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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点上方绿标即可收听主播松涛朗读音频 砸 楼 ◆ ◆ ◆ 文丨王文超 这里是南方某特大油田。 油田开发的初期，各二三级单位的办公场所土得直掉渣渣。支起一个马架子就办公，搭一个简易的草棚子也办公，找一个牛棚或马厩收拾收拾立马办公。经几十年的建设，油田公路密如棋盘，四通八达；住宅楼盘，鳞次栉比；办公大楼，拔地而起。白天，绿荫、草坪、鲜花，令人赏心悦目；夜晚，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流光溢彩，使人目不暇接。油田就像一位18岁的大姑娘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俗语说，官不修衙，客不修店。可事随境迁。某公司经理在办公会上说，咱们这个办公楼建得比较早，外墙体还是个光腚腚，看看左邻右舍，有点影响市容了，再瞧瞧人家新建的办公大楼，我们落后喽，我公司要与时俱进，迎头赶上。经理办公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情况下一把手表了态，就算一锤定音了。 于是，这座刚刚建好5年不到的3层办公大楼开始内外装修。外墙体粘贴钮扣大小的马赛克，且黑、白、蓝相间，远远地望上去煞是好看。办公楼内装饰朔料扣板。内外装修完毕，费时13个月，工程总费用2800多万元。经理在办公会上说，大家再看看今日之办公大楼，旧貌换新颜了吧！没有费工的不是嘛！都说人是衣服马是鞍，楼房也跟人一样，换一身衣服就精神多了，也漂亮多了。与会人员一片啧啧声。 从此以后，经理每天上班之前，背着小手，迈着小方步在楼前楼后转悠，目光盯着熠熠生辉的马赛克墙体。 三年以后，这位经理高升了。俗语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上级又调来一位年富力强的经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年富力强的经理两把火烧在了抓生产上了，经济效益大有起色，第三把火便烧在办公楼上了。年富力强的经理在办公会上说，我们公司效益翻番了，队伍也扩大了，两三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有诸多不便，也影响办公效率，我建议，我们要更上一层楼，在三层楼上再接一层，大家看可否？与会者大多点头称是。年富力强的经理又说，室内装修的朔料扣板是化学产品，有毒，污染环境，为了大家身心健康，这次也要彻底更换，室内墙体一律换成软包装的。与会人员热烈鼓掌。 办公楼内的全体员工又都搬了出来。简单截说，楼房基础还是那个楼房基础。工程队上来就开始使用重型设备，先砸通三处三楼上四楼的通道。经15个月的施工，耗资3800多万元，第四层楼皇而堂之地压在第三层楼上了。真是后来居上啊！等房间调整完了，年富力强的经理在办公会上说，现在大家感觉怎么样？宽绰多了吧！舒服多了吧！下面一阵附和声。 从此以后，年富力强的经理每天来上班，不让司机把轿车直接开到楼前，他远远地下车，遥望第四层办公楼，他从不同的角度端详着第四层办公楼，他怎么看都觉得顺眼美气，感觉比原来大方多了。办公楼高大了，仿佛他也高大了。 两年以后，年富力强的经理被提升了。临走那天，当他的轿车即将驶出大院时，他叫司机停车，走下车扬脖望着第四层办公楼，然后向大楼挥了挥手，送他的人们以为经理向自己挥手告别，都被经理这一动作深深地感动了。 公司不可一日无主。上级又调来一位绰号叫大手笔的经理。国人现在也有了一点幽默感了，现在都不管经理叫经理了，时兴叫大老板、董事长什么的。时间长了，人们发现新调来的经理不喜欢员工叫他经理，叫他大手笔他却满脸堆笑。大手笔经理在油田是赫赫名的。因为他在油田干成了几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 大手笔经理头两年不动声色按部就班，各项工作稳中求进，业绩显著。这两年，他积累了政绩，获得了人气，便要蓄势待发了。大手笔就是大手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公司大楼里的人做梦都想不到大手笔经理要拿办公楼开刀。 大手笔经理在办公会上发表了宏论，咱们这座办公楼虽然几经装修，比原始办公楼进步多了，但与当今发展的大环境相比，还是大为逊色喽，形势逼人啊！过去都说落后就要挨打，现在我说，落后就要挨骂。我想这次，对办公楼来一个脱胎换骨的改造。与会者屏住呼吸，洗耳静听。大手笔经理说，这回要来个彻头彻尾的改变，用一个文词来形容叫做涅槃重生。一个涅槃重生把大家都造懵了，不知如何涅槃重生。大手笔经理环顾会场人人凝神聆听，目光专注。 大手笔经理饮了一口茶水，娓娓道来：今年不是龙年吗，我受龙年的启发，突发灵感，具体地说，要把办公楼建成龙头凤尾，办公楼的前脸是个平面的不好，和尚帽子平搭搭，没有特色，前脸要向前凸出，要像个龙头才有气势，大楼中间要变成龙的脊梁骨，因此，要把中间的一至四楼全部扒掉，第四层楼顶不要戴个红顶子了，样子太俗气，要在第四层上面装饰一个凤尾，象征我们公司龙要腾飞，凤要辉煌。大手笔经理的一番宏论，弄得大家目瞪口呆、心惊肉跳。大手笔经理要脱胎换骨改造办公楼的方案通过了。也有部分员工说，又得搬家，竟瞎折腾。 有钱好办事儿。工程队雇来了。基础还是那个基础。你让砸楼就给你砸楼，你让怎么砸就给你怎么砸。有一天，包工头子跟大手笔经理说，砸旧楼可远比建新楼房费工，且危险多。大手笔说，让你砸你就砸，啰嗦啥吗？工程费用亏不了你，我们不差钱儿。包工头子说，大手笔，我担心楼房本身的安全性是否会受到一定影响啊！大手笔经理把大手一挥，说，杞人无事忧天顷，天塌不下来。你就开足马力给我干吧。 办公大楼经18个月的脱胎换骨，终于涅槃了。工程总费用5800多万元。办公大楼龙飞凤舞了，与昔日相比已经面目全非了，它不像一个办公大楼了，倒像一件宏伟的工艺品了。大手笔经理说，我要的就是这个艺术效果。大手笔经理说好那就是好。如今人都会顺情说好话，反正没花我家的钱。 崭新的办公大楼竣工了。大手笔经理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欣赏，他要搞一个竣工剪彩仪式。剪彩那天请来了一大群达官贵人、各路诸侯，还有新闻媒体、演艺界的靓男超女。庆典活动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晚上，闲人杂役一律撤军，有头有脸的人物留下来共进晚餐。宴席上觥筹交错、曲水流觞，红袖斟酒，推杯换盏。精英荟萃，其乐融融。 半夜了，散席了。大手笔经理喝高了，就在办公室的套间里和衣而睡了。 天事人难料。午夜2时25分30秒，南方某特大油田发生了5.5级地震。崭新的龙头凤尾大楼轰然倒塌，夷为平地。 地震后发生的一切，大手笔经理是不知道的，因为他永远幸福地睡着了。 油田上的其他建筑物只是轻微地晃了晃，便一切如常了。事后，所有来参加庆典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在清理大手笔经理办公室时，解放军战士发现了一个黑匣子，上交有关部门。有关部门打开黑匣子发现了十多个银行卡，还有金条、珠宝首饰等一些价值连城的小件文物。有位耆老领导心情沉重地说，人已经罹难了，这些东西就作为私人遗物交给其家属吧。 单位将大手笔经理厚葬。 呜呼哀哉！  -作者- 王文超 男，今年72岁。系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大庆《铁人文学》主编。出版小说集《背磨人》《太阳从这里升起》。 -主播- 松涛 纪检监察干部。喜欢读闲书、喜欢写东西、喜欢拍照片，喜欢到处走走看看，更喜欢用声音表现文字中间深藏的美好，用自己平凡而持续的努力传递温暖。 ©原创作品 授权发布（公众号转载须联系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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