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写过雪莲的,写过天山的雪莲,也写过昆仑山的雪莲,但总觉得意犹未尽,但总觉得写得肤浅了些。现在,我距离雪莲很远很远,在南方温暖的天空下,当我的脑海闪过雪莲那纯洁的笑脸,我才蓦然惊觉,我苦若寻觅的,原来就是汇聚在雪莲身上那种高蹈的遗世独立的精神。 许多内陆人错误地以为:雪莲是生长在北方高寒的雪峰上的。其实不然,雪莲生长在海拨3800米的雪线以下,是生长在泥土或石缝中的,所以雪莲又叫石莲。不论如何,雪莲和冰冷的雪地近在咫尺。在明朗的夏日,当你不辞艰辛地爬到天山或昆仑山的雪线附近,当皑皑的白雪和鲜艳夺目的雪莲花,在你惊奇的视野里形成强烈的显明的对照,你平静的心灵就会涌起热烈而困惑的情感风暴。你可能追问:在人烟罕至的高山,在千山鸟飞绝的高寒地带,开得如此奔放和妩媚的雪莲,它那叹为观止的美,究竟是给谁看的呢?是寂寂的绵延的千里雪原,还是横无际涯的万里苍穹? 起码,我最初在天山的雪线下邂逅美不胜收的雪莲,就是这样不厌其烦的追问自己的。经过这么多远去的风云岁月,直到今天,我才找到了自己较为满意的答案。我距离雪莲的纯洁和芬芳很远,但它独特的气韵和超发,已经渐渐地沉进我的血脉和骨髓,继而成为我一面猎猎飞扬的精神的旗帜。我这样书写的时候,遥远的美丽的清纯的雪莲,已经在我肥沃的心灵的土地上徐徐绽放,那种美,那种香,那种独特的歌唱和舞蹈,那种坚守与隐忍,早已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 就像我确信,在这喧嚣的苍茫的人世间,总会有一部分人悄然归隐的。归隐到清静的山林,归隐到千年的古刹,最终回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我不以为这样恬适的简单的朴素的生活叫循环二世,叫逃避。并不完全是这样,就像西北高原上的雪莲,它在寒冷中热烈的绽放,它在孤寂中无声的歌唱,它在杳无人烟的旷远之地独自的舞蹈……正因为某种必须的拒绝、牺牲和坚守,雪莲才成了一道让人过目难忘的奇特的风景,才在世人面前惊世骇俗。这种旷世独立的精神,是建立在吞噬无数孤寂和冷寒岁月基础上的。它从不喧宾夺主,它的美,它的香,都是奖赏给自己的。意识到这一点,同人世间那些追逐名利的庸俗之辈相比,雪莲的胸襟是何等的旷达?而这正是雪莲让我着迷和无限遐思的魅力所在。 雪莲之冰清高洁,雪莲之一尘不染,雪莲之高贵典雅,雪莲之淡泊致远,被西北的一些少数民族同胞奉为天物,甚至成了哈萨克青年男女表达誓志不渝美好爱情的信物。在朗朗的夏日,当一位哈萨克男青年不畏艰辛将从天山采撷的雪莲,悄悄的插在心仪已久哈萨克姑娘毡房的门闩上时,一场热烈的纯洁的爱情就将开始了。这种爱情一经承诺,将终身不会改变;这种爱情首先是心灵的吸引,而绝非物质的附丽或覆盖。这种古朴的有些落伍的草原文明,同当代那些被物质所遮蔽的文明和爱情,更令我们怦然心动心驰神往。 有一种花是开给自己的,这种花叫雪莲花。其实,做一朵清静无为、笑傲风雪、独自芬芳的雪莲,亦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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