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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作家06号】严世平和他的《洈水谣》

 乐乡树人 2020-07-22

作家名片


严世平,笔名庄严。松滋市洈水镇大岩咀小学教师,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生就悲天悯人的情怀,钟情于文字与文学。教书之余,不辍笔耕。至今已凝结成篇逾50万言。20余年里,曾有小说、散文、随笔见诸各类报刊。2018年,长篇《洈水谣》经由北京华龄出版社出版发行。《湖北曰报》等媒介随即予以报道。




洈 水 谣(节选)

三十二
如果不是听人无意中说起,肖遥还一直以为周小梅属于那种养尊处优的幸福女人。因为凭她姣好的容貌和高雅的气质,凭她在财政局上班的这份让人仰慕的职业,周小梅理应会有一位疼爱她的丈夫,又一个温馨无比的家。
但事实是,这个女人至今仍孑然一身。
王党恩的猝然离世给肖遥造成的冲击是巨大的、持续的。他在无边的悲伤和思念中不能自拔,也深陷于对生命和人生思考与追问的迷茫。也许是为了派遣心中挥之不去的忧伤和焦虑,肖遥常常通过手机跟周小梅交流、沟通。毕竟,俩人与远在天国的王党恩有过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
俩人聊的最多的自然是王党恩。看得出来,小梅仍然忘不了他,忘不掉她与王党恩相爱的五年时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肖遥似乎明白了,近二十年来,因为有了与王党恩的经历,小梅一直守望着那份逝去的爱情。至性至情的小梅似乎让肖遥能够相信,这个世界上爱情不会死亡!
肖遥的手指在手机屏上轻轻滑动,他的想法与感慨变成无声的文字,成为信息传输至小梅那里。肖遥感觉自己忧郁的情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偶尔,周小梅发过来的信息带着一丝俏皮和戏谑。
“肖遥,我们这么聊着,就不怕你老婆醋意大发?”
“呵呵,小梅,你是不会给我老婆吃醋的机会的。”
“肖老师抬举了。”
“我也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因为,这样就亵渎了你和党恩的爱情!”
“肖遥,你像君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呵呵……”
……
最近几年,肖遥的手机里也保存了一些学生的名字。这些人大多是他早年教过的学生。近二十年过去了,老师已年逾不惑,而那些学生大多已过而立之年。在他们尚未丰厚的人生阅历里,有过坎坷和艰辛,有过与常人相似的酸甜苦辣。
周小琼的故事就耐人寻味。
当年,周小琼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一中,三年后又如愿以偿地考进了武汉工学院,即华中科技大学的前身。女大十八变,进入大学的周小琼出落得婷婷玉立、楚楚动人。家乡松滋洈水的钟灵毓秀赋予了她清纯的底色,而一流大学以及大都市的气派繁华又躁动了她平静的心。进入大二,周小琼的身边聚集了一批仰慕和追求的男生。
最终,周小琼倾心并选择了一个姓雷的同学,他叫雷一鸣,荆州人。周小琼感觉雷一鸣像一个人,不是长得像,而是神似。这个人就是肖遥,她的初中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从小学到高中,周小琼印象最深最好的老师就是肖老师。肖老师的亲和,上语文课时的幽默生动让她铭记于心。冥冥之中,周小琼就有了这样的念想,长大后也要找一个像肖遥一样的男生做男朋友。
雷一鸣含而不露,平常在家里,在班上看似不温不火,但老师和同学都不能无视他的存在,无论是学业还是社团活动,他都有非凡的水准和表现。他不像其他的男生直白而且夸张地向女生表达,而是深沉含蓄。他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悄悄地躲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周小琼。
这种深情的凝视让周小琼心旌摇曳。
眼前的雷一鸣多像八年前的那个内敛的肖遥老师啊,周小琼这样想着。于是他们相爱了。在一个慵懒得不能再慵懒,暧昧得不能再暧昧的周末,周小琼和雷一鸣达成了灵与肉的融合。
在恋人间漫无边际的闲聊中,周小琼知道了雷一鸣的身世。雷一鸣说自己祖籍在松滋洈水,那边还有亲戚。
“我爷爷过去是地方上有名的乡绅呢。”雷一鸣说。
周小琼惊呆了。然后就是一连串的 追问。
“你的老家是不是西斋石牌?”
“你爷爷是不是叫雷新民?”
……
雷一鸣点了几下头突然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爷爷的名字?”
周小琼一下子推开靠拢过来的雷一鸣,坐在一旁发呆。
“怎么了,小琼?”雷一鸣明显感觉不对劲了。
周小琼背对着雷一鸣,冷冷地说:“你走吧,我需要安静一会。”
“到底怎么回事啊……”雷一鸣不知所措了。
周小琼嘴里蹦出一个字:“滚!”
雷一鸣无奈地看了周小琼一眼,悻悻地走开。
那天下午,在汉口江堤长长的柳荫里,周小琼的内心陷进了无尽的纠结和挣扎。“九岭岗”、“周维新”、“雷新民”……这些词语循环往复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周小琼身边这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竟是残忍杀害她爷爷的元凶雷新民的嫡孙。本是不共戴天的世仇的后代,现在居然成为如胶似漆的恋人。
近在咫尺的长江波涛汹涌,滚滚东流,一如周小琼的内心。
当雷一鸣再次来到身边时,周小琼的眼神里的愤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爱恋,她是离不开雷一鸣的。周小琼诉说 着尘封的往事,似乎也在解开一段心结。
雷一鸣静静地听着,不禁感慨万千。
他爷向周小琼讲了她父亲的一些事。当年,当九岭岗的起义军将雷宅付之一炬的时候,雷一鸣的父亲,西斋团总雷新民的独子在沙市的一所学校里茫然不知。从此,雷一鸣的父亲再也没有回到家乡西斋石牌。新中国成立后,雷一鸣的父亲在沙市落籍,幸运地隐瞒了那段身世。
雷一鸣站起身来,神情凝重地对周小琼说:“小琼,现在我代表我的祖父,向你的爷爷,向被雷新民及其手下杀害的那些人,表示深深的忏悔!”
雷一鸣还真的一直低头弯腰。
周小琼轻轻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了雷一鸣。
周小琼喃喃地说:“这不怨你,一鸣。祖辈们的恩恩怨怨,不应该由我和你清算。历史的是是非非,也不是由我们负责的。”
大学毕业前夕,周小琼带着雷一鸣回了一趟家乡。在父母面前,周小琼刻意隐瞒了雷一鸣的真实身世。她知道,如果一旦知道未来的女婿是世仇的后人,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但是雷一鸣执意要去九岭岗起义纪念碑看看。周小琼陪他去了。
而今,周小琼和雷一鸣的孩子在上小学呢。
 
三十三
时序进入二〇一六年。
假如一个土生土长的洈水人少小离家,时隔三十四年后重返故乡,他一定惊艳于洈水翻天覆地的变化。
洈水镇的中心西斋不断地向东向北延伸和拓展。近郊的土地正一点一点地被建筑工地蚕食。取而代之而起的是一片片矗立的居民小区,小区中间道路广阔,绿树成荫。新落成的“洈水新天地”点缀其间,不是鹤立鸡群,也似玉树临风。
连接西斋与大岩咀的洈水大道拓宽加黑工程已经竣工。这条乡镇干道的车流量与日俱增,其中私家车居多,且多是洈水本地车。逢年过节,洈水大道也会出现城市才有的交通堵塞。数不清的车辆常设形地排列在道路上,一眼望不到头。
入夜,洈水大道两侧高层建筑上的景观灯次第亮了。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各色的光线和光束不断变幻,交相辉映。静美中跳跃着动感,律动中复归于柔媚。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西大地区最大的亮点依旧是洈水湖。近年来洈水湖一带的基础设施的建设提档加速。财大气粗的鄂西生态文化旅游圈投资有限公司,“鄂旅投”相中了养在深闺的大美人洈水湖。一个外型酷似西藏布达拉宫的现代建筑群,“洈水假日酒店”依山而起,俨然是洈水地区地标式建筑。随后落成的汽车露营地藏身于洈水湖大坝下的丛林之中,规模宏大,别有风味。
筑巢引凤,洈水旅游热持续升温。重量级的各地领导来了,明星大腕们来了,过腻了都市日子的外地人来了。西斋或大岩咀的街上,偶尔可见碧眼肤白的欧美人或是黑不溜秋的非洲朋友。
生于斯,长于斯。肖遥对家乡洈水变迁的感知是渐进式的。作为一名本地农村教师,对于身边的新鲜与新奇很少表现出夸张的一惊一乍。年近五旬,他对家乡似乎多了一份相濡以沫的情感。他写过一篇散文《风景这边独好》,文章发表在一家大型文化期刊上。
周末,肖遥又去街上转了一圈。大岩咀的街道上照例是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繁华的景象。间或,一辆庞大的旅游巴士从洈水大道驶来。满车的游客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一晃而过的街景。
肖遥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清楚地记得,去年街上有一个书店。门面不大,大门上拉着一块匾额,上书“洈河缘书屋”。走进屋内,三张长方型的书柜占据了大半个空间。肖遥去过两次,不是因为买书,因为家里的藏书还是蛮丰富的。他就是觉得 新奇,在他的印象中这么多年来,无论是西斋或是大岩咀,还没有一家正儿八经的书店,更不用说冠以“洈河缘书屋”的店面了。
书屋的主人是个女的,比较年轻,三十出头的样子。她说自己是肖遥的学生。肖遥当时颇感觉茫然和惊讶,因为他的确记不得眼前这个女学生了。女主人笑着说:“您哪会记得我这样的笨学生。”
“不会吧?”肖遥笑了笑说。教了三十年的书,他确实记不清教过多少学生。有时走在街上,一个很青春的面孔迎着他微笑,叫他老师。肖遥只能勉强地应付。
肖遥饶有兴趣地翻看着书柜里的书籍。没想到,全是清一色社科文学类书籍。古今中外,林林总总。他看了女主人一眼。问道:“你为什么想着开办这么一家书店?”女主人说:“我想现在喜欢读书的人还是有的。因为我自己也喜欢读书。”“肖老师,您还记得吗?”她接着说:“当年有一天是您的课,我躲在下边看一本小说。您发现了,但是您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没收我的小说。只是走到我的座位边看了我一眼。”
“呵呵,有这事?”肖遥笑了。
肖遥从街道的一头走到尽头,他的目光在各种各样的店面中搜寻,仍然不见那家书店的踪影。
“洈河缘书屋”在小镇上的存在犹如昙花一现。
肖遥未免有点失望,但即刻释然了。当下,洈水人大多数有钱了,也得闲了。城市里有的商品甚至奢侈品,洈水的店铺里也有的卖。城市人享受的美食,洈水的各大宾馆、饭店也可以尝到。从城市兴起的广场舞,也风靡于洈水的大街小巷,虽然派出所时不时地出警禁赌,但走在街上,晃晃管里传来的麻将声和吆喝仍然不绝于耳。但是,仅有的一家经营精神食粮的书店却门可罗雀,不到一年就关门了。
“肖老师,逛街呢。”肖遥听见有人在叫他。
肖遥抬头一看,已经走到逸馨宾馆旁边了,一辆宝马刚刚停稳。驾驶室里走出来是这家宾馆的女老板。
女老板笑盈盈地走过来,热情邀请肖遥进屋喝茶。肖遥婉拒了。
这年看起非常年轻的老板也是肖遥过去的学生。如今也算是洈水富人俱乐部的成员之一。而关于她的故事和传说,西大地区有不同的版本。
有人说,她十多年前随打工潮去了东南沿海,在一家厂子里遇到一位台商。这位台湾阔佬包养了她两年后,她诞下了一名男婴,也收下了台商给付的一笔重金。再后来,她带着儿子回到了洈水。
有人说,她多年前南下珠三角,加入到了先是被称作小姐后来改称性工作者的行列。慢慢地就做了妈咪,再慢慢地就生下了一个男孩。没有人能清楚男孩的生物学父亲是谁。
每每听到这样的传言,肖遥总是付之一笑。很多人将这些背井离乡的年轻女子戏称为“广姐”,“广姐”一说不能不说是松滋尤其是洈水人的一个独创。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这些洈水的年轻女人们用在异乡赚到的钱养活了留在家里的父母、男人和孩子,或是让她们亲人的生活有了质的提升。她们带回来的资金,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家乡的繁荣和发展。
这一切的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她们鲜为人知的付出,包括艰辛、血泪甚至屈辱。
武汉,东湖。
这是一家大型报业集团的办公大楼。在位于二十一层的总经理办公室,肖遥见到了阔别近二十年的老田。
老田很忙,他将肖遥迎进办公室以后要去隔壁的会议室主持召开一个小型的部门碰头会,临时叫来一名助手招待老同学。
年轻人很热情,忙着给肖遥沏茶,接着又拿起遥控器调试空调。
“谢谢你!”肖遥笑着对年轻人说。
“不客气,”年轻助手说:“田总交待了,您是他的同学,是贵客。”
肖遥倚靠窗前。透过茶色的窗户玻璃,不远处的东湖一览无余。最远处的磨山逶迤连绵,湖中的道路蜿蜒曲折,湖畔的楼群在林木中若隐若现,一大片一大片的湖水静卧在城市的腹地。
肖遥轻轻推开一小扇窗户,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在夏天耀眼的阳光里,东湖满目蔚蓝,波光潋滟。
肖遥想到了家乡的洈水湖。如果说眼前的东湖像一位婷婷玉立的名门闺秀,而洈水湖则宛若一个含情脉脉的小家碧玉。
肖遥的目光从东湖收回。老田办公室的陈设让他这样一个农村教师叹为观止。置身其中,他体验到了一个厅级官员的气派与庄严,又真切感受到了一个学者型领导的儒雅和情怀。
年轻人告诉肖遥,他们的田总好几年前就已经拿到了文学博士学位。
肖遥踱到老田办公桌后面一排书橱前,里面的书籍满满当当,大多是装帧考究的大部头。其中一本《资本论》赫然在列。办公桌右边靠近窗户的一侧置一方写字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肖遥走近一看,案上展开的一方宣纸上的手迹可能是田总最近的墨宝。肖遥轻轻一笑,老田也对怀素的狂草情有独钟。
肖遥重新坐在沙发里。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想起了与老田同窗共读的师范时光,想起了当年一块泅渡洈水湖的情景。他竭力想象着老田三十年来的奋斗史和心路历程,他也想起了其他一些师范同学。在当初处于同一起跑线的前行者中,如今看来老田似乎是走在最前沿的一位。老田以一名普通师范生的资质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无疑是一个颇为励志的成功范例,也是一个圆梦者的人生宣言。正如苏格拉底要求其弟子奔向广袤的麦田去寻找麦穗一样,老田现在攥在手中的无疑是一颗饱满的、金黄的麦穗。
反观自己……肖遥轻轻笑了。他没有沿此思路往下想,此情此景,是很容易诱发一个落魄者自惭形秽的阴郁心理的。
肖遥拿出手机,他拍下几张照片,配了一段文字发到朋友圈里。
傍晚时分,老田终于腾出时间与肖遥共进晚餐。地点就在东湖边的一家普通餐厅。
吃饭的时候,老田反复这样说:“唉呀,对不住老同学你了。按理说,我应该请你去一个像样的地方,来个一醉方休。”
“不必客气,”肖遥笑着说:“你是领导,中央的八项规定管着你呢。”
“呵呵,你什么都懂。”老田举着筷子指着肖遥。
吃完饭,老田和肖遥走进了路边一间咖啡屋。
咖啡屋不大,但蛮精致。俩人在临窗的一张茶几旁相对而坐。
“咖啡还是清茶?”老田问。
肖遥不假思索答道:“茶。”
老田一笑:“我也喜清茶。”
两杯冒着热气的清茶端上来了。肖遥低下头啜了一口。“好茶!”他抬起头称道。
肖遥喝第二口的时候,老田还在看着玻璃杯,样子十分专注。
“怎么不喝茶?”肖遥问。
老田轻轻一笑。他说:“肖遥你看,这茶叶在水中飘飘忽忽,沉沉浮浮,让人生发感叹。”
肖遥说:“是啊,人生况味,概莫如茶。”
“你说得对。”老田说:“品茶如观人生。如果将一杯茶喝到无味,将生命中的酸甜苦辣细细品尝,直至参透。这就是禅茶一味的至高境界。”
咖啡屋里,若有若无的音乐声飘过来。窗外,夜色阑珊,晚风习习。老田和肖遥论茶道,聊人生,也聊起年轻时在师范的两年时光。
“哎,肖遥……”老田突然瞪大眼睛盯着肖遥。
老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好像没怎么变,看起来还是蛮年轻,很青春的。”
“田总,你开什么玩笑。我只比你小一两岁吧。”肖遥说。
“什么田总地总,叫我老田。”老田笑着说。“读师范的时候,我还蛮青春,你们一口一个老田。现在真正老了,你又叫我别的,怪别扭的。”
“哈哈……”肖遥笑了。老田的确有点显老了,他前额的发线不可逆转地后撤,头顶出现明显脱发,少许的几根不再乌黑的头发固守着阵地,脸上的皱纹难掩岁月的痕迹。
“肖遥你得说实话,”老田说:“你保养得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的养生秘诀?”
“我哪懂什么养生,”肖遥说:“我是该吃吃,该喝喝,我还一天抽包把烟。”
“养生不如养心。”肖遥接着说:“这么多年来,我基本上做到了随遇而安,与人无比,与世无争。安安静静地教书,安安静静地看书。偶尔也出趟远门,安安静静地享受一个人的旅行。”
老田迎着肖遥频频点头。他说:“你说得太妙了,肖遥。你是人如其名,悠哉游哉,逍遥自在啊。”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
“嗯,在下雨。”
俩人边喝茶边听雨。
肖遥看见老田的嘴唇在动,好像念念有词。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肖遥听清楚了,老田触景生情,在轻念蒋捷的那首《虞美人·听雨》。他情不自禁地接起了下阙——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老田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鼻梁两端的眼窝。
肖遥看着老田鼻梁上端的那片暗红,他突然想起了王党恩。
肖遥笑着问:“老田,你该不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吧?”
老田轻轻摇了摇头,他重新戴上眼镜。
“今天难得你来看我,”老田说:“只是在与老同学相聚时,我好像找回了真实的自我。”
老田又说:“我这哪是什么高处?再过六七年,我也就退休了。”
肖遥问:“真到了退休那天,你有何打算?”
“回松滋,回老家养老。”老田头也不抬地说。
“好!”肖遥说:“到时候我陪你喝茶。”
“好!”老田的手伸了过来。
肖遥紧紧握住了老田的手……
这是肖遥暑假旅行的第二站,在此之前他去了广州、深圳。
离开武汉,肖遥又去了岳阳。
终于来到洞庭湖畔,终于登上了岳阳楼。站在中国四大名楼之一的岳阳楼上,肖遥的心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学生时期已将《岳阳楼》背得烂熟,做了这么多年的语文老师,肖遥还是对这篇经典百读不厌。
予观乎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
有些经典需用生命阅读。
肖遥眺望着烟波淼淼的洞庭湖,他仿佛看见,水天相接的地方,有无数支细小的水流正缓缓注入洞庭,其中有一条是洈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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