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稷山文苑】草根文人浮沉记(一)// 稷山 宁水龙

 后稷文苑 2020-07-22

稷山文苑欢迎您 *

草根文人浮沉记(一)


至死沒有赶出山的那条“牛”

稷山  宁水龙

那天应邀在南街村委会,和村干部以及部分村民商讨《南街村志》的编写事宜,提及该村过去的一些“写家”。我忽然想起一位故人,忙问:“史回成也是咱村的吧?”原城关初中校长贺勤宝老师当下拍膝长叹:“是嘛!老史都殁了好多年了。至死,他那牛都沒从天山赶出来!”

贺老师这番话,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源于史回成多年呕心沥血写作的一部长篇小说《天山赶牛记》此事,说来话长,可谓滿纸辛酸泪,生死一部书!史回成自幼爱好文学,不时写写划划,做着作家梦想。文革中,他曾临时受雇于县生产资料公司,到新疆、内蒙一带为社队釆购牛马牲畜,奔波数千里,饱经风霜之苦。但是老史一路上看到和听到不少民族风情、历史掌故以及对敌斗爭的趣闻轶事,觉得自己不虚此行:一则挣了一些出差补贴,二则收集了不少创作素材。他竟产生了写长篇小说的念头,而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真的干了起来。在这之前,咱老史可是从未将一个字变成过铅字印刷体,更未发表过任何文学作品,但他这人就凭一股子犟劲,非要向命运挑战不可。要玩就玩大的,要写就写长的,谁敢说咱稷山小县就不能也出它个草根作家高玉宝、农民诗人王老九啥的?

老史启动了他的作家之梦,从此走上了一条苦难之旅。他本是一介农夫,全家凭挣工分吃饭。他虽当过一段民办教师,后因收入菲薄,难以为继,只好又重操旧业,务农谋生。和老妻生育三个女儿,老老小小一大家子,温饱尚且每日在忧,何谈个人雅兴闲趣?但老史似乎坦然直面一切,坚持在工余农暇,午间夜半,奋笔疾书,从不懈怠!老史的长篇巨制,中心内容是反映我边疆军民,在六七十年代和苏修特务及反动地主、牧主英勇斗争的故事,穿插介绍千里天山瑰丽的自然景观和浓郁的民族风情。

老史这个长篇大作,据他说,写完大约30多万字,书名叫作《天山赶牛记》。因为他多年来写写改改,始终没有完稿,更没有发表过其中只字半句,结果成了许多人关心、调侃的一大话题。好多熟人一见他就打趣逗问:“史大作家,你那牛还没从天山赶出来哩?”咱老史这人,中等身材,腰微躬,眼圆瞪,嘴唇老厚,常年四季爱穿一件青蓝色上衣,见人习惯咧嘴嘿嘿笑,倒是不大爱言语,但聊起自己书稿却滔滔不绝。他那时有个习惯,到哪个单位总想寻摸着要几本稿纸,因为他要用,而且大量地用,他那个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的家庭,实在沒钱买啊。一般人都理解同情他,能给的就给。我记得作家白蔚给过老史好几本山西人民出版社方格稿纸,可把老史高兴匝啦,一直舍不得用。我也曾给过他一些百货公司稿纸。

1972年我在高中上学期间,山西省人民出版社把我写的短篇小说收入《红杏》一书出版,并把我列为全省重点作者经常联系。常德顺、曾长青等出版社编辑,不时邀请我和苑曲村籍作家白蔚(本名卫历生)去太原、洪洞等地开会、学习或写稿件。那年我和白蔚又要去省出版社,史回成听说后,专门找到我俩任教的苑曲村七制校,央求白蔚把他的《天山赶牛记》书稿带上,让出版社编辑们提提修改意见,争取早日发表问世。老史还特意带来一布袋鲜枣,让白蔚给编辑们尝尝,也算是个见面礼儿。真是煞费苦心呀!我当时在场,随手翻阅老史那长短不齐、大小不一、薄厚不匀的书稿。只见上面的字儿,倒是比较工整,只是颜色不一,有用圆珠笔写的,有用钢笔写的,有蓝的,有黑的,有绿的……我说:“老史你沒叫人打印一下,编辑就好看的多了!”他耸耸肩,两手一摊,苦笑着说:“咱又不会打字,也沒人肯帮咱!”

白蔚和我背着他那一大摞书稿到了太原,一连见了几位编辑,人家都对老史的书稿不感兴趣,其理由不外是“主人公塑造沒有体现三突出”、“故事性不强”、“矛盾冲突设置不合理”之类,倒是曾长青私下对我说了一句话:“老史不适宜写长篇,叫他多写短篇练练笔才弄长的嘛!”回来后我给史回成转达了曾编辑的意思,他长叹一声再不言语。

老史的《天山赶牛记》,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羁留在书案,胎死于腹中!1972年左右,王雪保等人在县文化馆主编铅印的《山花》文学刊物,老史的书稿无人问津;1975年,王焕刚在县文化馆主编油印的《稷山文艺》文学刊物,我建议选登老史书稿的某一章节,表示对作者的一点鼓励。但老史对此反应冷淡,刊物最后也沒有选登。1979年后,白蔚落实政策后,复职到县文化馆主编铅印的《枣花》文学刊物,还是沒能选登老史书稿!老史后来郁郁病亡,至死没见到自己的书稿问世。圆不成的作家梦,赶不出的天山牛,老史啊老史,你这位草根文人的凄楚人生,坎坷命运,带给我们多少感叹和启迪!(宁水龙)



顾问 

李骏虎  李云峰

郑天虎

发刊制作

 薛前发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