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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建雷 || 夏天的回忆

 艺笋 2020-07-22

夏天的回忆

文/张建雷

小满已过,布谷鸟的叫声一天天催的紧了。麦熟一晌,过了小满,塬上的麦一天一个样,黄成了一地金色。

清晨,伴随着一丝凉凉的微风拂过脸庞,带来一股舒爽与惬意。

河滩大渠沿上的杨树叶子,在微风中拍着手,啪啪作响,又恰似洛河水哗哗东流的声音。

“你给我树枝钩了钩”……“你给我树枝钩了钩”,不知是什么鸟这么烦人,总在枝头上没完没了地重复着这句发音酷似人话的鸟语。每年五月,当这熟悉的鸟语在耳边响起时,便勾起了我少年时对收麦的回忆。

在八十年代初期,耕牛是不可或缺的农村主要生产力。农忙拉车、犁地、碾场等,一样也少不了牛。记得有一天傍晚,天阴的很重,吃过晚饭,有一村民到我家借牛,说是拉了一车子柴禾到了村口大坡下,没有牛上不了大坡的。由于我家住在村边,所以就来借用一下。等他牵走牛不大一会,天空顿时电闪雷鸣,暴雨像瓢泼一样猛烈地吞噬着大地。约半个时辰后,我家的牛被送回来了。第二天一大早,牛毫无征兆地死在牛圈里。后来听说是牛淋了热猛雨才死的,从那以后好几年,我家都没有牛使唤了。

我十二三岁时,父母就先后因久病无钱医治而撒手人寰。所以哥哥十七八岁就辍学了,在家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哥哥在校时,年年都是品学兼优,用村里人和老师们的话说,将来考个好大学绝对不在话下,可是现实很无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

记得那几年三夏大忙,别人家的麦都早早地割完拉到麦场了,而我家总是拖后腿。虽然说也是起五更打黄昏,但毕竟是几个孩子。

夏天天亮的早,四点多就听到邻居大叔家院子里有响动了,哥哥也开始把我们一一喊起。有钱难买天明觉呀!黎明时分是最好的睡眠时间。但在农忙时节,割麦就好比上战场,容不得有半点怠慢,跟其他村民一样,我们姊妹几个起床后,揉着惺忪的睡眼,赶紧洗把脸。开始了一天紧张而有序的劳作:姐姐烧水馏馍,准备简单的早餐,哥哥套好架子车,我负责磨镰,因为磨镰不耽误割麦嘛!

每人一碗咸滚水,泡上馍,匆匆吃过就拉上车子往地赶了,一路上坡滴滴哒哒赶到地,趁早上天凉快,顾不上歇息一会,我们就一头扎进一眼望不到边的麦浪中,几个人一字排开。只听镰刀沙沙作响,身后便是割倒的麦铺整齐地排列着。

时至近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此时,饥渴难耐,腰酸背疼。姐姐开始回家做饭,我和哥哥将割倒的麦子装车拉到麦场。装车也是有讲究的,要将麦穗那头朝里摆成两排,两边均衡,最后在上面再压一层,用压杆压住,绳子刹紧。装好后试试前后沉轻合适,开始往回拉,田间的土路很窄,勉强能够让过对向来的车子。由于回去的路一路下坡,哥哥在前驾着车杆,我则在后面踩着车尾巴,一路颠簸未必能顺利到麦场,中途翻车憋肚(即散乱掉下)时有发生。又得重新装车,麦粒炸穗不说,麦芒扎得浑身刺挠,汗水迷糊的睁不开眼,此时的心情只能是五味杂陈了。

好不容易将麦车拉到场院,天晴的好了还要摊场,天不好了还得搭垛,然后盖上塑料布防雨。摊场要把麦弄散,用三叉铁叉均匀地将麦摊开,下边透空,尽量让太阳晒透。

等这一切全部做完,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急不可待地跑到门前大渠里洗个痛快,尽情地享受在水中的凉爽与惬意。此时,似乎才想起还没吃午饭,才能体会到饥渴难耐的感觉。

当吃完饭还没顾上休息一下,又该翻场了。就是将摊在场里的麦子再用铁叉挑着翻一遍,保证晒干晒透。


下午三四点时就该碾场了,碾场得用牛,由于我家没有牛,所以得去借牛。三夏大忙家家都离不开牛,而借牛就好比大年初一借袍子,半夜三更借尿盆,那叫不合时机。哥哥得准备碾场的工具,借牛的事自然就落到我和姐姐的身上了。能去借谁家牛呢?无非就是亲戚家的,离家近的只有邻村姑姑家了。我和姐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去。但这场总得碾呀!无奈我和姐姐商量两人轮换去借,因为碾场不是一次。这样我们就只有硬着头皮到姑姑家借牛,大忙天的谁家都得用牛,姑姑家自然也不例外,但考虑到我们几个孩子太不容易了,还是尽量满足我们的需要。因为那时她们家已经用打麦机了,牛对她家只是拉车耕地而已。虽然那时大姐已经出嫁了,但也时常对我们给予帮助和接济。


下午碾过的场,要赶天黑之前起出来,就是用铁叉将碾过的麦秸挑过去堆成垛。再将连同麦糠的籽粒推成一堆,再用木锨採起抛向空中,借着风力将麦糠吹走,籽粒落下,还得用扫帚掠去麦籽上的麦秸棒以及没被风吹走的麦糠。这些程序叫做扬场,扬场和掠场都是技术活,首先要保证抛起的一锨麦子在空中能够完全散开,掠场要将麦秸棒掠出去。好掠者掠出一条鱼,瞎掠者掠出一只鳖,就是指好掠者掠出的麦堆形似一条鱼,而不会掠的人掠出的麦堆形状像一只鳖。我们由于年龄小没经验,掠场自然掠出的像鳖了。最后能将麦籽装袋拉回家才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劳作。要是赶上没有风,还要在麦场过夜看场,一条竹席铺上被褥就对付了,有时直接睡在架子车上。等到天快亮时往往就有风了,再起来扬场。第二天又是重复着早上割、中午摊、下午碾的全过程。直到将地里的麦全割回来,麦场的全碾出来,扬净晒干,再将麦秸垛堆起来,这一年的夏忙才算告一段落,其间拉拉扯扯至少得大战一个多月。

后来的几年夏天,我家也将麦场挪到了队里的集体场,每年用打麦机脱粒,比起之前碾场省事多了。

再后来,我也长大了。随着城里私营企业的增多,我也加入了农民工的大潮。

现在的新农村,三夏大忙不再是漫长的大会战了。联合收割机取代了脱粒机和碾场的时代,麦场也消失殆尽了。现在回想起少年时期的夏季收麦,真的是心有余悸,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作者简介】张建雷,河南洛阳人,文学爱好者。系洛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大连文学闪小说主编,有多篇闪小说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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