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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克的火星梦是SpaceX最大的动力,也是最甜蜜的负担

 造就Talk 2020-07-21

对企业来说,一个伟大的梦想究竟是动力还是负担?

SpaceX是为火星登陆而生的。

但志向太过远大,是否也会成为前进的阻碍?

在9月27日于墨西哥召开的国际宇航大会上,SpaceX公司CEO伊隆·马斯克(Elon Musk)揭晓了他的火星探索计划。

对此,马斯克的粉丝们、SpaceX的拥趸们都已期待多时。


但就在不久前的9月1日,SpaceX的一枚“猎鹰9号”火箭在起飞前的点火试验中被大火吞没,给人们的乐观情绪浇了盆冷水。

批评者开始质疑:

SpaceX是否野心太大、操之过急?

SpaceX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给四平八稳的航空工业注入了突破传统、屡败屡战的硅谷精神。

正是凭借这种企业文化,它成为了第一家设计并发射轨道火箭的私营公司,并以无可比拟的低价颠覆着太空发射业务。

但由于急躁冒进,SpaceX的批评者也不少。

马斯克向来不惮于指出对手的预算臃肿和创新匮乏。

所以当他自己的公司碰壁时,比如这一次,以及2015年,它的国际空间站补给任务发生爆炸时,大家也都不留情面地发出质疑:

SpaceX真的可靠吗?
我们真能把数亿美元的物资托付给它吗?

SpaceX的主营业务是承接商业发射,其中包括事关重大的国际空间站补给任务,以及为美国宇航局(NASA)开发新一代载人宇宙飞船。

但与此同时,它也在研发新式重型火箭、卫星系统,并打算在2018年以后发射火星无人探测器,继而开发“星际交通系统”。

有人认为,这些项目使SpaceX的员工无法专注,导致了主营业务运转不力。

美国宇航局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也表达了类似看法。

在他们眼里,连飞往国际空间站这种普通的轨道任务都赶不上进度,就急于探讨宏伟的星际探索计划,这种做法未免太心急了。

联合发射联盟(ULA)是波音和洛克希德马丁的合资企业,也是SpaceX火箭业务的主要竞争对手,它对美国空军最近的一项竞标流程颇有怨言,称军方没有对可靠性予以足够重视,矛头直指SpaceX。

美国空军方面则坚称,他们的认证过程迫使SpaceX满足了“严格的技术标准”,以保证任务顺利完成。

“最近的几次发射失败表明,火箭不是商品。”

ULA在一份声明中称,“它们属于高风险系统,一旦失败,不但代价高昂,而且影响深远。”

失败要趁早

“20年前就有手机了。不过后来,这种技术越来越完善,价格也大幅降低。”SpaceX第14号员工布莱恩·比耶尔德(Brian Bjelde)说,工程师出身的他现任SpaceX人力资源主管。“发射技术为什么不能这样?”

2002年,正是这个问题促使马斯克创立了SpaceX。

当时,虽然有几亿美元在手,他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低成本的途径,帮他将一个温室送上火星。

在他眼中,航天工业充斥着官僚作风和不当的激励机制。

于是他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希望摈弃这种现象,拥抱现代生产工艺,最重要的是赌一把:投资于低成本、可重复使用的火箭,看能否换来私营航天市场的壮大。

“马斯克来自硅谷,奉行硅谷那套模式:尽早失败、尽可能多地失败,把可能出错的地方都揪出来,尽快推出最安全可靠的最终产品。”比耶尔德说。

来自硅谷的理念之一就是,SpaceX志存高远,并不只为赚钱而生,它最根本的目标是让太空旅行平价化,让人类变成跨星球物种。持同一管理理念的还有谷歌、Facebook以及曾经的苹果。

风险资本家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曾指出,要想招募最优秀的员工并激励他们努力工作,这一点至关重要。

和马斯克一样,硅谷的另一位太空创业者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也不满足于区区“火箭工厂”的定位,这都不足为奇。

SpaceX的领导层中有不少宇航业的老资格,包括总裁格温·肖特韦尔(Gwynne Shotwell)、发射业务高管蒂姆·布扎(Tim Buzza;现已加入维珍银河)和首席工程师汉斯·柯尼斯曼(Hans Koenigsmann)。

但在普通员工中,却不乏刚从大学和研究生院出来的年轻人,一心想有所作为,对“集成他人的技术”不感兴趣,入职较早的SpaceX员工斯科特·诺兰(Scott Nolan)如此评价道。

“可以说,SpaceX的文化是‘专挑不可能去做’,可不可能,试过才知道。”

曾参与发射任务管理的SpaceX前员工斯蒂芬妮·齐诺斯(Stephanie Xenos)说,“没有这种文化,就没有SpaceX今天的成就。你不愿懈怠,不愿上Facebook浪费时间,你敬重自己的同事,希望也能贡献一己之力。”

对于这种文化,员工们还是认同的,艾琳·贝克·阿凯恩(Erin Beck Acain)说,她曾在SpaceX工作六年,其间换过各种技术岗位。

她说,听起来俗气点儿,但SpaceX的使命宣言“快速、低价、可靠”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大多数人都把这句话贴在桌上。”她说。

到晚上11点,我们停下手头的工作,玩几个小时的《雷神之锤III》,耗掉一些旺盛的精力,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这种文化使“猎鹰9号”轨道火箭惊艳亮相,其成本至少比竞争对手便宜7000万美元,因而飞速揽走了对手的生意。(当然,美国宇航局提供的巨额研发经费也功不可没。)

SpaceX由此信心大增,2014年,它从美国宇航局拿到了价值26亿美元的合同,这也是该公司创立至今,数额最大的一笔生意。

它将与波音公司一起打造新型载人太空飞船,用于取代现有的航天飞机。

让失败就此打住

早期的SpaceX只专注于一个目标:设计一枚轨道火箭及其搭载的货运飞船。

现在,它开始加快这种火箭的制造速度,同时开发其他领域的新技术。

图中最右侧的,是SpaceX计划开发的星际火箭

2014年,该公司成功完成了六次发射任务;次年,它仅用半年时间就达到这一数字,并计划向一年12场发射任务发起冲击。

而就在2015年6月,在“猎鹰9号”进行第19次发射时,液氧罐内的一根支杆瞬间断裂,导致它本应固定住的氦气瓶冲向罐顶,引发爆炸(SpaceX的措辞不是爆炸,是“异常”),摧毁了整艘火箭。

SpaceX因此被禁飞,损失了数亿美元的营收。

“我参与的所有项目,所有事情,几乎都被搁置了。”齐诺斯说,“所有人都在核对数据。”

仅用了半年,SpaceX就查到问题出在分包商制造的支杆上,并恢复了飞行。

2015年12月,它在卡纳维拉尔角成功发射了一颗商业卫星。

此后,它又顺利飞行九次,直到9月1日那场大火。

此类事故发生后,通常需要九到十二个月才能把问题诊断出来,并加以解决,SpaceX的速度比这快了不少。

另一家火箭公司Orbital ATK两年前遭遇发射失败,按照计划,到今年10月,它才会重启Antares火箭的发射。

SpaceX称,最近这起事故发生后,它希望能在今年11月恢复飞行。

作为SpaceX最大的客户和最早的大型机构靠山,美国宇航局开始坐立不安了。

它在SpaceX身上下了重注,想依靠它实现低成本的载人太空飞行,终结美国依赖俄罗斯才能造访国际空间站的局面,同时释放出更多的科研预算资金。

但由于资金延后和技术难题,波音和SpaceX的进度都出现了滞后。

在2015年那次任务失败后,美国宇航局对SpaceX颇有微词,还在一封信中“对其系统工程和管理上的作法表达了担忧”,因为调查显示,人为失误是导致事故的原因之一,在那根支杆出事前,曾有员工站在上面。

SpaceX对此予以否认,一名发言人表示,“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经表决认定,事故的根本原因最有可能是支杆材料缺陷,而不是被人站过。”

但SpaceX何尝不明白这位大客户的重要性,它想尽办法不让美国宇航局失去信心,包括进行机构重组,建立由高层人员带领的新团队,专抓可靠性。

“这个和公司的增长有关。”比耶尔德说,“当你的团队很小,还在车库里经营的时候,很容易有这种警醒。

但当你快节奏地建造大量技术性硬件的时候,你就得把这些层面加进去。倒不一定是管理上的层级,它更多的是对可靠性的投资。”

SpaceX的卡纳维拉尔角发射台上升起浓烟

怎样才算用力过猛?

前美国宇航局官员斯科特·佩斯(Scott Pace)说,任何一家公司若要和SpaceX一般高产,都要仔细考虑一个问题:自己是否给员工施加了太大的压力。

“这样的时间表放在任何公司,都是有些过分的。”佩斯说,“看看现在愈加频繁的发射日程 ,再对比下历史常态,我们就应该考虑,为了追赶进度,员工承受的压力是否超出了可接受的范围?”

对此,SpaceX拒不承认。

比耶尔德提供了一项内部调查,显示大部分工人每周的工时都在50至57个小时。

他指出,火星登陆是一项长期计划,需要健康、可持续的员工队伍。

员工们则表示,这种勇猛奋进的工作氛围可以追溯到SpaceX的初创企业基因,以及员工的工作热情。但比耶尔德坚持表示,SpaceX已经开始平衡员工的工作与生活。

“我曾经和马斯克挑灯夜战。”比耶尔德说,“到晚上11点,我们停下手头的工作,玩几个小时的《雷神之锤III》,耗掉一些旺盛的精力,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SpaceX的前任和现任员工中都有人表示,这家公司与任何高效率的工作环境别无二致,员工工作起来干劲十足。“

在日常工作中,火星文化并不会起到干扰作用。”齐诺斯说。

他们还说,在这个环境中,工人一有顾虑就能迅速接触到高层管理人员。

肖特韦尔作为公司总裁,维护着一个特别的系统,专门登记员工的匿名投诉。

“每次发射前,马斯克总会发来电子邮件,‘请停下手头的工作,用足够的时间,重新核对所有的资料、所有的数据。’谁看了都不敢怠慢。”齐诺斯说。

成长的烦恼

虽然通过重组,SpaceX相当于默认了原有系统的不足,但在发展到5000人企业的历程中,它还出过其他的岔子。

目前,SpaceX正在和解一起集体诉讼。诉讼原因是一批员工不满公司施加压力,迫使他们在午餐和休息时间持续工作。

在加州劳动法的管辖下,这类官司并不少见。

另有一名前员工表示,在SpaceX,即便是拿固定年薪的员工也能自己决定工作节奏,这跟加州严格的工时规定是相互冲突的。

“SpaceX制定并实施有力的政策,确保我们遵守加州所有的劳工和就业法律,包括这些诉讼中涉及的法律。”

SpaceX的一名发言人表示,“不过,考虑到持续诉讼的费用、负担及不确定性,我们决定采取和解方式,以便继续专注于我们的业务。”

另一桩诉讼也许更引人深思:一名前员工状告SpaceX,称遭到不公正解雇。

此人曾负责检验外部制造商发来的零件。他说,在检验零件是否符合规格时,上司并没有给他使用计算机的时间,他只能使用手工工具;他因此抱怨了几句,便遭到解雇。其律师称,SpaceX的这种做法会“误导客户,并增加事故隐患。”

SpaceX否认了这些说法,并表示“将在法庭上积极为自己辩护”。

据熟悉这起官司的人士称,两种检验方法差别不大,只是在大批量处理零部件的情况下,使用计算机系统的效率相对较高。

SpaceX渲染图:一艘“龙”飞船进入火星大气层

成功,既甜蜜也苦涩

对于最近的起火事故,SpaceX还没有找出具体原因。根据该公司发布的最新进展,它在氦冷却系统中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系统被用于冷却第二级火箭中储存的液氧。)不过它指出,这与2015年的故障并无关联。

“我们需要接受这些异常,抱着一种甜蜜又苦涩的矛盾心情。”比耶尔德说,“每次出现异常,公司都会更加完善,清理掉更多的毛病,让接下去的客户享受更完善、更可靠的发射。”

这种迭代精神促成了SpaceX迄今为止最了不起的成就:发射了六枚不同的“猎鹰9号”火箭——或送卫星入轨道,或向国际空间站输送物资——并将它们的第一级火箭悉数收回。

目前,多数火箭一经发射就被遗弃,而让火箭在发射后重新着陆,这种技术是史无前例的。

除了提供视觉上的震撼,这种重复利用还有望进一步降低发射成本,并为火星着陆预备工具。

“马斯克常常会列出一个简短的清单,一般有五个要点,是我们当前在做的项目,作为公司的大目标。”阿凯恩说,“你可能在做其中一个项目,它看上去也许无关大局,但我敢保证,其中肯定有关系。”

这种兼顾创新与执行的能力是SpaceX的希望所在,因为通常来说,这两种价值取向并不相容。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虽然最近的一艘火箭葬身火海,但航天领域的很多人在担忧的同时,却并没有对SpaceX失去信心。

“我觉得SpaceX有它的独到之处,这是我们在其他企业没有看到过的。”喷气推进实验室的安德鲁·格雷(Andrew Gray)说,“它会仔细评估风险,努力实现收益最大化。你我这样的常人不会这么做,但亿万富豪会。马斯克赋予了员工一种力量,使员工和他同心同德。”

真正的问题或许不在于火星计划是否令SpaceX分心,而在于它能否找到一条途径,收回火星投资的成本。

SpaceX旗下有各项不同业务,包括酝酿中的卫星互联网,都是为了赚钱养活火星计划。

但分析人士表示,SpaceX的盈利能力依然不够为火星任务买单,所以,真想大展宏图,它就得与美国宇航局深入合作,虽然对于马斯克的心思究竟放在哪里,宇航局官员还是有点担心的。

不过近日,美国宇航局局长查尔斯·博尔登(Charles Bolden)对SpaceX投出信任票,赞许了他们的雄心壮志。

“创业者能肩负起我们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他在谈道SpaceX与美国宇航局签订数据分享协议时表示。SpaceX将用火箭把太空飞船运回地球,而将来人类要踏上火星,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技术。

“假如我是一名年轻的工程师,我肯定会被SpaceX面前的机遇所吸引。”美国宇航局前官员佩斯说,“但作为一名政策研究人员,我认为火星计划会让人分心,因为我不知道它怎样才能做到可持续发展,也找不到商业运作上的合理解释。

我有一个朋友也干这一行,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妙:

火星在我们心里,但月球在我们的商业计划里。”


翻译:雁行

来源:QUAR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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