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仁仝与赛和平被关押到收容所，关了一个星期。因收容所人满为患被提前释放。厂里照例召开批判大会，他俩成为被“斗争”的主角，会场完全没有从前批斗大会的严肃气氛，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表情轻松。被批斗的他们俩同样表情轻松，时而装模作样低头，时而抬头四处张望，似是寻找台下好朋友的异样目光。大会开始，厂领导发言批判他俩的逃港行为是非法的，要他们深刻认识错误并改过自新。车间主任及班组长也循例上台发了言，大会好快便散了。厂领导开会研究如何处分他们，赛和平属初犯属可以教育好的对象可以留厂。武仁仝第二次偷渡属屡教不改，支部书记说：“不能再留了，要开除出厂，以儆效尤。”“现在这么多人逃港，靠开除阻吓不了。再说，都开除了，哪里找人开工呢？”厂长有些发愁。 武仁仝继续上班。 不久，港英政府废除抵垒政策，全面实施即捕即解，不再发放身份证。至此，彻底解决了几十年来的逃港人潮，界河变得安宁了，边防哨兵再也不用高度紧张了。 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小城响起了一声春雷。改革开放的到来，勇于尝试的港商身穿大关刀西装连马甲、喇叭裤、领带，脚踏锃亮的皮鞋跨过罗湖桥头，来到小城洽谈兴办来料加工的业务。从前逃港的人们也纷纷回来省亲，赛和顺，张仁财、吴超英、林彬先后回到小城，赛和顺做三行，在地盘扎铁（钢筋），每日人工八十元。张仁财他们仨在酒楼厨房揸锅铲，每月人工一千元。他们身光颈靓西装、领带，神气地出现在赛和平面前，除送给他衣服、食物外，还和他到艺园、永明餐厅、新兴餐厅一尝港式茶餐厅的风味。他可以做的只有：一声声的多谢，眼神流露出羡慕。他对他的兄弟除了心存感激，剩下的便是仰望。 改革开放的灵活政策，加上众多的港商、港人带来的全新市场经济理念令小城变得一派繁荣兴旺。可是，赛和平工作的工厂因产品无销路陷入“停工待料”的困境，工厂只发六成工资。趁着不用上班，他跟人跑长途学开车。一年后，他就领到大货车的驾驶执照，拿了驾照仍时常跟人去跑长途。他心想虽然沒有报酬，但可以练好驾车技术何乐而不为呢。这段日子，赛和平识了一个女朋友。数月后，女方家长知道此事，对女儿说：赛和平生得福薄，跟着他会一世捱穷。女朋友孝顺，不久就与他分了手。 沒多久，一位四川女仔来到赛和平身边。川妹跟和平只谈心不谈金，二人卿卿我我，说话甚是投契。熟络后，无所不谈，遂提出要赛和平为她办理户口迁移。他打听得知迁户口有两条路径，一条买房入户，一条是找关系入户。 东湖丽苑正在开售，小户型卖十来万港币元，配户口。赛和平全副身家总共才有三千八佰元，看来买房入户行不通。试下托人找关系吧，赛和平完全无关系无从入手。俗语说：没有关系找关系，找了关系没关系。只要肯出钱总会有人肯帮忙，通过为多人的介绍，终于找到一个自认有关系的人。赛和平约了他在新安酒家见面，来人自我介绍姓牛，说是认识市局领导的司机。且老实不客气先收五佰元来通关系。“落笔打三更”赛和平心想，嘴巴却说：“我一时沒有这么多钱，等我筹到，再来麻烦你。”各人只顾饮茶，再未提迁户的事了。散席后，川妹说：“和平，你紧张钱多过紧张我。”颈上雪白的肌肤出暴起了青筋。赛和平吓了一跳，随即沒有好气地说：“如果是先办事，后收钱。莫讲五佰，五仠，借钱，我也出。”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个无完。他觉得她好烦，她觉得他好孤寒。便打起冷战来，日子一久情感便淡了。他无钱，无前途，什么都没有，她是真心的么？身边猪朋狗友常说：“川妹生得出水芙蓉，你个猫样一点都不襯。小心你帮她迀入户口，她过桥抽板喎！” 这一件事，让他见识了她的真实脾气。想通之后，这次他主动提出了分手。 轟…一声巨响，火车站旁边的罗湖山爆破开挖了。将要移山填平罗湖村北面那一百万平方米的低洼水田。这一片地方，正是赛和平小时候常来玩耍的地方，他与张仁财、林彬、吴超英在这里留下太多脚印：放紙鸢，打泥仗，锄马蹄，碌慈菇，捡稻穗，挖乳鼠，挖黄鳝，捉泥鳅、捉唐金皮……。他尝试着忘记这一切，但是他做不到，因为历历童年事，分明在眼前！ 这是小城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十数台钩机，数十台泥头车将不停运作。赛和平成了其中的一名拉泥头的司机。望着脚下这片熟识的水田和眼前这条从南塘马路边一直延伸到罗湖村的田间小路，想起童年时坐在路边等候外婆挑着箩担从香港回来探亲的情境，勾起了种种的回忆，如今要亲手将它堆填。心中不免有一些感概：这景色将会随着那座小山一起消失。据闻这里会将建成一片摩天大楼，可以媲美省城。想到这里心里又充满了憧憬。 待续...... 备 注: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