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多艰，我们不妨在方鸿渐的教训里学个乖

方鸿渐是钱钟书先生唯一的长篇小说《围城》中的主角。他出身乡绅之家，从小得到前清举人父亲的国文指导，在北平读了大学，又留学欧洲四年。在他所处的民国时期，应该算上不大不小的知识分子，回国后理所当然像方老爷子希望的那样有所作为。然而，初入社会的方鸿渐，从踏上回国的客船到从华美新闻社辞职，三四年里三次失业，爱情婚姻更是弄得一地鸡毛，混得谁都看不起。

方鸿渐作为长子，被方老爷子寄予厚望。自己这个老乡绅逐渐过时，两个小儿子谋生虽自给有余，但重振家庭只有靠老大这个留洋博士了。鸿渐刚回国，老爷子亲自到车站去接，以示重视，同时也享受儿子带来的荣光；看鸿渐示坐二等车回来，直夸他“不志高气满，改变本色，他已经懂做人的道理了。”和儿子说话也多了商量的语气。

但方鸿渐并没有多少雄心，在挂名丈人的银行里舒服的混日子，在苏小姐和唐小姐间刺激又疲惫地周旋，吃住在周家赚周家的钱却不善于处理与周家的关系，最终失恋又失业后回到父母身边。老父亲失望之余，感叹“咱们再不管教儿子，人家要代咱管教他了。”让鸿渐搬回来住，“免得讨人家厌，同时好有我来管教你”，并决定“以后一切还是我来替你作主”。

方鸿渐与父亲

所幸有了三闾大学请他当教授的电报，使他与挂名老岳家发生矛盾、职业无着时有了去处。也使方老爷子重拾对儿子的期望，认为“这才是留学生干的事，比做小银行职员混饭强多了”。

方鸿渐在三闾大学当了一年副教授，不但没有升教授，差事也丢了。带回来的老婆，方老太太瞧没有照片上的漂亮，暗暗失望；鸿渐在报馆新谋的饭碗，方老先生“觉得比教书更不如了”，总之，对鸿渐的失望压不下去，希望也升不起来。当老先生得知媳妇赚得钱是儿子的一倍时，觉得儿子塌尽了天下丈夫的台，叹息这种丈夫还能振作乾纲么？对这个“糊涂虫”儿子的失望，彻底变成了绝望， 长叹道：“儿子没出息，让他去吧！”

在好朋友赵辛楣眼里，方鸿渐不讨厌，但全无用处。这是从上海到三闾大学旅程中得出的结论。赵辛媚是旅行的组织者，自然责任重大；中途买不到车票，“色鬼”李梅亭可以通过妓女王美玉引见侯营长，使大家能够搭乘军车继续前行；连弱不禁风的孙柔嘉，通过妇女协会的担保取出了旅费汇款，解决了一行人的燃眉之急。而方鸿渐没有给大家添累赘，也解决不了任何疑难，只有留在旅馆看门的份。

一个男人被周围的熟人看不起自然可悲，最可悲的便是被老婆看不起，尤其是孙柔嘉这位曾“千方百计”嫁给他的老婆。在孙柔嘉姑母眼里，侄女儿配错了人，对鸿渐的能力和资格坦白地瞧不起，认为“鸿渐这个人，本领没有，脾气倒很大。”孙柔嘉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她的事孙家放任的忽略。对于给自己安排工作的姑母，孙柔嘉不敢得罪，对于“千方百计”嫁得丈夫的尊严还要维护。二人生活一段后，孙柔佳异常肯定姑母对方鸿渐的评价：“她那句话一个字儿没有错”。当孙柔嘉告诉鸿渐，姑母要替他在厂里找个位置，鸿渐大喝道：“谁要她替我找事？我讨饭也不要向她讨！”孙柔嘉彻底爆发：“去年你浪荡在上海没有事，跟着赵辛楣算到了内陆，内陆事丢了，靠赵辛楣的提拔到上海，上海事又丢了，现在再到内陆投奔赵辛楣去。你自己想想，一辈子跟住他，咬住他的衣服，你不是他的走狗是什么？”最后，孙柔嘉总结并嘲讽道：“你不但本领没有，连志气都没有，别跟我讲什么气节了。”

只有母亲看得起自己，母亲才是最后护着你的人。方老太太本不赞成儿子和官家小姐苏文纨恋爱，理由是官家小姐不会伺候人，反而你得去伺候她。当听丈夫说苏文纨是个博士，恐怕鸿渐吃不消她时，方老太太立即维护儿子：“咱们鸿渐也是个博士，不输给她，为什么配不过？”方老太太的意思，儿子可以不要她，绝对不能说配不上她。当方鸿渐告诉父母柔嘉赚的钱比自己多一倍时，“二老敌意的沉默”之后，老太太觉得儿子偏袒媳妇，不信柔嘉有什么本领，“她应该把厂里的事让给老大去做。”母亲袒护起儿子来，是不讲原则的。

在大家的眼里，方鸿渐不讨厌，没本领，没志气，脾气倒很大，是个傻瓜、糊涂虫。方鸿渐为什么混得如此不堪呢？

一、徒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

赵辛楣虽然是学政治的，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功力，远胜过学过哲学的方鸿渐。早在去三闾大学的路上，辛楣已看破苏小姐的用心，但并不点破，只是以“孙小姐就像那条鲸鱼，张开了口，你这糊涂虫就像送上门去的那条船”暗示方鸿渐。此时，方鸿渐在赵辛楣眼里与傻瓜别无二致。直到方孙二人以恋人身份到了香港，辛楣才扭捏的告诉鸿渐：“你们这一次，照我第三者看起来，她煞费苦心——”到此时，方鸿渐意识里一个朦胧熟睡的思想，才被辛楣这句话惊醒，恍然有所悟。

《围城》剧照

如果说苏小姐的“煞费苦心”隐蔽不易识破，在回国船上和鲍小姐亲热，却不明白老同学苏小姐近来为什么对他爱理不理，鲍小姐笑他是傻瓜，还说：“我猜得出为什么，可是我不告诉你，免得添你骄气。”在苏文纨家初识赵辛楣，看不破他的傲慢无礼，仍在苏小姐和唐小姐面前诉苦：“这位赵先生真奇怪！好像我什么地方开罪了他似的，把我恨得形诸词色。”

二、小气量而无大气度

挂名老丈人周经理一家对方鸿渐算很好了。周家女儿早逝，就凭方鸿渐写的一封“情词深挚”的吊唁长信，周家就决定翁婿身份不改，并出资送方鸿渐留学；留学归来，周经理周太太“欢喜得了不得”，安排他吃住在周家，在自家开的点金银行里挂个名，领一份薪水，慢慢找合适的工作；周太太担心鸿渐老实找不到女朋友，要替他做媒，被周经理劝止，不久周经理亲自出马为鸿渐介绍张家小姐。周家并不缺儿子，因为女儿的缘故，周家是想将来把鸿渐当亲戚待，周太太曾不厌其烦地对鸿渐说，不管你娶了哪家姑娘，我都要认作干女儿的。

反观方鸿渐，并没有借暂时的立脚地好好规划未来，而是在苏小姐和唐小姐的感情里流连。时常晚归，间或早走，让周太太责怪他不懂礼节；尤其是除了苏小姐还有“另外一个人”，更让周太太替死去的女儿吃醋，气得血压升高需请医生维持。周经理当年死了女儿，想娶个姨太太安慰自己的悲哀，却被周太太“生病求死”的闹腾弄得气短，遇事总让她三分。看方鸿渐不会讨周太太高兴，被周经理“有点畏闪”的劝退，好让方鸿渐去三闾大学前，在家尽孝，准备远行，并承诺送四个月的薪水当旅费，方鸿渐坚辞，并不辞而别的离开了周家。

方鸿渐不但不感恩、不理解，而且埋怨周太太“发神经病”， 方老爷子批评道：“你这态度就不对，我看你愈变愈野蛮无礼了。就算她言之过甚，也是做长辈的一片好意。”当鸿渐父母得知儿子应聘国立大学，有了教授的新职业，转而添了底气地怪周家小气，容不下人，咱们不稀罕和他们做亲家。当周经理极诚信地派人送来四个月的薪水，方老先生不讲气节地代儿子收下了。

也许在方鸿渐看来，正是因为在周家受到的小恩惠，使他与唐小姐的爱情受了大损失，巴不得早点和周家割断关系。然而，在弟弟鹏图看来：“周厚卿很会投机做生意，他的点金银行发达得很，老大和他闹翻，真是傻瓜。”

如果说方鸿渐的小气量在周家是分散的输出，在张家相亲时委婉地要回玩麻将赢的钱，则是他的小气量淋漓尽致的展现。张家本来很看好将来要招为上门女婿的方鸿渐，几圈麻将玩下来，张太太说他“气量太小，把钱看得太重”，张先生笼统的评其“德国货比不上美国货”，本来已芳心暗许的张小姐，也干脆说：“这人讨厌！”方鸿渐用赢来的钱买了心仪的皮外套，并不把损失个把老婆放在心上。方鸿渐如此行事，的确让人无法想象他会有大作为。

三、总是自以为是，到头来无不弄巧成拙

方鸿渐在大学里从从社会学系转哲学系，最后转入中国文学系毕业；留学欧洲期间，四年里在伦敦、巴黎和柏林换了三个大学。“随便听几门课，兴趣颇广，心得全无，生活尤其懒散。”属于典型的“游学生”。然而，“父亲是科举中人，要看报条，丈人是商人，要看契据。”无奈，学无所成，没本事拿到真文凭的方鸿渐，以游戏的心态从美国的一个骗子手里买来了克莱登大学的博士文凭，寄给父亲和丈人，并嘱咐“不足为外人道”。然而父亲要靠博士文凭光耀门楣，花了钱就要回报的挂名丈人，也要登报广而告之，“赔了这么多本钱，为什么不体面一下”。这张假文凭让父亲和丈人得到了短暂而又虚幻的好处，却给自己带来了持久的真损害。方鸿渐在那个倒霉的爱尔兰人那里取得的“外交”胜利，却为自己的接连失败埋下了伏笔。

方鸿渐与苏文纨

鲍小姐由年长他十二岁的未婚夫李医生出钱到伦敦学产科。鲍小姐生长澳门，并没有受孔夫子多少毒害，她知道“快乐要自己寻”，自信很能引诱人，所以在留学期间，极快、极容易地给人引诱了。因为是学医的，也没有出什么乱子。这次回国结婚，在船上“看方鸿渐是坐二等舱的，人还过得去，不失为旅行中消遣的伴侣”，就夸方鸿渐像极了她的未婚夫，熟练地、极快、极容易地把方鸿渐引诱了。

船到澳门，当鲍小姐收拾起引诱，欢快地“扑向一个半秃顶，戴大眼镜的黑胖子怀里”时，一向自鸣得意的方鸿渐，才知道被她摆布玩弄了。感到自己不但精神上受了莫大的侮辱，而且因鲍小姐遗漏在自己床上的发卡而被阿刘敲了三次竹杠，使方鸿渐感到经济上的付出更不值得。

鲍小姐人走了，但与鲍小姐发生的事，则尽落在同船的大学同学、留德博士苏文纨眼里。若方鸿渐乖乖地做了苏文纨的丈夫，假文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鲍小姐之事最多成为夫妻生活中的一股暗流，然而，方鸿渐固执地拒绝了苏文纨地频频示好，使假文凭和鲍小姐之事，最终形成摧毁方鸿渐与唐小姐爱情的汹涌波浪。

方鸿渐与唐晓芙

四、讲话快半拍，思考慢半拍

“游学生”方鸿渐的才气，止于他的小口才。可惜他正像刚入世的单纯青年，既不知口无遮拦的危害，更不懂得慎言的好处。在鲍小姐面前关于医生与基督教徒的议论，鲍小姐就责怪他：“只靠一张油嘴，胡说八道。”当然，在学校演讲前对掌声的调侃，也赢得了不少掌声；在唐小姐面前关于女人学政治的一番宏论，唐小姐为“方先生肯为我表演口才”也颇为领情。

侃侃而谈的方鸿渐

方鸿渐常在可有可无的时候大展口才，却在该闭嘴时瞎说，该说时闭嘴，使他唯一的优势大打折扣。比如告诉周太太自己不爱苏小姐，另有其人，惹得周太太以为方鸿渐乱交女朋友，替死去的女儿吃醋，使他与周家的关系闹翻；不能断然拒绝苏文纨的频频示好却像渣男一样勾连不断，无奈给苏小姐写了分手信，又禁不住苏小姐来电追问，慌乱地用法文告诉她自己爱另外一个女人，从而得罪了苏小姐。苏小姐骂他混蛋之后，不难猜测方鸿渐说的那个女人非唐晓芙莫属，于是及时、果断、狠狠地在唐小姐面前“黑”了他一回，并成功拆散了这对鸳鸯。赵辛媚因汪太太丑闻出走，鸿渐替辛楣给高校长送请假信。高校长问他是否知道辛楣走的缘故，鸿渐道：“我有点知道。”鸿渐如此回答，正是高校长不再续聘方鸿渐的原因。高校长以方鸿渐持有《共产主义论》一书思想有问题不发聘书，纯是借口。高校长作为汪太太丑闻的一部分被方鸿渐掌握，才是鸿渐丢掉工作的直接原因。只有以不发聘书的软形式，达到解聘方鸿渐的硬效果，高校长才会像韩学愈一样，不再担心隐私被人揭破。

高校长与汪太太

方鸿渐不知道闭嘴的实话实说，给他带来的都是坏运气。而面对唐小姐的声讨，该发挥口才优势的时候，方鸿渐却说：“我是个骗子。我不敢再辩，以后决不来讨厌了。” 每次看到这个情节，都替鸿渐着急，又替他惋惜。承认自己的错误，表明自己的真爱，揭露苏小姐的险恶用心，对于方鸿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唐小姐也未必不会缓缓地给予原谅。方鸿渐却不能像渣男一样纠缠而迅速撤退。当唐小姐担心他路上的安全致电问候，方鸿渐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当作苏小姐痛骂一通。

五、被动人生

赵辛楣为了让方鸿渐远离苏文纨，把他推荐给三闾大学。辛楣的阴谋，为他提供了失业失恋后别无所选的谋生和疗伤去处，被人耍了还不得不表示感谢；赵辛楣替方鸿渐开了博士文凭，而自己并没有开，成为高校长改聘的依据，即使聘为副教授也属破格，再加上工资是副教授里最高的实惠，和下学期定升他为教授的许诺，让方鸿渐无法发挥口才的优势为自己争取利益，反而增加了感谢高校长的义务。

方鸿渐的学业没有赵辛楣扎实，职业上也不像官二代赵辛楣有所依傍。赵辛楣留学归来，便任外交公署处长；因病未随机关内迁，轻松做华美新闻社的政治编辑；和苏小姐恋爱无望，被老师高校长强聘为三闾大学政治系主任；因和汪太太的丑闻仓惶离开，辛楣也不用为职业发愁，因为”重庆的朋友有好几封信招他”。辛楣很快进了国防委员会，“比起出走时的狼狈，像换了一个人。”

比起辛楣职业上的从容主动，不肯攀附或根本没有攀附对象的方鸿渐，除了接受朋友式的提携，别无出路。三闾大学的差事丢了，又被辛楣推荐给华美新闻社任职；华美新闻社的饭碗丢了，又准备接受已在重庆得意的辛媚的邀请。职业的变化，全无选择的空间，只能像乞丐那样给什么吃什么，绝无没有点菜的资格。在职业围城里进出，全无主动权。

方鸿渐在恋爱、婚姻、家庭方面的被动，比事业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方鸿渐留学的背景、“人还过得去”，加上一张“胡说八道”的油嘴，颇受领风气之先的上海知识女性的青睐。不但经受住媒人介绍的张家小姐、刘东方妹妹的相看，甚至依次博得有未婚夫的鲍小姐、留洋博士苏文纨、大学生毕业生孙柔嘉的投怀送抱。就是被方鸿渐称为“绝世无双”、“摩登文明社会的稀罕物”、对男朋友要求极高的大学生唐晓芙，也为他付出了一份真实动人的情感。为此，挂名丈母娘周太太曾替死去的女儿吃醋道：“瞧不出你这样一个人倒是你抢我夺得好肥肉。”

可惜，方鸿渐“自己总是太心软，常迎合女人，不愿触犯他们。”在与她们的交往中，不但没有赢得主动权，反而成为鲍小姐的消遣品、苏小姐眼中的“混蛋”、唐小姐眼中行为神秘的人，最后成为孙小姐“煞费苦心”捕获的爱情俘虏。一路上勾搭苏州寡妇、和王美玉眉来眼去、“仗着黑眼镜，对苏小姐像望远镜侦察似的细看”的李梅亭，荣升学校的训导主任；他和孙小姐的正常交往 ，却遭到李梅亭“男女同事来往不宜太密”的敲打。而在婚姻围城里进出，更似木偶。

方鸿渐和孙柔嘉

方鸿渐初入社会，屡受挫折，既没有事业追求以安身，也无精神寄托以立命 。究其原因，客观上说缺乏社会经验。虽说他已是二十七岁的大青年，然而在社会险恶和复杂人性面前，的确还是个小孩子， 以方鸿渐的小聪明、低能力、小手段，还没有足以驾驭复杂局面和战胜强大对手的能力。主观上自然是他那边缘化的人格缺陷。既善良正直又迂执软弱，机敏雄辩而懦弱无能，本领不大却不愿在职场上攀附，不谙世事又自以为是，不想欺世盗名却弄虚作假， 看破世相不愿同流合污却又自拔无力，随俗沉浮。方鸿渐的好人和坏人做得都不彻底，不但适应不了讲厚黑的社会，更谈不上有所作为。

方鸿渐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被人瞧不起，但又不想，或者没有力气、没有志气改变自己。“ 从前受了气，只好闷在心里，不能随意发泄，谁都不是自己的出气筒。现在可不同了，对任何人发脾气，都不能够像对太太那样痛快。”甚至悲观地希望“养条狗对我摇摇尾巴，总算世界上还有件东西比我都低，要讨我的好” 以自慰。

方鸿渐的遭遇让人可悲、可叹、可怜，但也并非一无是处，他做人的底线，也许是他希望所在。他买假文凭，主观上只是为了哄父亲和丈人高兴，但并不拿来招摇撞骗，每被人提起，往往无地自容。正是方鸿渐还要脸，给三闾大学并没有开博士学历，教授变为副教授；韩学愈那样买了同样的假文凭还能死不要脸、理直气壮的做派，他也学不来。

在职业上，他感谢并接受朋友赵辛楣的提携，却不愿像狗一样接受苏小姐姑母的施舍。当华美新闻社被敌伪收买，王总编辑要辞职，曾受惠于王编辑的方鸿渐，不顾及个人得失，以从没有的果断辞职，还是讲了和王编辑同进退的小义气。

他曾被鲍小姐“消遣”，但自己并不消遣女人。他可以看不起把守住丈夫当做职业的张小姐，也能给予相亲对象刘东方妹妹足够的尊重；被心爱的唐小姐拒绝后自己慢慢疗伤，却不会因讲了鸦片和梅毒便滥交女朋友；他可以容忍因自己看见女人就脸红被称为“寒暑表”，却容不得被寡妇赞为“侬是好人”的“色鬼”李梅亭没有人味。

李梅亭与苏州寡妇

在爱情上，他不会牺牲爱情来换取利益。对于千方百计要嫁他的孙小姐，在“也许正是我希望的”不确定前提下，还是坚持和孙小姐在一起。当赵辛楣点破孙小姐的煞费苦心后，方鸿渐想的是：“也承蒙她看得起这自己，应当更怜惜她。”

在道德人品上，他拿着仅有的公款买烤薯，并不会借机多吃，他发现李梅亭偷偷买烤薯，仍然买了五个烤薯，使大家人人有份。李梅亭没有协调好坐军车的事，方鸿渐仍然坚持李梅亭的交际费还是大家均摊。

《围城》只是写了方鸿渐留学归来三四年的经历，方鸿渐的遭遇，已使将要进入社会的青年心存忌惮，让每个过来人感同身受。方鸿渐的软肋也许我们都有，甚至更不如他。我们同情他、可怜他正如对我们自己。

方鸿渐纵有千般不是，他的人品、他的不逃避就是转机的资本。重庆还是要去，和太太仍有讲和的余地。方鸿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希望他在婚姻里受到的训练，对事业的发展有实际的帮助。我们何妨吸取别人的教训，让自己也学个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