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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都开始叫了，还等我干什么！ 快上，别让他跑了！” 原题：《那段山路》 作者：周哲人 这个凌晨，我们必须上路了，去抓捕一个命案逃犯。目标在贵州省大方县瓢井镇的山区。 在瓢井镇派出所的值班室里，我们来自深圳宝安刑警大队的三名侦察员从前一天晚饭后便开始坐立不安，因为十几天的辗转劳顿之后，终于大有所获，我们最终确定了“6.17”故意杀人案犯罪嫌疑人的真实身份和藏身之处。 2012年6月17日晚，宝安区沙井街道南沙派出所辖区某旅馆内发生一宗故意杀人案。花季少女被残忍地杀害，令人发指。案发后，专案组根据现场痕迹、死者随身物品遗留情况及旅馆入住登记判断，该案为熟人作案，且犯罪嫌疑人与死者存在恋人关系的可能性较大。 经过仔细走访调查，我们确定了疑犯和受害人确系恋人关系，但因为疑犯到深圳的时间较短，一直冒用他人的身份证，且受害人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疑犯的真实姓名。但所幸的是，我们根据在案发现场视频中截取的疑犯相貌特征，查明疑犯已经逃往贵州。 获此线索后，专案组指派我和段华、吴源等同事立即飞抵贵州开展追逃工作。疑犯一路逃亡，我们也随着他的行踪从贵阳一直追到毕节地区大方县瓢井镇。瓢井镇距大方县城约二十公里，在瓢井镇派出所我们认识了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王教导员，他给予了我们热情、细致的协助。 根据侦查分析，犯罪嫌疑人落脚在瓢井镇周边的山区里，极有可能是瓢井镇人。但由于山区信息资源有限，我们只能采用最传统的侦查步骤和措施。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将我们已经掌握的犯罪嫌疑人相貌的照片与瓢井镇户籍资料中年龄在16-28岁的七百多名男性照片进行逐一比对，但几天下来均未能核实犯罪嫌疑人的真实身份。 传统的侦查工作必然离不开群众的支持。王教导员发动村干部在本村进行秘密摸排从而发现是否有最近从广东地区返乡的年轻人。天道酬勤，6月28日中午我们通过村干部反馈的信息，终于锁定了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杨小五，系瓢井镇三合村人。由于其未及时办理第二代居民身份证，户籍系统没有采集照片信息，因此在前期排查过程中没有被我们发现。 然而喜悦总是短暂的。因为命案的侦查工作一旦打草惊蛇或是抓捕失败，嫌疑对象将会销声匿迹，也意味着我们前功尽弃。我们即将实施的抓捕任务十分艰巨。 天黑前，王教导员专门把镇里下乡用的一辆“老北京”吉普车借来，载着我和同事段华、吴源三人进山去熟悉地形。 从镇上进村里的山路狭窄，是单向一车道，甚至大部分路段连车道都称不上，坎坷崎岖，显然这山路是沿着山脉的走势而建。我们的车就沿着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悬崖的山路向上“爬”，途中还清晰可见飞落在路面上的碎石。我们三人坐在车上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不敢分散驾驶员的注意力，但是从身边两位同事的目光里可以察觉出他们此时和我一样，对王教导员驾驶技术的钦佩。 数不清绕了多少个弯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群山之巅，眼前是夕阳下云海环绕的峰峦叠嶂。通常，人迹罕至的地方都会有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这大山深处也不例外，但对于我们三人来说，此时是没有心情欣赏美景的，只想快点解决自己心中的两个疑问：一是疑犯躲在哪座山里？二是如果迎面驶来另一辆汽车怎么办？将近一个小时后，我们的车终于到达目的地——三合村村委会。 说是目的地，其实也是这条山路的尽头，因为往前再没有汽车可以通行的路了。回想当年，日本侵略者侵占了大半个中国而没有进入贵州，也是被我们眼前这十万大山所阻隔，因为贵州的山区地形复杂，崇山峻岭，易守难攻。毛主席在红军长征途经贵州时写下著名诗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伟人的心境我们无法企及，但确实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诗句中描绘的画面是如此真实和形象，也难免会使我们对今晚的抓捕行动心生一份畏惧。王教导员告诉我们，山区的村民居住分散，嫌疑对象所居住的村民小组距村委会还隔着两座山，并且只能徒步。沿着王教导员所指的方向望去，我遗憾自己怎么没带个望远镜在身上？那样不就有了指挥部队去攻占一个高地的感觉！但是作为刑警，出差抓人是要比耐心的。如果白天进村很容易暴露，而且抓捕对象可能不在家，因此，我们决定凌晨行动。 回到镇上后，王教导员告诉我们，他们这个山区派出所的警力只有四人，今天是他值班，因此今晚抓捕只有他一个人配合我们了。我们按照王教导员的吩咐买好了夜里进山的装备，包括长筒雨靴、手电筒、绳子和“打狗棒”。 抓捕行动前的心情是激动而紧张的。激动是因为胜利就在眼前终于可以回家了，紧张是因为要对抓捕过程中出现的各种可能进行预判。我们焦虑地等待着，一如往常侦破命案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也一如往常在加班出差时会接到家人牵挂的电话。这次是同事吴源的电话响了，电话里传来还在上幼儿园的女儿那可爱的声音：“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啊？爸爸你今天过生日……” 此刻，瓢井镇的夜晚是如此寂静。 出于安全考虑，王教导员喊来两名辅警协助，这样我们的抓捕力量增加到六人，分乘两辆车再次进山。出发前，段华、吴源和我还就由谁开车的问题进行了专门的商议，因为我也是在贵州长大的孩子，所以开车这个光荣的重任就交给了我。这时我发现夜里进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坐在车上看不到身旁的山崖，也少了一分杂念，我只需要握紧方向盘专注于前面那辆带路的车。和下午进山的路线一样，我们把车停在靠近村委会的半山腰处，接着开始徒步上山。 王教导员不愧为山区工作经验非常丰富的老警察，因为当地进入雨季，山路上全是泥泞的水坑，我们准备的长筒雨靴派上了大用处。他还告诉我们深夜进山抓到疑犯后如果用手铐押解是很危险的，因为嫌疑人在山路中很容易趁夜色逃脱，所以要用绳子把嫌疑人和我们大家绑在一起才最安全。 在徒步上山的路上，除了头顶的明月就只有手电筒能够照射到的范围有光亮；除了时远时近的狗叫声就只能听到我们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可能是自己对这段艰辛的山路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爬着爬着突然感到一阵内心的动摇。 说实话，当时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并不是为人民服务，我在想自己为什么选择当警察？为什么选择当刑警？这样吃苦受累是为了谁？或许是因为我对刑警这份职业的执着，就如同走上了这段山路，是不能退缩的。因为在这样漆黑、寂静的深山里，如果想独自返回或者留在原地将会让人更加恐惧。身旁两位战友坚毅的步伐感染着我，作为刑警大队命案中队的侦察员，我们从来就不会退缩，哪怕是放弃了无数个与家人团聚的节假日，哪怕是每人每年要出差五十天以上，我们的足迹踏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我们打造了宝安分局命案侦破的品牌。 徒步近一个小时后，我们又爬上了一座山坡。王教导员在这里与一名事先联系好的村干部会合。由于天黑，我们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他们用方言交流着，大概意思是这名村干部刚才以借手电筒为由去过嫌疑人家里，确定我们的抓捕对象此时在家。他答应把我们带到嫌疑人的住处附近。 王教导员转过身提醒我们把手电筒都关掉，他说快到了。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我们加快步伐。后半程山路虽然不远，但是对于体形稍胖的段华已经非常吃力，一直掉队在最后。我们本想回身等他，却被他断然拒绝，一边喘气一边催促：“狗都开始叫了，还等我干什么！快上，别让他跑了！” 确定其住处位置后，我们破门而入，迅速将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疑犯杨小五按倒在床上，并缴获其随身携带的作案工具匕首一把。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我们把绑好疑犯的绳子同时缠在自己身上，最终将其成功押解下山。 经审讯，犯罪嫌疑人杨小五交代了自己通过网络认识受害人陈雪妮后，两人在感情交往过程中产生矛盾，经预谋，将自己的前女友陈雪妮故意杀害的全部犯罪事实。在这样一场正义和罪恶的较量中，我们宝安刑警忠于使命，再一次捍卫了法律的尊严，有苍山做证！ 备 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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