》 作者：周智庆 从小，我就梦想着能够成为一名警察，有凛然正气，有广阔胸襟。长大后，这个梦想终于实现，我加入了深圳警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刑警，从此，“在繁华的城镇，在寂静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日落，陪着日出。神圣的国徽，放射出正义光芒，金色的盾牌，守卫着千家万户……” 警察生活是忙碌的，尤其是一名刑警，一年365天几乎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从警多年，我已忘记有多少个夜晚奔波于案件现场。在那些峥嵘岁月中，最让我难忘的就是那柳江的夜！ 离奇失踪案中有端倪 广西柳州以美丽的柳江闻名，而我与柳江的邂逅，则是缘于一宗离奇的失踪案。事情得从这宗失踪案件说起：2008年12月8日，王某的弟弟来我所报案称，其姐姐王某自2008年12月3日从住处外出后至今未归，下落不明。立案侦查七天后，案件一度陷入困境。 然而十天之后，却出现意料之外的峰回路转。2008年12月20日，兄弟单位的民警在办理一宗抢劫汽车案件中，在广西柳州市柳江县抓获两名涉嫌抢劫汽车的嫌疑人，他俩初步交代了2008年12月3日在我所辖区某商场抢劫小汽车，并将女车主杀死在车上一事，而该名女车主正是我们要寻找的失踪人员王某。 获知这一消息后，我与另一位同事火速赶往柳州调查该案。尽管我们一路奔波，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让我们忘记了疲惫。经过漫长的13个小时，终于在21日凌晨3点到达了柳州市区。短暂休息了３个小时后，我们摸黑启程赶到了柳州市柳江县与其他同志会合。当地派出所的同志简单介绍了他们所掌握的案件情况，两名犯罪嫌疑人对这宗抢劫杀人案做了初步交代，事主被抢的车也已找到。嫌疑人交代尸体已经抛入柳江河中，但尸体尚未找到，抛尸情况是否为真还须考证。交流看法之后，我们决定加大对犯罪嫌疑人的审讯力度，主要围绕查找尸体开展工作。 案中案引出惊天杀人案 2008年12月21日上午，我和同事对犯罪嫌疑人展开了６个小时的审讯工作。犯罪嫌疑人详细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12月3日晚上8时许，犯罪嫌疑人在我所辖区某商场寻找作案目标，两人尾随从商场出来的事主王某，伺机将事主王某挟持上事主驾驶的小车，由于事主极力反抗，两名嫌疑人在车上将事主王某用弹簧刀当场捅死，后驾驶这辆小车于12月4日下午回到了广西柳州。12月5日凌晨将死者王某的尸体脱光衣服，脚上绑了一块重约40斤的空心砖，从广西洛维大桥抛尸至柳江河中。12月5日下午在郊区焚烧了死者王某的衣物。 这是一起令人触目惊心的抢劫杀人案！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我们分别押着犯罪嫌疑人对抛尸现场和焚烧衣物的现场进行了指认录像，并在焚烧衣物的现场提取了的部分物证。 老百姓有句俗话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尸体打捞上来。我们马上联系了柳州市潜水运动队，并拟定好第二天的打捞计划。 几经波折沿河苦寻尸体 次日上午9时，打捞工作开始。我们分三组查找尸体：一组由我和同事等人上船负责配合潜水打捞队的工作，一组由民警沿河流下游走访群众，另一组则由民警徒步沿河边两岸再次查找。上了打捞船后，我才发现这是个苦差事。虽然我只负责帮潜水员牵牵绳子，但当日天气温骤降至４度，江风吹得人直打哆嗦。洛维大桥是一座高速公路大桥，来往车辆开得都很快，坐在船上听到头顶车辆在大桥上呼啸而过的声音，更是胆战心惊。 按照嫌疑人指认的抛尸点为半径，潜水队员2个人一组，以5米为直径开始打圈。一组队员潜一瓶气的时间，一个半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等在岸边的家属也从开始的哀哭变成了沉默。潜水打捞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３点，带过来的8瓶气都用完了。仍然没有发现死者的尸体。６个小时的“战斗”过后，我们回到岸边，利用等待气瓶的时间，我们喝了口水，吃了几块面包。另外两组的同志也都回来了，也是没有收获。下午4时许，潜水队的同志又运来了6瓶气体。我接着上船协助潜水打捞，打捞潜水工作一直到晚上7点，夜幕降临，潜水队的同志沿整座桥50米范围内的区域全部潜水收索完毕，均没有任何结果。 柳州市潜水运动队队长说：“我们都尽力了。”尸体抛下去半个月，洛维桥下的水深是14米，河水也有缓慢的流动，过往还有运货物的大型船只，带动尸体的涌动，现在很有可能是悬浮于水中，或在水底往下游冲走了。要想打捞出这具尸体，真是犹如大海捞针啊！队长建议我们想想其他的办法，或者再等等。 “再等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我急切地问。 队长告诉我：
这番话让我越来越觉得希望渺茫起来。 面对让人失望的结果，家属由心灰意冷转变为怨言满腹，直接质问道你们警察到底搞清楚没有啊？尸体是不是在这江里面啊？你们打捞队有没有尽力？还是在一起糊弄我们老百姓？打捞尸体怎么不把杀人的那两个人带上？叫他们下去捞，淹死他们也好啊！……面对家属的不理解，我当时也满肚子火：我们的努力你们没有看到吗，难道我们愿意天寒地冻地来到这里捞尸体？出来都三天了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但是一想到家属心里的感受，话到嘴边又咽下，取而代之的是耐心安抚。死者家属听了一番肺腑之言，平息了心中怒火，疑虑也逐渐打消，终于理解并配合我们公安机关的工作。 12月22日晚上，死者家属提出，是否可以用渔网拖一下。用渔网拖？这么大一条江，捞完不得半个月啊！会有结果吗？我们不禁顾虑重重。但是面对家属那急切渴望的眼神，我们仍决定继续留下来试一试，哪怕有一丝的希望，也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当天晚上10点多，我们再次来到了水上派出所联系拖网打捞工作。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派出所的同志介绍：由于近几年柳江禁止打鱼，已经找不到几个渔民了，根本没有拖网。而且当地船工很忌讳打捞尸体，根本不愿帮忙。水上派出所的船只由于年久失修，无法使用。就连搞运输的船只，也不愿意把船租给我们打捞尸体用。 得知情况后，死者家属提出，他们可以联系老家的渔民带渔网过来，但是船就得由我们解决了。次日早上，家属传来一个好消息，他们从老家请过来的渔民已经在路上了，预计晚上10点左右能够到达柳州！这是个令人欣喜的好消息，这个消息让我们顿时振奋起来！我们马上与柳江县公安局办理好了嫌疑人及涉案车辆的交接工作。看到车内满是事主被害时喷溅出来的血迹，可以想象事主被害时是多么凄惨！想到这里，作为一名警察的使命感涌上心头，更加坚定了我们一定要将尸体打捞出来，严惩犯罪分子的决心！ 12月23日下午，我们终于租到了两条船，水上派出所的领导得知我们的民警还将继续打捞尸体的情况以后，也专门派了一名从小在柳江边上长大，与柳江打了四十年交道的老民警配合我们的打捞工作。当天晚上9点多，从重庆赶过来的渔民及打捞用的渔网也到达了柳州。真是万事俱备！ 12月24日，天气比前几天更加寒冷，早晚在１度左右。早上7点半，我们带着家属等人，没顾得上吃早饭，早早来到了洛维高速公路大桥下。近8点，打捞的船只也过来了。同事上了一条船，我和水上派出所的同志上了另一条船，重庆过来的渔工则分别上一条船。拖网工作就此展开。 两条船拖着渔网，沿着桥的下游方向，一网一网下去，却一网一网扑空，毫无收获。刺骨的江风吹来，也把我们的心也吹冷了……没有心情说话，也没有心情吃饭。就这样，我们在船上度过了近九个小时。直到渔网被河底下的石头拖住动不了，得把网收上来才能继续打捞。 在等待的时候，我和同事商量了一下，把我所在船上的网扔到他的船上让他们把渔网解开。我的船则趁天黑前沿河岸再走一圈。就这样，我所在的这条船沿河岸再次往下游查找。沿河的左岸往下游走了3公里左右，眼前出现了一片很开阔的水域，这里还有渔民用网箱在养鱼。河道在这里往右边来了个90度的转弯，而后径直通向下游7公里处的大坝。船一直开到大坝附近，可是全无收获。 水草丛中现浮尸 我们没有放弃！我们接着沿河岸的另一边往回走，这时候，站在船头的我突然发现远处岸边的水草丛中，有一个像“灰白布包”鼓鼓的东西漂在水上！是我们要找的目标吗？当我地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水上派出所的同志，他定睛一看，不禁十分激动：“这就是了！”激动得我们急急地把船往目标开去，当船离“灰白布包”还有3米左右，强烈的臭味几乎让我们晕厥，此时，船因为水草太多无法前行。我站在船头探身一看，心里一阵寒噤：“灰白布包”前面还有头发漂在水面上！鼓胀起来的原来是尸体的背部！我们多日艰辛寻找的目标终于出现了！此时的我们激动不已，心中的大石头也随之落地。 这时已是下午5点半，天将黑，由于浸泡时间长，尸体呈“巨人观”：里面早已腐烂，风吹过来，现场散发着阵阵强烈的臭味，气氛十分恐怖。就连殡仪馆的人都说，看到这具高腐的奇怪尸体，心里直“发毛”，不敢多看一眼。但工作还是要继续做下去，我战胜心中百般的恐惧，在船上对现场的方位及水中的尸体进行了拍照。 接下来就是打捞了，由于尸体周围没有固定物，无法将尸体固定，船又靠不上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岸上对尸体进行打捞。我马上通知同事带着家属过来。这一片是个废弃的农庄，平时根本没有人来。而尸体所在的岸边离农庄里的路有近十米远，都是竹子林，还夹杂着带刺的植物及杂草，从农庄根本到不了尸体所在地。于是我们找来木棍，硬是打出了一条通向岸边的路。 这时天更加黑了，从岸上看尸体更加恐怖，死者身上蝇蛆满身，臭气异常，死者的家人都不敢靠近。柳州市公安局的法医及殡仪馆的人到达现场已经是晚上的7点，当时由于天色已晚，江水上涨，尸体漂浮不定，打捞工作难度加大。同事在岸边举着探照灯，我在船上用竹竿顶住裹住尸体的白布，大家齐心协力将尸体缓慢地拖上了岸。打捞工作总算是成功了！此时一名死者的亲属再也忍受不了尸体的臭味，当场呕吐了。 尸体经过法医初步检查证实，死者被捅部位及伤口等情况与嫌疑人交代完全吻合，为充分认定犯罪获得了有力证据。当殡仪馆的车把尸体装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悲痛万分的死者家属，对我们感激不已。 此时的柳江依然一片沉寂，岸上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明灭在远处，仿佛静默地观看了一场剧目。脸上被凉风拂过，这才让我回过神来，这艰辛的几天几夜好像做了一场梦，但是神经放松之后，排山倒海而来的疲惫和困倦却在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我拿出手机，新婚妻子的问候短信还没来得及看，不禁叹息： 又是一个不能与她在一起的平安夜！望着天边的明月，这才发现原来柳江的夜是别样的美。难忘2008年的平安夜，难忘那个在柳江边上度过的平安夜！ 备 注: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