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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沁鑫:那些让我们打败好莱坞的超级IP遗落在历史里

 造就Talk 2020-07-21

田沁鑫
中国国家话剧院导演

好莱坞的风光和困境

在文化创意产业,有一个行业和艺术形式正强烈地冲击着我们,那就是美国大片。

据不完全统计,它占有全球发行量的60%,甚至是70%,它的特点就是面向未来,面向科技。

美国没有悠久深远的历史,但有基督教文化,鼓励救赎、拯救世界。

所以它的超级英雄是漫威、卢卡斯的《星球大战》,以绝对的英雄拯救世界的救赎形式。

《党同伐异》剧照

好莱坞导演格里菲斯的《党同伐异》面市,从而奠定了好莱坞电影产业的基础。

近百年来的发展,都遵循如此的发展模式,机制非常完善,产业化结构也很完整。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如何与美国竞争?
 
直到我在南加州大学上课,有了新的发现和想法。

谈及美国的电影产业,电影艺术学院的老师揭示了一些未曾让我意料到的事情:好莱坞电影制作失败率高达98%。

好莱坞的老制片人,如创立漫威的阿维·阿拉德,老当益壮,现在还当制片人一批中年人,正当年富力强。

还有一批年轻的电影从业人员,非常想做电影,却基本处于半失业状态。

美国现在资源、人才过剩。

《疯狂动物城》持续了5年剧本创作,期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最终找到兔子的视角,获得成功,所以在创意上,他们也会遭遇困境。
 
我认为我们的困境更多。

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很多,实际有创意的人才储备却还很匮乏。

但那位美国老师却说了一句段让我很受触动的话。

他说:“你们没什么难度。中国太奇妙了,你们有五千年文明,有太多的故事可以做。我很想跟你们合作,不是为中国受众和钱,我们更看中你们有那么丰富的资源。”

触手可及的超级IP

中国是一个文化历史、资源背景丰厚的国家,我们常说自己是五千年的文明古国。

美国没办法炫耀自己是背景深厚的文化资源大国,只能说“我们是文化强国”。
 
所以我个人认为,中国在大国崛起的时候,我们要背靠自己的文化资源。

你认知了你的文化结构,认知了华夏民族数千年的主体生命精神,吸纳了她的文化精髓,梳理了她的脉络,也就滋养了自己。


以我之前编的一场戏《北京法源寺》为例,这场戏根据台湾著名学者李敖先生的小说《北京法源寺》改编。
 
《北京法源寺》讲述了晚清历史,慈禧太后、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还有光绪皇帝,在源自唐代的北京寺庙法源寺里相遇对话。
 
晚清这段历史,担负的不仅是清王朝的灭亡。

中国从商鞅变法,到汉武帝时期文官制度全面完善,戮力一心,卧薪尝胆,才形成了这个帝国的雏形。


不变法不行了!


我们开始师夷之长以治夷,开始向他们学习,直到1895年甲午战败,这之前我们恢复得挺好。
 
战败反醒,我们军备也是亚洲一流的,怎么就没打过日本呢?

日本和我们都是向西方学习,但是日本人用的是他大和民族的精神打败了你,而我们没有变通,没有去产生我们中华民族自己的精神,没有用我们的智慧去对抗。
 
这个时候所有知识分子都动起来了,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呼吁变法。

《北京法源寺》正是直面戊戌变法的一出戏。

其实康有为和慈禧没见过面,但是在舞台上,我们让康有为和慈禧在一个平台上进行对话。

我想说,回看这段历史的时候你会发现有一个问题,就好像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我们在创新上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是因为我们把几千年封建帝制全面推翻之后,连带着将自家璀璨的文化一道推翻了。

可丢掉了这个,我们就等于是无根之木。现在,我们干什么都是横向上的一个形式,所以我们内容空洞。

旧IP和新技术创造的奇迹

在内容空洞的情况下,我们怎么样做出好看的东西来,或者说我们各行各业如何在这个民族的基础上去开掘?

两相结合,我做了《青蛇》这场戏。
 
《青蛇》是用青蛇的视角看待民间传说《白蛇传》的故事。这场戏运用了德国的舞台设计,英国的灯光设计和苏格兰的作曲,舞台呈现比较工业化。

用西方人的这一套工程化的技术,来对我们的民间传说进行创新。
 
后来《青蛇》受邀到肯尼迪艺术节演出,这是肯尼迪艺术节第一次邀请中国大型话剧去那演出;后来又受邀参加爱丁堡艺术节,在爱丁堡艺术节演出的时候被当地报纸评为“神秘剧之首”。

这个古老的故事稍做转译,展现得极其漂亮。


外国人为什么喜欢?他们说,你们古代的这套东西怎么结构空间这么棒,这么国际化。

人佛妖三界,妖想成人,人想成佛,有一个浪漫主义的支柱,他们的《指环王》也是这样。
 
我们好的东西,就是我们活生生的表演和一个全景式的表达,这是走进剧场最新鲜的元素,和高科技、电子能有着显著的区别,我们能够看到活人的表演艺术。
 
在一个场所里面进行这种交流,以此产生的共鸣作用是你在电脑前面得不到的,在电影院也不一样。戏剧能揭发人心灵的秘密。


对于文化创新,我认为我们需要站到未来看现在。

一般我们都说站在现在看未来,这回我想把这话反过来说。举一个例子,感恩节欧洲人都喜欢吃火鸡。

在感恩节前,要把那火鸡喂得特壮实。火鸡特高兴在那儿吃吃吃,结果吃完就被杀了。
 
如果火鸡知道它的未来是要被杀掉的话,那它在吃所有好东西时是不是很痛苦?但是火鸡不知道。所以我提出这个观点,你要站在未来看现在。


现在大家都说VR,当这玩意儿几年后研制完全成熟时,它有可能打垮地上的电影院。

这并非危言耸听。
 
目前的世界正处一个巨大的转型期,这个转型期使所有的商业都要向科技转型,未来属于科技。

它是不是能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我们的创新、创新文化又是如何把自己考虑得更加周全,给中国提出的课题,远比日本和韩国来得深刻而沉重。
 
如何在大的世界转型期占得先机,需要聪明的中国人,需要我们所有人,一起思考,共同努力。
 
我们戏剧,小小的一部分,也得努力。

新的征程

今年我新编了一场戏,《聆听弘一》。

出家前是李叔同,出家后是弘一。

汤显祖先生是中国明代的戏剧大家,他的“临川四梦”是中国文化的瑰宝;李叔同先生是中国第一部话剧的创始人及开荒者,他把《茶花女》编成话剧,让国人初窥西方话剧的形态。
 
三张图分别是:

李叔同留学日本之前在上海票演京剧《黄天霸》造型。

李叔同反串《茶花女》玛格丽特造型。

1914年,李叔同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采用裸体模特进行美术教学,开中国裸体美术教学之先河。后排右二站立者即李叔同。

对弘一法师最深的印象,是他圆寂时的那张照片,带着难以言明的寓意。

以及他在圆寂前写下的四个字:悲欣交集。


难以想象的是,在红尘中如此摩登的人,在出世后,成了“以戒为师、持戒精严”的人。
 
追寻弘一法师的足迹,我到了浙江的山村里,我住了招待所最好的两间房子,虽然有纱窗,但是房间里仍然全是苍蝇飞蛾和各种昆虫,晚上吃饭会被蚊子咬,一次就能被咬30多个包。

我突然想起,那时的寺庙是没有纱窗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弘一法师静心苦修。
 
他的朋友给他建了一个晚晴山房,有人给他做饭,他吃着吃着突然走了,因为不想违背戒律,也警惕舒适感。

他曾在一间地下室里闭关,生了大面积的冻疮,因为长期吃素,好不了,但是他依旧“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每次都换到最苦的地方闭关。

到现在我对弘一法师的认识是,这个人是“一个努力做人的人”。

生命的过程他一定要经过,一定要把它做满,做得非常纯粹,我们往往生活在惰性与放纵之间,很少乐意勤奋刻苦。

我们更不愿放弃享乐,“甘心自觉”。

我们总会热爱痴情,愿意舒适安全,严格要求自己是万不得已,专守自己的习惯思维,陶醉固执,像顽疾一样,不愿突破自己的思维和局限,甚至不知自己的局限。

话剧《聆听弘一》排练照
摄影 | 谢宇

弘一法师说‘以戒为师、持戒精严’,外在形式上特别苦难,然而这是人的‘自觉性’以及‘自控力’生成的关键。

在不断自觉的过程中,觉知人性,觉知贪婪、嗔怨、痴情、傲慢、疑惑等,我们难以更改的习气。

弘一法师在自觉的严苛戒律中,得到的不是俗眼看到的苦楚,而是超越俗世的极大自由和喜乐。

所以大师在告别人世前,写下一生的总结“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10月19日至23日,由杭州文广集团杭州话剧艺术中心、上海觉群文教基金会、北京清心文化联合出品话剧《聆听弘一》,将在上海美琪大戏院率先与观众见面,随后会移师杭州与北京,分别于10月27日至29日、2017年1月4日至8日,亮相杭州大剧院和北京保利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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