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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印度三部曲——冷眼看印度

 板桥胡同37号 2020-07-21

读完了《幽暗国度》、《受伤的文明》、《百万叛变的今天》、《烈药》,这是今年所读的第101~104部书。主要写前三本书的读书笔记。

《幽暗国度》、《受伤的文明》、《百万叛变的今天》这三部书,合起来便是诺贝尔文学奖作者奈保尔的代表作“印度三部曲”。奈保尔出生于中美洲的印度婆罗门家庭,成年后在牛津留学,并定居英国。他的创作多为游记、小说。就我个人的观感,因为他的游记带着大家游览第三世界国家,所以比小说出色的多。我之前就读过他的《信徒的国度》、《不止信仰》等伊斯兰世界游记,因为伊斯兰教过于敏感,所以读书笔记就没有发。除了印度、伊斯兰,他还写过非洲、加勒比等地区的游记。这些读书笔记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以文明世界的标准妖魔化这些第三世界国家,满足西方读者的猎奇心理。所以,我读完后比较犹豫要不要写这三本书的读书笔记,因为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我自己也不是怎么舒服。所幸又读了项飚先生的《全球“猎身”》,觉得印度民族也是有可取之处。所以,在这里先写一篇黑印度的文章,之后再写一篇吹印度的文章中和一下。正如同项飚所说,西方许多书籍表面上在写其他民族,但是实质上在通过否定这些民族来划清“中心-边缘”的界限。并不是要写这些民族为什么“不行”,而是为西方为什么“行”作背书。奈保尔的书籍就是这样一个系列。放在我国,他大概是要被称作“香蕉人”。

奈保尔关于印度的第一本游记是《幽暗国度》。这本书虽然写于1962年,但是豆瓣里评论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印度现在也是如此。我把这种现象总结为印度人的“不合作”。虽然整本游记充斥着奈保尔这个“外国人”哭笑不得的经历,可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书中关于旅馆住宿的故事。

奈保尔在旅行途中因为一则豪华的广告而选定了某个旅馆。当然这里的豪华是指这家旅馆有抽水马桶。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奈保尔的坚持下,旅店老板去其他地方拆了一个抽水马桶装在了奈保尔的房间,这也是整个旅馆唯一有抽水马桶的房间。之所以能争取到这点,是因为奈保尔看不到抽水马桶就不入驻。旅馆的其他服务,奈保尔也非常不满意,无论他怎么提要求,旅馆里的服务人员全都置之不理。比如他每天都需要和旅馆的小厮抢收音机的频道,小厮想听广告歌曲,而奈保尔想听新闻。奈保尔听一会新闻,小厮就会把频道调到广告歌曲,然后奈保尔再去调回来。这种情况在奈保尔给服务人员发钱后也没有好转,反而没有领到钱的厨师跑来质问为什么没有给他发钱,从而记恨了奈保尔。

另一方面,这些个旅馆工作人员反而向奈保尔提了很多要求。每次奈保尔进餐时,旅馆主会跑来要求奈保尔以外国人的身份给当地的旅游部门写信,邀请旅游部门负责人大驾光临。无论奈保尔如何拒绝,每次进餐时旅店主都会过来提要求。经不住软磨硬泡,奈保尔写了邀请函,只是并没有受到回音。可旅店主仍然每天跑来找奈保尔让他不断写信。上面所说的那位给奈保尔脸色的厨师,在离开旅店时,也跑来找奈保尔写工作推荐信。这些事在这些印度人看来非常寻常,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这些令奈保尔讨厌的印度处事方法充斥着整本游记。无论是公务员部门,还是路上的马夫,你没法对他提任何要求,但是他们会向你提出自己的要求。除非是一手交钱一手货,比如奈保尔离开旅馆面对天价的账单,威胁不付钱时,他们才会处于“合作”的态度主动找你沟通。

前几天看了《甘地传》的电影,了解了甘地的口号“非暴力不合作”。我想,这种“不合作”的心理影响了整整一代的印度人。无论外界如何反应,我只管呆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无论殖民者想要榨取什么利益,我只是不贡献任何劳力。死猪不怕开水烫。出于这种“不合作”的态度,英国文化从来就没有融入印度。印度也因此错失了现代化的大门。自然这也不能全怪印度,英国人从来就没有想要真正的融入印度社会。莫卧儿王朝会宣称“世上的天堂就在印度”,而英国人仅仅是把这里当成一个殖民地而已。双方都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当然这里提一句,虽然英国人没有把印度西化,但是读了《全球“猎身”》,我发现印度强大的移民产业链做到了一部分。)

再来谈谈奈保尔的第二部印度游记《受伤的文明》。这部游记写于1975年。那年由于“不服从运动”、罢工和学生骚乱,甘地夫人下令国家进入了“紧急状态”,冻结了宪法。于是美国出版商和伦敦出版商出资,让奈保尔再次回到印度,记录那里的恐怖和暴乱。奈保尔在书里着重把矛盾引向种姓制度和土地政策的落后,但这不是我关心的重点。那段时期,印度曾想要实现工业化。网络上一个著名的论题便是,为什么印度有这么大的劳动力储备却无法崛起。这才是我的关注点。

说实话,奈保尔的游记就是流水账,读起来相当无聊。整本书翻到一半才吸引住我的眼球。“劳动变得荒诞。斋浦尔城的清洁工用手把街面上的尘土归拢到他的手推车里(这个过程风又把尘土吹回地面)。妇女用拇指和中指捏着一小块布条,在顶层铺抹水泥之前清洗着拉贾斯坦邦大坝的堤道。她蒙着头纱蹲在那儿,几乎不动,然而就在眼前,为了挣她的半卢比,她的五美分,她要用手指这样涂上一天——这工作只要一个小孩用一把长柄扫帚扫一扫就可以了。人们也不期望她做更多的事,她很难算是个人。旧印度不需要工具,不需要技术,只是需要很多人手。”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缝里有人用铅笔写着:“似乎为我在印度街头看到清洁工劳动的困惑找到了答案。”我看到这里非常惊讶,通常的感觉是印度的工人很烂,所以发展不起工业。但是按照这段话来看的话,印度人似乎相当勤劳,他们只是缺乏用勤劳换取致富的机会。

读了书中的其他部分,我觉得印度政府并不懂得如何高效的使用这些勤劳的劳力。前不久读了翟东升老师的《货币、权力与人》,其中讲到优秀的政府需要为民众提供高效的公共产品,以帮助民众扩大生产效率。这些公共产品比如“安全与和平,教育与医疗,抑制垄断欺诈,基础设施投资,维护法律和信用,统一地方和行业,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提供社保与再分配,倡导新路线的推广”。就拿最基础的水电举例子,对于村庄发展农业来讲,水和电是必须品。在那时的印度农村里,电是奢侈品。农民们并用不上电,电的作用是灌溉。官方对电的收费,大约和伦敦的电费一样贵。一个小地主一个月的电费,相当是一个劳工工资的两倍。基于这点,你就可以理解上面摘录那段话的原因,用人远比工业化便宜。

印度政府分配资源的思路匪夷所思。印度第一大党人民党曾经把印度发展核武器的原因宣传为保护圣牛。牛是圣物,这在选举中非常重要。出于这种奇葩回路,你就可以理解,印度在75年的时候,在牛车上的投资总量与在铁路上的相等。告诉作者这一统计数据的公务员信誓旦旦的说“现在,如果我们可以把牛车的性能提高百分之十。。。”奈保尔在书中吐槽到,印度的牛车比英格兰许多二手汽车都要贵许多,无论怎么改良岂不是让牛车变得更昂贵,有这个资源去引进小型发动机不好吗。最后奈保尔亲眼所见了他们研究,某头阉牛被装备上各种监控设施,像个苏联太空人,这只是为了改良牛轭的拉力。只要对技术史有最基本的知识,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来。当然,这又是印度政府在系统教育这个公共产品上缺位的缘故。(我还是要补一句,在《全球“猎身”》里,印度的教育被“美元梦”通过市场组织了起来。)

奈保尔的第三部印度游记是《百万叛变的今天》。这部书长550页,是奈保尔最出名的一部游记,在英国重印差不多四十次,在世界各地被译成各种语言。如果说《幽暗国度》奈保尔充满了愤懑,而《受伤的文明》奈保尔充满了阴郁。那么在这部1988年的游记里,奈保尔大概是心平气和的开始听人讲话。于是奈保尔抽离表象,开始思索印度的社会结构。他得到的答案就是“散”,本书访谈了各式各样的人群,有民族主义的湿婆党,公开祭祀的逊尼派,经商的耆那教徒,没落的婆罗门贵族,反抗种姓的达利特黑豹党,滞留北方的什叶派,贱民改宗的DMK运动党,被视为恐怖组织的锡克教徒,高举MZD思想的印共,寻求妇女解放的女权者。这本游记可谓做到了千人千面,然而我几乎没法提取出什么有效信息,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极端化吧。

对此,奈保尔解释道:“百万个叛变,撩拨叛变的是二十种群体的激进主张、派系的激进主张、宗教的激进主张、区域的激进主张:或许,这些是自觉的开端,重启了老早就被混乱和动荡扼杀的知识生活。但是今天的印度拥有两百年前所没有的东西:一份凝聚的意志,一套主导的知识,一个国家的理念。印度联邦大于其构成部分的总和,许多激进运动把国家视为法律和清理的依据,因此增强了国家的地位。印度联邦使大家得以卷土重来,让他们免于受某些过激行为之害——那些在另一个世纪或在其他状况下他们必然会面临的过激行为(如邻国所示)。现在,在印度,大家已经看出激进过头的问题。这百万个叛变也促进了整体知识活动的活力,巩固了所有印度人如今都觉得可以依附之价值的正当性和人道精神。而且——这结局倒奇怪,有几分讽刺——这些叛变不会眼不见就消失。它们是无数人新生活开端的一部分,是印度之成长的一部分,是印度之复原的一部分。”你看,奈保尔还嘲讽了一把我国。

对此,我也很惊异,这么多分裂的暗涌下,印度还没有裂成七块,可能是百万势力间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这也是当年他们的可取之处,至少所有人都认可大一统,于是在这个框架下,就有一个相对通行的标准可以协商。但也正是由于这种群龙无首、各行其是的局面,使得行政效率低下。印度的十三种官方语言,在印度人看来,是一种值得自豪的地方。但是站在我国的角度,连“书同文行同轨”的天下大同基础都算不上。想到在《受伤的文明》里奈保尔同样所写,甘地最受人敬仰的时刻,便是缠着土腰布登上白金汉宫,向全世界展现印度的贫穷。这种道德上崇尚贫穷,使得印度囿于自己的旧世界。(而《全球“猎身”》里最让我惊讶的一点,就是西化可以在短短二十年之中发生。当然,在外国的印度人和本土印度人也不是一类人。)

这三本书的读书笔记就写到这里。比起奈保尔的印度游记系列,我更喜欢他的伊斯兰游记系列。《全球“猎身”》我虽然没有读完,但真是觉得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所以在这里就开始吹。


还看完了《烈药》。前半本讲述了,女性与勇气,销售与良心,医疗与责任,理想与妥协,引人入胜。后半本讲述了,公司中主流声音容不下反对意见,十年一剑的科研努力付之东流,女性尽管杰出仍然在职场中备受歧视,商品正经的宣传总比不上一些噱头。幸而在阿瑟黑利的书中,这些都会被纠正。阿瑟黒利厉害的地方在于,尽管过去了大半个世纪,关于行业的描写放到如今也对的上。关于销售喜欢夸大功效的做法,我在卖保险时已经见的多了。而医药行业的痼疾仍未根除,之前看的《钓愚》有说到过这一点。洛德博士的蒙太尼放到如今大概就是“瑞德西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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