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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岸】那些令人惊叹的文字(赏析)———— 张晓风散文赏析【异乡的默默】

 山间溪流阅览室 2020-07-17

   喜欢张晓风,是从喜欢她的文字开始的,最早接触她的一篇散文是《春之怀古》,读到惊叹。惊叹她的手里该握着一只何其神奇的笔,竟能把万象写得如此鲜活生动,血肉丰满。难怪有人说她称得上是写“自然”的圣手。
  她在《春之怀古》里这样写春天:
  “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噗嗤的一声,将冷脸笑成花面,一首澌澌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软溶溶的春泥……”
  “一只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汗,一个孩子在放风筝时猛然感觉到的飞腾,一双患风痛的腿在猛然间感到的舒活,千千万万双素手在溪畔在塘畔在江畔浣沙的手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脉……”
  张晓风调动各种感官,将春雪消融和春天来临的景象描写得有声有色,惟妙惟肖,妙趣横生。万物在她笔下,皆仿佛有了灵性。难怪有人说张晓风对汉民族语言的运用简直有通神之法。
  我读到她的第二篇散文是《花之笔记》,也是为她的绣口锦心拍案叫绝。我是一个非常爱花的人,从小视花如命,什么花都喜欢,却苦于无法用文字来表达那份欢喜。张晓风活泼灵动的文字,挟裹着声音、色彩、味道、气势如一幅幅排山倒海的画卷扑面而来,让人一见倾心,欲罢不能。她活泼泼的文字把那份浓郁的情感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出来,读来心有戚戚的惊喜无语言表。
  在文中她这样写花:
  “无论是开在疏篱间的,泼撒在花架上的,哗哗地流下瓜棚的,或者不自惜的淌在坡地上的,乃至于调皮刁钻爬上老树,把枯木开得活了似的……”
  看看吧,能把爬藤花写得如此鲜活生动的,还有谁?“开在疏篱间”、“泼撒在花架上”、“哗哗地流下瓜棚”、“不自惜的淌在坡地上”、“调皮刁钻爬上老树,把枯木开得活了似的”……一支笔写尽爬藤花的万千姿态,令人咂舌。
  “有一种花,叫爆仗花,我真喜欢那名字——因为有颜色,有声音……花不大,澄黄澄黄的仿佛千足的金子,开起来就狠狠地开满一架子,真仿佛屋子里有什么喜事,所以那样一路噼哩啪啦地声势壮烈地燃响那欢愉的色彩。”
  张晓风三言两语将爆仗花那份喜庆的模样写得有声有势,呼之欲出。活色生香的文字让人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我带着无比的欣喜与激动,上网搜索有关张晓风的资料:
  张晓风,现年76岁。笃信基督教教,喜爱创作。1941年出生于浙江金华,江苏铜山人。曾先后就读于北一女中和屏东女中,最后毕业于东吴大学,曾任教东吴大学和香港浸会学院。
  早在1977年,时年36岁的张晓风,就被台湾地区的批评界推为“中国当代十大散文家”之一,评论赞辞说她“笔如太阳之热,霜雪之贞。篇篇有寒梅之香,字字若缨络敲冰”,可以说是对她诗意散文的第一次感性素描。
  的确,的确呀!
  我知道这些美誉绝不夸张,我怀揣对张晓风的无比敬仰来到书店,买来她的散文集《千里乡音》。几乎每读一篇我都会收获无限惊喜。捧着她的书,总有种舍不得读的感觉,恐怕读完。就像小时候,得到一块糖果,每次只舔几下,便用糖纸包起来收好,只为让那份甜蜜久一点,再久一点。张晓风的文字散发的醇香如玛利亚打碎玉瓶膏在耶稣头上的真哪哒香膏一般,满屋子的香味,久久不散,且历久弥香。让你忍不住一读再读,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揉皱、碾碎,一并装到心里。
  
   二
  张晓风写景是一绝,写人、写事更令人拍手称快。
   读张晓风的文字,你会感觉到她有种能钻到人心里,把万人万事看透看准,并能贴切表达出来的神力。她写人写事,信手拈来,涉笔成趣,寥寥几笔,便妙趣横生,引人共鸣。
  她在文章《未绝——一位作者的成长》中这样写:
  “那是一个台北常有的落雨的冬夜,他十岁,姐姐和家人都睡了,他起身整理了一个小包,小包小得可怜……他准备离家出走了……走到门口,大狼狗迎上来,他抱着狗哭了一场,掩门去了。小小瘦瘦的身子,被街灯拉得异常孤苦无依,他艰难地走到巷口,终于折回家,钻被窝睡觉。”
  “从学校借来的《水浒传》正读得兴起,早上起来却见它在地上,撕得粉碎。要命的是来不及伤心,因为首先要应付的是学术股长死催活催要他还书,而他一文不名。那种痛苦,真令人想死。”
  寥寥数笔,稍事勾勒,便将一个寄人篱下孩子的无助无奈、伤心绝望描写得入木三分,令人垂泪。
  “可是,读书仍然给他最大的乐趣和拯救。……他在《爱迪生传》里看到这位科学家的手相,自己左对右对,竟自以为很相似。”
   看看吧,张晓风把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小小心思写得何其到位,一个令人心疼的孩子的形象跃然纸上!
  “痛恨数学,因为想不通为什么需要把鸡和兔子关在一起?以及为什么一个人要到某地。忘记某物,折回走,取了物又前行……等等无聊的设计,他拒绝去搞这种‘没道理的东西’。”
   这样令人莞尔的心思,只有小孩子才会有,且只有痛恨数学的孩子才会有,张晓风简直把文章写活了!
  “隔壁人家常找孙玉鑫来说书,他坐在墙头听,听得如醉如痴,立志长大要做‘说书人’。并且立刻就拿那批‘基本特约观众’做实验,自己胡编的故事,居然也能把表弟、表妹弄哭。忽然悟出一番跟希腊悲剧家所见略同的观念,亦即‘把不该死的弄死,让该死的且不让他死’。”
   “基本特约观众”、“把不该死的弄死,让该死的且不让他死”,多么诙谐幽默的语言啊!张晓风站在一个孩子的角度,设身处地,将一个小小孩子的童真童趣刻画得惟妙惟肖,读来令人引俊不禁。
   读这样的文字,我是笑出声来的,无限的感慨在心头升腾,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对张晓风的赞叹,真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就是所谓的“叹为观止”吧!
  
   三
  从写作题材来看,爱情、亲情、友情尽管也是张晓风经常涉猎的,但是,她的魅力却在于,当她一提笔,便立即爆发出超越普通女人情感的力量。
  有人说,张晓风的文字写得极美,又极沉重,有豪气,又有气势。对此,我是非常赞同的。张晓风仿佛是一个女巫,在人间踽踽而行,不动声色,便洞悉世间所有的秘密。她似乎有这样一种特质,即便是世间再普通的物事,她都能透过其质地纹理去探寻它们很久以前的模样。所以,即便明明是写私人的感情,她却似乎写尽了人类的共同情感。
  她在文章《细数那些叫思念的羊》中这样写:
  “爱一个人常是一串奇怪的矛盾,你会依他如父,却又怜他如子;尊他如兄,又复宠他如弟;想师从于他,跟他学,却又想教导他把他俘虏成自己的徒弟;亲他如友,又复气他如仇;希望成为他的女皇,他唯一的女主人,却又甘心做他的小丫鬟小女奴。”
   看似细腻温婉的文笔却不失大气、豪气,一支笔将人间真爱写尽。试想,哪个真正爱过的女子不会有如此念想?张晓风写到了女人的心坎上。
   在《一个女人的爱情观》中有这样的文字:
   “爱一个人就是在他的头衔、地位、学历、经历、善行、劣迹之外,看出真正的他不过是个孩子--好孩子或坏孩子--所以疼了他。”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总是吸引着人的目光。一个女人对男人的要求亦是如此,盲目地追求完美,往往让她们遭遇一次次失望,以致身心疲惫。岂不知,真正的爱却不是这样的,张晓风的爱情观无意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他不过是个孩子!”你怎么会对他有这么多、这么高的要求?如此想来,谁还会不幸福?
  
   四
   张晓风用一颗感恩、聪慧的心将世间一切所遇都惜福、唯美于自己的笔底。她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豁达与知足,让人感受到她的生命好像时刻都被暖暖的阳光庇佑着,对未来的一切充满希望与无限向往。以致她所有的文字都如养人的麦穗般粒粒香醇,穗穗饱满。她温暖的文字贴心贴肺,让读者时刻感受到,只有心存对万事万物满怀感恩和大关爱的人,才会有如此急于倾吐,不吐不快的责任感,才会写出如此丰美的华丽篇章。
  张晓风总能随意捡拾起生活中一个个平凡的碎片,虔诚地一一精心擦拭,使之闪出意想不到的光芒,将读者的心儿照得温暖透亮。
   张晓风的确是一位集学者的渊博、诗家的灵慧、哲人的睿智、宗教的悲悯、儒家的担当和艺术的纯真于一体的作家。她的才情,就是横溢的才华与真情的表里相融揉,滋心养肺,温润通透。
   读张晓风的文字,我们不能不叹服她该有一种怎样的驾驭能力,让一支笔随着作者思维的触角自由驰骋;我们不能不叹服,她该有一颗怎样千窍都通的慧心,万事万物一入其中,便异彩纷呈?难怪名作家余光中赞美张晓风是“亦秀亦豪的健笔”,说她“这枝笔,能写景也能叙事,能咏物也能传人,扬之有豪气,抑之有秀气。”
   读张晓风的文字,你会时时有这样的感觉,她手里仿佛握着一支西风神手里的蛇杖,优雅地向天空一指,万物复苏,生命涌动。她笔下流淌出的优美动人的汩汩文思,令人叹为观止。
   难怪有人这样形容她的文字:“读她的散文你好像走在远古的宛丘路上,看到的是美丽的女巫在击缶舞蹈用曼妙的表达怡人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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