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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说过，学校有一半场地是在古祠堂里。听人说，过去祠堂主要用于祭祀祖先，此外作为各房子孙办理婚、丧、寿、喜等的场所。自解放后，破四旧，立四新，贫下中农管理了学校，就把祠堂腾给学校用。现在已经弃置了三十多年，非常破旧了，按现在标准可以列入危房了。 开学时，我进去查看了，只见桁木挂满蛛蛛网，瓦片黑乎乎，有点阴沉。受条件限制，学生只能在这里住宿。就像我当初睡在寺庙里一样。西边住男生，东边住女生。我带领学生把地板打扫干净，给四面墙壁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石灰水，显得敞亮些。 有天，学生传出祠堂有点不平静，有点恐怖气氛，怕是闹鬼。当我听到学生谈论这些时，我总是叱责他们，不要乱说，世上怎么会有鬼？但这里居然发生了两次荒唐事，使我不寒而栗。 第一次，大约是晚上九点，我在宿舍里备课。有个学生跑到我房间来，气喘吁吁地说：“陈老师，玫瑰同学出事了，你快去看看。”我进入女生宿舍时，只见玫瑰卷曲在床上，哆嗦着，脸色苍白，双眼睁得很大，眼珠向上翻，几乎只见白色的瞳仁。几个女生扶攥着她双肩，其中一个女生告诉她：玫瑰看了我一眼，越发恐惧起来，往后面倒移过去，发出尖厉的声音：“他不是陈老师，他是鬼，鬼来了！”说后就掀起被子钻进去，抖动个不停。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当作恶鬼看待。女生说：“她到附近村庄去方便（如厕）后，回来时就开始发抖，然后就吼叫起来。”我叫一位女生把被子拉开，我摸了摸玫瑰的手掌，觉得她的手有些冰凉，像被冰水泡过一样。被我一摸，她尖叫个不停，并发疯地踢打我。其他同学马上把她控制住。面对此情此景，童年梦魇般的一幕瞬间浮现在我脑际。家父过去是个村干部，有次赶集，同村一个后生仔扛来一根桁木，放在他旁边叫他看守着。谁知道这是盗来的赃物，被人发现后，被当作盗贼抓到派出所审查。虽然后来查清了真相，可是他却吓得不轻。天天晚上就吼叫，或是跑到外面寻死觅活。有人靠近时，他就拳脚相向。我记得母亲当时叫人拿来鱼网，把他罩住，用筷子挟他手指。然后，他不省人事，醒来就好转了。想到这里，我自作主张搬来那一套救治方法。这时厨工梅嫂来了，我对她说：“梅嫂，你快去拿双筷子来，木的竹的都行。”梅嫂拿来后，我对她说：“你和女生按住她。”然后，我用筷子挟住她的手指，用力地挟，疼得她安静为止。稍后，我用手放在她鼻子下，发现她呼吸还正常，就吩咐其他女生扶她睡下来，盖好被子。我说：“让她好好地睡，有什么事再去叫我。”第二天天亮时，我再去探望玫瑰，她却全然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她有点羞答答的样子，主动叫我：“陈老师，有什么事吗？”她说：“睡得很好，只是早上醒来，不知道为何手指很疼。”“可能是你不小心撞了床架吧，周末回家拿些药水擦拭一下就好了。”后来她父母知道情况后就让她转学了，直到她长大结婚，一切都照常。第二次，是一年后的事了。周末时间，住宿生到我房间陪我玩扑克牌，二男二女四个学生。扑克一般是四个人打的，有一个人空闲着。我开始让给他们打，我负责当裁判。玩了一个多小时，就有同学建议，附近村民正在砍蔗，来不及运走，还有些放在田垄里，何不取些来解解馋。我向来没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观念，就说行呀，你们去拿吧，不过给人家发现时，可不要出卖老师。我是不是有点愧为人师了，竟然默许学生这种行为。不久，他们就扛回来一小捆，大家开心地啃起来，感觉不要钱的甘蔗好象就是有点甜。啃完后继续打。这时有位男生凯林建议，让陈老师打一下，他和今花合作就行，他指导她打。这样，我们五个人打得热火朝天。可是打着打着，凯林就全部接管了今花手中的扑克牌，冷落了今花，让她自个儿在旁边看着。直到深夜十一点钟，我们才发现，今花不知去哪了。“今花”“今花”我们大声叫她的名字，却没有听到她回应。我们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分路去寻找。外面寒风刺骨，她会跑到哪里去呢？过了一刻钟，有位男生大声叫道：在一个丁字路口，今花呆立着。我预感她可能又出事了。我对她说：她悲郁的样子，小声地说：”我不打了，我要回我家。”还没有说完，就向大海那个方向迈步走去。我说：“就是回你家去，也是从这边呀。”方向明明是走反了，她还是坚持：“就是这边，你们不要拦我。”可是再走下去，就是浪涛翻滚的大海了。我只好叫他们协助，把她拖回房间来。我攥住她的手，感觉也是冰凉冰凉的。可能又是“鬼”上身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就来个故伎重演，可是这次却没奏效。她挣扎得更厉害了，她还是想冲出去。她的力气之大，几乎胜过我们四个人。有个女生被她推跌在地上，另外二个男生都要把握不住了。情急之中，我抓住了她的长发，用力地往后拽，“啊”疼得她大声叫喊，刹那间便平静下来。当时我房间有二张床（第二年，我要求换房间，和一个刚师范毕业的同事共住，他周末回家去了），我就安顿她二位女生暂时睡那张床，我们三位男的就在我床上猫着，守护着她俩。不知什么时候我却睡着了，天亮时，没见到他们在床上了。出去找时，发现他们都回宿舍去，而且平安没事了。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多年，我却仍记得当时的情景。只是不明白到底她们患的是什么病，我不相信是鬼上身，但又如何解释呢？懂得医学的读者，你能帮我破解这个谜团吗？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有点后怕，我当时竟然自作主张处理这种事,既没有向学校领导报告，也没有通知出事学生的家长。万一有个三长二短，我想死了的心都有。是自己的幼稚呢，还是没有料到危险性，或是当时家长对老师没有那么刻薄？确实，我后来好几次还私自带学生出去野炊，或旅游，夜不归宿，只有个别家长知道，连校长都隐瞒着。要是现在，我都不知道够开除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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