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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终将消逝,唯你依然如故 上

 凌霜降 2020-07-18

在所有认识的女生里,周安澜最不喜欢的,便是肖嘉宝。

虽说新时代男女已然平等,但女生总要有个女生样。最好能穿裙子,非要穿裤子不是不行,但不要学着男生骑那种巨大的单车,还骑得飞快,所经之处,都能刮起一阵风。明明与其它女生一样留着丸子头挺好看,非要剪成男孩一样的短,穿了紫不紫蓝不蓝的校服,更是非男非女,再扛着一桶水往楼上跑的样子,真是……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按今天流行的话来说,周安澜那样的想法,完全就是个直男癌。而肖嘉宝,不过是有些女汉子而已。

周安澜是有资格挑三拣四的,周家在苏城那是什么样的人家?祖上出过几代进士三甲的门楣,后来弃政从了商,也做得十分好,起起落落到了周安澜这一代,更是人人称颂的豪门善户。

周安澜本来可以做那种开着百来万的跑车车尾一甩停在校园里来上学的纨绔。但周安澜没有。他安安份份地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上了这所名高中,安安份份地如同普通同学一样也值日扫地擦黑板倒垃圾。

但与生俱来的贵气,是掩饰不住的。加上眉目又生得俊雅,多的是小女生眼睛冒着粉红泡泡递来仰慕。大概是受宠久了,周安澜对肖嘉宝那样的女生,更不屑。巧的是,肖嘉宝也对周安澜不满:一个高中生用什么香水!娘里娘气!

虽说也想入乡队俗,但周安澜有些受不了七十大几人挤在一个小教室里的那些混杂气味,特别是夏天,真是够够的。有天上体育课,周安澜提前回教室喷香水,被也提前回来给大家准备扛水的肖嘉宝撞见,两人四目相对,只字未说,但眼神里都是嫌弃对方的火花。

周安澜知道自己是有些少爷习气的,但他很快就原谅了自己:本来就是周家的大少爷,怎么不能有些少爷习气了?而且与那些家底明明没周家殷实却喜欢装富摆阔的孩子相比,自己不知道已经多踏实。

周安澜的低调,在处心积虑的人眼里,真是处处是机会。

那个周末放学,周安澜想留下来打场球,便让来接自己的司机先回去。立秋过后天短,打完球天都黑透了,周安澜走出校门想拦辆出租回去好了。车没拦到,却看到肖嘉宝穿着某快餐店的制服骑着车带着外卖呼地从眼前闪过。周安澜想打个招呼的,但想想算了。那辆不怀好意的面包车就是在那一刻带着尖利的刹车声停在周安澜的面前的,车门刷地打开窜下来几个大汉的时候,周安澜转身要跑,已经迟了。

手脚被捆,嘴被胶带粘牢,眼睛被蒙上的周安澜只剩下耳朵还是清醒的,又一声刹车后,听见肖嘉宝敲着窗玻璃讲话的声音中气十足:“撞了人还想跑?!还有点道德没有了?!”

那次,真是多亏了肖嘉宝的不依不饶,那车急着逃跑刮翻了她的外卖车,她拍着车窗的时候看到了周安澜的书包。那车再甩开她逃跑的时候,肖嘉宝一想不对,跑到路边拉了个交警就报了案。

警方循着肇事面包车逃跑的方向破了案,救下周安澜的时候,周安澜已被灌了药昏迷了。据匪徒交待,他们本就没打算让周安澜活,在远郊的一处荒野地上,埋周安澜的大坑都挖好了。

跟着爷爷一起到肖家致谢的时候,周安澜心里的后怕还在,若不是肖嘉宝,这会儿自己恐怕已经被活埋了。

在肖嘉宝简陋的家里,即使在重病卧床的肖爸爸面前,周安澜的爷爷也十分恭敬。倒是周安澜,无端地生出一些尴尬:他想他若是肖嘉宝,被一身光鲜的同学看到自己家庭的窘迫,必定觉得颜面无光。

肖嘉宝还好,用样式不同的两只杯子端出两杯水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不知道会有客人,家里只有白开水。

周安澜的爷爷盯着肖嘉宝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点点头,很认真地说了声谢谢。站在爷爷身边的周安澜也双手接过了水杯,也低声地说了句谢谢。

去肖嘉宝家的时候,周家爷孙俩都双手空空的。周安澜想,爷爷不是那样小气的人,肯定还安排了别的谢礼。

可周安澜绝对没有想到,爷爷竟然会拿自己的一生去相谢。

“肖先生,令嫒相貌端庄,品行善慧,此次救了我的孙儿安澜,我们周家真是感激不尽。如此大恩,不知如何报答。若肖先生不嫌弃,咱们做主,让两个孩子结亲如何?”周爷爷这样说的时候,别说是周安澜和肖嘉宝了,连肖爸爸都吓着了:“这……我们家虽家贫,可家里大小事,一向都是嘉宝自己做主。”

周安澜马上望向肖嘉宝,那张带着些许英气的脸庞此刻却似有些不曾相识,因为肖嘉宝虽也惊讶,但只是稍微沉吟半响,便问了一句:“爷爷你会帮我爸爸找最好的医生治好他的病吗?”

周爷爷老奸巨猾地笑着这样回答:“当然会。还会送你去最好的学校读书。”

然后肖嘉宝说什么来着?她说:“成交。”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周爷爷哈哈大笑,而周安澜郁闷得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回途中,周安澜试图说服爷爷改变主意,什么二十一世纪了专制婚姻最不存在,替未成年人订婚犯法,门不当户不对之类说了一堆。

但周爷爷只说了两句话:法律我懂。她是你能遇到的最好的女孩。

周安澜那里肯,朱家的蕾拉,赵家的漾意,就连学校里的苏蕊林萌萌,哪一个不比肖嘉宝更好更像女孩?

但周爷爷一直就是周家当家作主的人,周安澜甚至鼓动父母叔叔姑姑等家人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仍没能改变爷爷的决定。

周安澜是真生气:那个肖嘉宝有什么好?他都还没恋爱过怎么与她结婚!

一气之下,周安澜跟着叔叔去意大利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发现肖嘉宝已经搬到周家来了,而且房间就在他房间的对门。

佣人们都叫肖嘉宝肖小姐,与周安澜出出入入低头不见抬头见。肖嘉宝还好,你不理我,我便目不斜视擦肩而过,反正她报了英文班法语班日语班还有绘画课芭蕾课与健身房忙得很。倒是周安澜,在学校天天见也就罢了,回到家里,也无处不在,而且还是一个既不理会自己也不巴结自己的“未婚妻”,光是想一想,都又尴尬又委屈。

大概是肖爸爸在美国治疗见好的关系,肖嘉宝的心情慢慢好起来,脸上的笑容多了些。早上他起床时,她已经去跑步回来了,汗水滋润过的皮肤在阳光下有着极柔和的光泽,未干透的短发斜到一旁,露一角光洁的额头,有那么一瞬间周安澜想,其实如果肖嘉宝不是那么男里男气,应该是长得不错的女孩子。可是你看,她就那么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骑着她的山地车飞也似的消失在路尽头的拐弯处--虽然住在一处,但肖嘉宝嫌坐车不自由,仍然骑车上学。倒是周安澜因为上次的事件失去了许多自由,比如不管到哪儿,卢叔都跟着,保镖兼司机。

每天放学的时候,周安澜经常看得见肖嘉宝在等红灯,一条长腿撑在地上,一手扶着单车,一手拿着一个单词本,嘴里念念有词,风扬起她的短发,露出她还算优美的侧脸。卢叔说:肖小姐是个用功的女孩子。最近老爷又给她请了钢琴老师和书法老师。

周安澜想:救了他一命,什么都有了,还那么努力做什么?

十八岁生日那天,周安澜第一次见到了肖嘉宝穿裙子的样子,肖嘉宝本来就高高瘦瘦,穿小礼服的样子真挺好看的,短发被化妆师硬用摩丝拔到一边,露出了她本来便有些英气的五官,画了点淡粉色的口红。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那样子实在是不适合她的气质,周安澜看着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别扭。

肖嘉宝自己也别扭,第一次主动来敲周安澜的房门,问他能不能把前几年的礼服借给她一套。她进了衣帽间的时候,周安澜站在阳台等着。肖嘉宝出来的时候,周安澜呆住了,肖嘉宝把他十六岁时的那套白色西服换上了,合身得让周安澜就似看到了另一个更英气俊美的自己。

周安澜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倒抽一口冷气,只是多年之后,他都记得肖嘉宝当时的样子,那样英气俊美地照了照镜子,回头对阳台上的周安澜说了一句:我要是这样穿下去,爷爷会立即把我赶出去吧?她的声音中性有磁音,带着一点点不易觉察的无奈,周安澜无端觉得有些动人。

那敢情。周安澜看过宾客名单,爷爷今天约的都是旧交亲朋,又特意叫人打扮了肖嘉宝,那用意周安澜明白,大概是想把肖嘉宝摆上台面了:以他的未婚妻之名。

肖嘉宝要是穿成这样下楼去,不知道会被那些人笑话成什么样,说不定顺势就传出去,说周家的长孙是个基佬。

明天发 下  。猜这篇发在杂志上时叫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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