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十六的华丽转身：把国家命运押在赌桌上

文/清暑殿铲史官

1939年8月，在一次重要的内阁会议上，一位阁员问海军大臣米内光正，如果日本因为与法西斯国家结盟而被迫与英国、法国、苏联和美国组成的联合战线作战，结果会怎样？当时，日本与英美关系恶化，在国际上越来越孤立，于是向德国、意大利走近。

米内光正直言不讳地说，日本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因为日本海军无法对抗英美联盟。

一、山本五十六坚决反对对美宣战

认识到日本实力远不如美国者，大有人在，可是公开承认“日本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的却是极少数，因为法西斯主义者威胁反对与法西斯结盟者的生命。

随着国内局势急剧滑向右翼，大多数官僚越来越亲德，米内光正深感在政府内无助。不过，让米内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副手、海军次官山本五十六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反对与法西斯结盟。和米内不同的是，山本在美国生活多年，亲眼看到了美国的强大。

1919年，35岁的海军少佐山本五十六奉命到哈佛大学学习。在美国学习的两年，山本看到的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新兴大国。不管是在底特律看到的汽车工厂，还是在得克萨斯参观的油田，都让这个年轻的日本海军将领见识了美国的真正力量。

山本五十六是当时日本少有的具有国际视野的将领

山本的美国生活前后总计4年，其时正值两次大战之间自由国际主义的鼎盛时期。如何与他国和平共处是许多有识之士思考的重大问题，裁军成为那个时代的主要议题。山本经常代表日本海军出席国际裁军大会，这让他成为日本军人中少有的具有国际视野的人。

围绕与德国结盟问题，日本陆海军产生了巨大分歧。米内在内阁会议上明确说出“日本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性”之前，双方已经在内阁会议上争论了70多次。

陆军大臣板垣征四郎提出加强日、德、意三国防共协定的方案，并将其作为国策提交内阁会议。米内光政、山本五十六据理力争，指出一旦同德国缔结同盟，日美冲突很难避免，将诱发日美战争，日本毫无胜算。因此，无论从国策上还是战略上考虑，都必须反对与德国缔结同盟，否则日本将陷入危险境地。

海军的反对，引起陆军的不满，特别是少壮派陆军军官。他们公开说，反对与德国结盟将“损害日本的应得利益”，扬言要对反对者实行“天诛”。这不仅仅是赤裸裸的威胁。进入20世纪30年代以来，暗杀风充斥着日本政坛，反对法西斯主义、军国主义的自由派和温和派人士不断遭到刺杀，袭击的目标甚至包括军方人士。

米内、山本的压力不仅来自外部，也来自海军内部的纳粹崇拜者。本来，和骄横颟顸的陆军将领比起来，海军官员思想更开明一些。可是山本失望地看到，越来越多的海军将领也开始赞成与德国结盟。

米内光政

内外夹击，让米内越来越担心副手的安全。1939年9月1日，山本被任命为海军联合舰队总指挥官，离开了海军省。正是这一天，德国入侵波兰，仅用一个多月就和苏联一起瓜分了波兰全部领土。

随着希特勒闪电战的成功，日本国内的舆论更加对日、德、意三国同盟充满期待。日本国内的纳粹崇拜者越来越多。海军作为一个整体，也开始抛弃谨慎立场，像陆军一样失去理智。

山本并不愿意离开海军省，他希望在这里继续反对那些对美主战派。米内光正出于爱护部下之情，让他远离政治，却越发削弱了海军里的理性力量。

米内本人1940年1月开始担任首相，尽管仍然反对与轴心国结盟，却由于缺乏支持力量，仅仅半年后就在陆军的掣肘下被迫辞职。两个月后，日本与德国、意大利正式签署《德意日三国同盟条约》，以柏林—罗马—东京为轴心的军事同盟成立。

假如山本此时留在海军省，他有可能因为继续坚持自己的主张而被右翼分子暗杀。这对山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他将以一个清醒的理性主义者的形象留在日本近代史上。

日本海军

二、一场注定失败的赌博

《德意日三国同盟条约》签署后，山本开始研究制订匪夷所思的“偷袭珍珠港”计划。山本当然清楚，日本没有可能打赢这场战争。可是身为联合舰队司令，他不是尽量避免这场毫无胜算的战争，反而自欺欺人地认为，如果开战，他的努力可以增加日本的胜算，甚至换来最好的战略效果：即在一开始日本就占据上风，让美国丧失斗志，被迫坐在谈判桌前。

显然，这完全是一个赌徒在没有胜算时的选择。

这种赌博心态很符合山本的性格。山本21岁时参加了日俄战争，在对马海战中被流弹击中，右大腿被炸了个大洞，左手食指和中指也被炸掉。他在海军医院休养时，因为伤口感染，医生建议截掉左胳膊。山本拒绝截肢，他说：“因为我怀着成为海军士兵上战场的梦想进入海军部队，我要么死于伤口感染，要么恢复过来继续当一名士兵。我有二分之一的机会，我要赌一次！”他赌对了，最后康复，也没有失去胳膊。

山本认为，赌博是成人的标志，敢于赌博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在生活中，他的娱乐活动就是打扑克和桥牌，即使在战舰执行任务时也照打不误。赌博成功很容易让人萌发侥幸之心。

问题是，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赌桌上，但是他没有任何权力以国家命运作为赌注！

日本偷袭珍珠港

其实，这个高度保密的“偷袭珍珠港”计划已经被美国的情报人员部分知晓。1941年初，美国驻日本大使格鲁在写给国务卿的信里说，使馆工作人员“从多方渠道（包括一位日本消息人士）听说，日本军队计划对珍珠港进行大规模突袭”。

格鲁说，“这一计划看起来很荒诞”。事实的确如此，但山本竟然疯狂到要把这荒诞的一幕变为现实。

当然，山本也没有疯狂到完全失去理智的地步。1941年9月底，他还警告参谋本部说：“不应进行一场获胜希望如此渺茫的战争。”他对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说：“显然日美战争势必要拖延。只要日本占上风，美国是不会放弃的。战争将持续好几年。另外，日本的资源将消耗殆尽，战舰和武器将损耗，补充资源是不可能的……日本将一贫如洗。”

后来事实证明了山本的惊人预见，甚至几乎丝毫不差。然而，这位海军指挥官没有停下来，而是仍然在赌博心态驱使下坚持自己的“偷袭珍珠港”计划。

一场改变国运的赌博

就像美国学者堀田江理所说：“关于日本开战决定最讽刺的是，如果没有海军上将山本五十六，日本领导人甚至不敢想象进行如此大的一场赌博。”

尽管“偷袭珍珠港”取得成功，但是山本发现，“赌局”并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发展。美国人民没有屈服，反而同仇敌忾，与法西斯宣战。日本的战略优势仅仅保持了半年，就开始陷入被动。山本的好运气消失了，战局处处不利。

1943年4月，在视察部队途中，59岁的山本因座机被美军飞机击落而毙命。

1943年6月5日，东京的日比谷公园，战时唯一的国葬在此举行，参加的民众超过百万。对处于战争中的日本来说，如此规模的国葬是极为罕见的。除了悲哀，民众脸上也布满了迷茫。因为他们以为日军自开战以来不断高歌猛进，现在终于明白了，战争局势对日本并不利，连成功“偷袭珍珠港”的“英雄”山本五十六大将不是也竟然被打死了吗！

民众并不知道，山本是两个月前死亡的，日本政府一直拖到此时才公布其死讯。更可悲的是，直到这时他们还相信山本是一个“英雄”。

1943年4月，在视察部队途中，59岁的山本因座机被美军飞机击落而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