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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其含义是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但还未成熟，只是小满，还未大满。 父 亲 作者：闫秀云 （一）坎坷 一九三四年，父亲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农家小院里。“富裕”的概念是与时俱进的，听说当年的富裕只是有足够吃的粗粮，有一头牛和一辆牛拉的木车，还有几亩薄地。尽管如此父亲还是很怀念他的童年时代。有时我调皮地问他：“爸，听说当年咱家是‘地主’，那你就是‘少爷’吧？”父亲会苦笑着说：“那时衣食无忧是真的，可惜我太小，对那时的幸福没啥记忆。” 是啊，父亲的经历太坎坷了，后面的重重磨难让他懂得：衣食无忧的日子就是天堂的生活。 父亲童年深刻的记忆是“跑敌情儿”，就是一听说鬼子来了就往相反的方向跑，那是怎样的日子啊！每过一天都要为自己还活着庆幸。抗战结束后，翻身做主的农民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那一年父亲十四岁，上一辈省吃俭用攒下的几亩薄地，几袋粗粮全都被贫下中农拿去“平分”了，对此，富农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一九六零年，父亲和母亲已经结婚了，并且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嗷嗷待哺，那时，家里连一粒粮食都没有，父亲看着骨瘦如柴的妻子儿女心如刀绞；为了生存，他挤上了北去的火车，成了百万“盲流”中的一员。临走之前，母亲把她唯一的嫁装―― 一枚小小的金戒指交给父亲，流着泪一遍遍叮咛：“出门在外不容易，把这个带上，关键时刻用它换碗饭吃，我只要你活着回来…”父亲一走就是八个月，在这八个月里，他没有找到正式工作，饥一顿饱一顿的在东北流浪。如果没有远方的亲人做为活着的动力，他几乎客死他乡，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的时候，一米七六的父亲只剩下了九十斤。尽管如此，父亲还是把母亲的戒指贴身带回了家，后来在全家濒临饿死时，母亲用它换了三斤白薯干儿。 一九六二年，国家的三年自然灾害结束了，实现了社会主义，农村成立了生产队，由于父亲小时候念过书，是队里少有的识文断字的人，他被委任为生产队会计，过了四年正常人的正常生活。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父亲由于出身不好，在那个颠倒黑白的岁月里，成了“四不清”干部，成了贫苦农民无休止批斗的对象。后来我也问过“四清”是怎样一个运动，但父亲不愿再回首那段往事，所以我至今也没弄懂。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唐山大地震，父母像燕子一样一把泥一把草垒起的家在瞬间变成废虚…… 所幸的是父亲的晚年过得还算幸福。子辈孙辈绕膝尽孝，茶余饭后还有一群老年朋友一起吹拉弹唱，日子过得其乐融融。二00二年，侄女的女儿出生了，我家四世同堂，那年春节，父亲格外高兴，亲手裁下红纸，蘸饱羊毫，写下了“历经坎坷曲折人生路，安享儿孙满堂天伦福”的春联，横批是“老来乐”。拜年的时候，我们都不懂装懂地夸父亲写的字苍劲有力，父亲笑着调侃：“关羽暮年，只说过五关斩六将，走麦城一字不提，我前半生老是败走麦城，能跟儿女吹的，就剩这几个字了。”这话虽是玩笑，却道尽了人世沧桑，父亲这一生，活得太不容易！ （二）生活 父亲的一生，品德高尚，贵比金玉洁欺冰雪，幽默而诙谐，多才且多艺。母亲常说：“你爸心灵手巧啥都会干，一辈子没出息就是因为性格，不会阿谀奉承，错过了所有出息人的机会。”父亲便付之一笑“你就是跟我受苦受穷的命啊。”然后我们全家都笑了。 父亲的手特巧，他会磨剪子菜刀，会木匠瓦匠，会裁剪烹饪，会书法绘画，会拉三弦二胡。曾经他还用椰子壳和马尾自制成板胡自娱自乐，音质清丽悠扬。他虽然在各方面都没有太深的造诣，但绝对是庄稼院里的佼佼者，是街坊邻里崇仰的人物。当年地震以后，我家的简易房就是父亲亲手盖的，木匠瓦匠石匠全是他一个人。旧房上的门被抢险的部队当成担架抬走了，父亲就做了两扇新门，门上画了喜鹊登梅的图案，并题上了『劳动创造世界，革命扭转乾坤』的对联。那副对联不是用毛笔写的，而是把字的周围涂上了色彩，没图颜色的露木料本色的部分就形成那几个字，这种染法有相当的难度，父亲却完成的干净漂亮。 父亲的性格是穷耿直的类型，很少求人帮忙，但别人用他时有求必应，无论村里谁家有了红白喜事，父亲都会上前帮忙，写对联、记礼账忙碌几天。到了秋收的时候，左邻右舍都把镰刀拿来让他磨，说他磨过的镰刀用着省劲，别人是省劲了，可父亲的休息时间却为人别奉献了，别人躺着休息的时候他磨镰刀，别人割稻子的时候他也一起割稻子，对此，父亲一句怨言都没有过。 改革开放后，父亲已年过半百，没了当年的闯劲，也没抓住发财的机会。但两个哥哥都秉承了他的性格，孝义为先，勤俭持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尤其二哥成了村里曲指可数的富裕户之一。有时别人夸父亲教子有方，他会幽默地回答“我是毛主席皇封的富农，儿子是世袭了我的爵位”逗得别人哈哈大笑。 一九九五年，我～父母最小的孩子结了婚，那年爷爷也辞世了。六十二岁的父母终于完成了他们一生中所有重大的责任。有一天，父亲用他为数不多的积蓄为母亲买来了一枚金戒指，郑重地为母亲戴在手上，他说：这是他三十五年前偷偷许下的心愿，因为当时他无力兑现承诺，所以始终没有说出口，但他心里从来没有忘下过。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母亲虽然没说什么，但她泪花闪烁，激动难抑，不是因为拥有戒指，而是因为父亲的不曾忘记！ 父亲一生平凡如草芥，但他终生笑对困苦，坚韧顽强，以超常的毅力战胜了所有的坎坷，一个普通的农民，用平凡成就了伟大。父亲的乐观、坚强、逆来顺受、百折不挠便是他赋予我们的受用不尽的财富，是我们终生学习的榜样。我们兄弟姐妹七人，都是普通百姓，非官非商，但父亲爱若致宝，提及每个儿女，他的脸上都会写满骄傲。有时，他会觉得愧对大哥大姐，觉得他们艰辛的童年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但儿女们都懂得，大哥大姐童年的不幸是那个时代的悲剧，跟父亲的能力无关，父亲的爱谱写出的是人世间美丽的传奇。 父亲离去的时候，大姐悲切切一遍又一遍告慰父亲：“爸，我是您的女儿，比生此世，来生来世，永远不悔……” 作者简介 闫秀云，河北唐山人，1972年出生，初中文化，现在一个私人小厂打工。 征稿 【百花驿站三刊】向全国文学艺术创作者，征集优秀原创诗歌、散文、小说、歌词、摄影、书画等艺术作品。 来稿请附作者简介及照片，请加主编微信，以奉稿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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