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那个凌晨的举动，让胸怀大志的贾雨村变成了“假欲蠢”

贾雨村，《红楼梦》中的线索人物，也是前后变化最大的人物之一。他曾是一介穷儒，才华横溢，学富五车，言语间透露着不俗之气；他曾相貌魁伟，举止风雅，得到甄士隐、娇杏等多人的赏识或倾慕；他曾有着凌云之志，不屑与贪官污吏为伍，立志要为民请命，实现属于自己的宏图伟业。然而，所有这一切，在他匆匆离开葫芦庙的那个凌晨，全都烟消云散了。

贾雨村

青年才俊

“才高八斗胜子建，学富五车如东坡”，步入官场之前的贾雨村，同历史上大多数之后有所建树的穷苦读书人一样，挑灯苦读、志向远大。他谈吐不凡，才气满满，俨然是一颗冉冉升起的青年才俊。如果遇到明主，前途将不可限量。

• 一介穷儒

贾雨村本是名门士宦之族，如果不出意外，锦衣玉食、封妻荫子将指日可待。但时运不济，他出生之时，家道已经衰落，父母祖宗根基已尽，昔日繁华早已不在。流淌着名门血液的贾雨村不甘如此，他发奋读书，以便求取功名，重振家业。那时的他，虽然无钱无势，身着旧衣烂衫，独身一人寄居在破庙之中，但他学富五车，满腔热血，胸怀大志，是一个在精神上富足的人。

贾雨村

• 时来运转

一次偶然的搭讪，改变了贾雨村的人生轨迹，而这个搭讪之人便是甄士隐。甄士隐乃一乡宦，他秉性恬淡、乐善好施。看到贾雨村才华横溢，抱负不浅，甄士隐赞叹有加，并将其视为至交。此后，两人经常来往，饮酒作诗，好不惬意。中秋之夜，贾雨村因为进京赴试没有盘查，愁眉不展。甄士隐得知详情之后，慷慨解囊，送了他五十两白银并两件冬衣，帮助他完成考试。甄士隐的这一次善举，改变了贾雨村的人生轨迹。

娇杏

• 不辞而别

拿到自己通往京城的盘缠之后，贾雨村的内心是急切的。他放弃了黄道之期，甚至来不及当面向恩人道谢告辞，简单收拾以后，在次日凌晨便背起行囊，匆匆上路进京赶考去了。我们可以想象，穷困潦倒的贾雨村突然有了实现梦想的资本以后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此时此刻，我们可以深切体会到他对科举取士的渴望，对实现远大理想的渴望。然而，此次匆匆离别，让他走向的并不是梦想中的康庄大道，而是一条险象环生的不归之路。

娇杏

宦海沉浮

不出意外，以贾雨村的才气和学识，如果他能够不忘初心、脚踏实地，成就一番事业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但是，进入官场之后的贾雨村，马上就褪去了儒生之气，将昔日的豪情壮志也一并抛到了九霄云外。书中写道：

虽才干优长，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辱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

贪，即贪污；酷，乃残酷。这两点，是古代社会体制下，官员们非常常见的弊病。曾经雄姿英发、恃才傲物的贾雨村，进入官场之后，终究还是无法摆脱世俗的困扰，成了地地道道的假、欲、蠢。

贾雨村

• 雨村之“假”

到应天府任职之后，贾雨村处理的第一件案子就是甄英莲被拐。这件案子的案情其实并不复杂，审理起来非常简单，但却非常考验他的人品秉性。面对昔日恩人甄士隐之女的悲惨处境，贾雨村起初是义愤填膺的，发誓要将凶犯绳之以法，解救英莲：

“岂有这样放屁的事！打死人命就白白的走了，再拿不来的！”因发签差公人将凶犯族中人拿来拷问，令他们实供藏在何处；一面再动海捕文书。

门子

然而，门子的一个眼色，让这一切都戛然而止。随后经过他的点拨，贾雨村拿到了“护官符”，知晓了本地的为官之道。一面是恩人之女，一面是平步青云，贾雨村最终选择了后者，“徇私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而之前的义愤之词，正义之举，在这样的结果面前，显得无比讽刺，一副假模假样，故作姿态的小人嘴脸跃然纸上。

• 雨村之“欲”

在林则徐府衙两侧，曾经悬挂着一副他亲手所写的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副对联的下联在提醒天下为官之人，一切要以大局为重，拒绝私欲，刚正不阿，才能挺立世间，为人敬重。而进入官场的贾雨村，却与之相反，为了一己私利，丧失原则。甄英莲事件结案以后，贾雨村第一时间不是反思，不是怜悯，也不是弥补，而是请赏、报功：

雨村断了此案，急忙作书信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等语。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一个“急”字，让贾雨村内心里的贪欲暴露无遗。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贾雨村可以放弃一切原则。

• 雨村之“蠢”

古语云：“知恩图报，善莫大焉。”在贾雨村人生最艰难的时刻，甄士隐送了他五十两银子和两件冬衣，帮他度过难关，顺利考取了功名。但是这样的善举，得到的却是贾雨村的恶报。他没有丝毫感恩之心，而是落井下石，亲手把昔日恩人的女儿推向火坑。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对待恩人尚且如此，对待同僚更是不含糊。在甄英莲一案中，门子发挥了重要作用，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帮助贾雨村保住了官位，但我们来看一看他是如何对待这位同僚的：

此事皆由葫芦庙内之沙弥新门子所出，雨村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业，后来到底寻了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他才罢。

充军发配，这就是贾雨村对这位曾经帮助自己同僚的“回报”。都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但贾雨村显然不是这样。生活于世，无论在民间，还是在官场，知恩图报都是非常重要的品质，也是我们能够安身立命的根基，而贾雨村却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可以说愚蠢至极了。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落寞收场

由于《红楼梦》文本的残缺，所以对于贾雨村的最终结局，我们只能通过现有的资料和书中的线索进行推测。小说第二回，贾雨村闲来无事，外出游玩，无意中来到“智通寺”。寺门上一副对联道出了他的宿命和结局：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这句对联的意思是，死后所聚财物仍有剩余的人依然在贪得无厌，等到走投无路之时，才知道悔改。当时的贾雨村觉得这两句话“文虽浅近，其意深远”，猜测寺里必然住着一个“翻过筋斗之人”，殊不知这个人正是他自己。

甄英莲（香菱）

靠着他的表里不一，靠着他的忘恩负义，贾雨村一路走来，从一介穷儒，到位居高官，几经沉浮，貌似已经实现了他的梦想，然而登高必跌重，作恶多端的他终将走向末路。第四回贾雨村寻了个不是，将门子发配外地充军，脂砚斋在旁边评价道：

至此结葫芦庙文字。又伏下千里伏线。

以门子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经验来讲，贾雨村此等伎俩怎么能瞒得住他。他日门子东山再起之日，也必将是贾雨村山穷水尽、眼前无路之时。而此时的他，再想回头却已经晚了。

门子

贾雨村的一生非常具有典型性，它深刻反映了古代某类读书人的人生经历，埋头苦读、进京赶考、金榜题名、步入官场、革职查办、东山再起、获罪抄家。这些读书人的经历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做官之前，胸怀大志，才华出众，立志要为民请命；做官之后，却被官场的污浊所侵蚀，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最终活成了连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而贾雨村的改变，正是源自那个不辞而别、匆匆进京的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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