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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刚小说】 安琪决定去死 文/董刚 安琪决定去死。尽管再过一周，就放暑假了；尽管再过三个月，就是她十一岁的生日了。 但她还是决定去死，因为她受不了要写到半夜的作业。只是她还不能死，因为作业还没有写完。 她知道有一种笔，有五个笔头，连环套在一起。老师的罚写只要在五遍以内，就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使用几个笔头。自己只需要写一遍，使用了几个笔头，作业本上就会有几遍罚写。 但安琪没有这种笔，她想借苏菲的，可是苏菲也被老师罚写了，人家也要用呢！ 眼看就要零点了，可是作业还多着呢，安琪手指已经僵硬了，脑子更是僵硬了，她已经写不动了。 她想休息十分钟，但休息的十分钟里，她还是在写，因为每天的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如果停下来的话，她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考砸回家后，小心翼翼地走，是不是会担心这次又要挨揍？手机被没收，泪水哗哗地流，心里正在诅咒出题的糟老头。别人放假后，全家都去旅游，只剩下你在家里写题写一宿…… 休息的这十分钟，她竟然写出了这样一首打油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手指竟不听使唤地把这段话搬到了纸上。可是还没考试呀——因为一周后就要考试了，所以作业才会这么多！为什么要考试？不考试难道不可以吗？ 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写作业的，安琪暗暗地想。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甚至模糊不清的记忆里，若有若无的梦里，自己都是要写作业的。我们这些小孩子来到世上，注定有一项使命，那就是写作业。 从她记事时起，就在幼小衔接班里学拼音和一百以内的算数。她在同龄人里，已经算学得很晚了，因为小班的时候就有同学学了这些，而且向她炫耀:你知道15+16等于多少吗？ 那个时候起，她就有写不完的作业，尽管她更喜欢玩芭比娃娃的游戏，但她的芭比娃娃只能躺在角落里，落满了灰。 安琪便秘，这也是她必须上幼小衔接班的原因，因为她不会算5+6等于几。班里有人会，他们要上厕所是可以的。但安琪要去的时候，老师训斥她:憋回去！！！ 从此以后，安琪便秘，一周拉不了一次。每次上厕所都是歇斯底里地喊，臭臭比安琪的胳膊还粗，硬的就像一截棍子，臭不可闻，比安琪的怨气味儿还要重。 上小学之后，安琪惊讶地发现，老师是不讲课本的，因为她认为这些知识太简单了，幼儿园理所当然已经学过了。 但不是所有的幼儿园都学过，同一个年级的同学都是来自不同的幼儿园。学过的同学当然就会，而没有学过的同学就只有请家长给自己教了。 老师可不管，你要是不会做，就罚站，罚抄写，要么就请家长:自己的孩子连题都不会做，你这家长是怎么教孩子的？
安琪很羡慕那些红花得的多的同学，并且渴望自己也能得到一朵，因为讲桌旁边的光荣榜栏里，自己还一朵都没有呢。 后来安琪得到了一朵，可是数学作业有一道题做错了，被老师从光荣榜上撕下来了，并且还欠一朵。也就是说，即使再得一朵红花，也只是还了欠老师的，也贴不到光荣榜里。 所以安琪告诉所有人，自己不稀罕这些红花——反正也得不到。 她被老师罚站在讲台上，刚开始会哭，哭得很伤心；可是后来她也觉得无所谓，她要让所有同学看到，她并不在乎，所以她还会故意装作轻松的样子笑。但是回到家，她会哭很久。 二年级之后，安琪发现自己的食指上，有一层厚厚的和奶奶一样的老茧，并且已经伸不直了。爸爸带她去看医生，医生却说很正常，现在的孩子，大多数都会在这个年龄阶段，出现指关节畸形的……你看看现在的孩子，书包比他们的体重还要多……不畸形才怪…… 这让安琪放了心，毕竟大多数同学都是这个样子的。老师给我们讲进化论，我们以后都可以进化成指关节弯曲的人，这是我们的进步，爸爸他们那个时候就没有，我们才是进化以后的人。 安琪是很爱学习的，但老师总是不讲。只要老师讲过的安琪都会，但老师认为，他们在外面的补课班都已经学过了的，这么简单的题怎么可能不会？即使不会，难道家长不会给孩子教吗？自己的孩子，难道自己都不用心吗？我只管布置作业，并且检查作业，我可是每天都批改作业的哦。 但爸爸每天上班也很忙，经常回来就很累，有时就不给安琪讲了，安琪也跟不上，这让老师就像见了敌人一样的仇视她。 那天爸爸带着安琪在街上转，遇见了她的老师。老师问爸爸，也是老师吗？爸爸说是的，我是高中老师。老师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教学生的，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会，怎么教那些大学生？ 安琪想，爸爸可能会和她吵架的，因为爸爸的脾气很大。但安琪看到爸爸低下了身子，就像低到了尘埃里。这让安琪很难堪。 后来老师在教室里，当着全班学生的面，不止一次告诉安琪，回去告诉你爸爸，他就不配当老师，要不然你的成绩怎么会这么差？ 安琪听见爸爸和妈妈在吵架。爸爸要到学校去教训她的老师，妈妈说，孩子才那么小，你和人家老师闹，吃亏的还不是咱们自己孩子？孩子要是长大了，上初中了，上高中了，你要去我也不拦你，我跟你一起去。 安琪也不希望爸爸到学校里去闹，但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她从此就喜欢玩手机，她感觉手机里的东西还是更真实，起码不会让人难过。老师的作业，也就只是作业，不管怎么做，做完了就是完成了作业。 而且安琪烦小强。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小强总会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要么把小刀插在课桌缝里轻轻一拨，就会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老师总是生气，但她查不到谁干的，因为小强总被老师批评，也不学习，还欺负人。老师生气就罚写作文，罚全班写，一篇400字。有一天小强五次做小动作，全班同学都要额外写五篇作文！ 但小强蛮不在乎，甚至洋洋得意，反正他也不交作业，可苦了我们，都得写到半夜。第二天，有七八个同学的作业是家长帮忙写完的，他们惨了，家长也被叫到学校，挨个骂。我们老师可厉害了，她会武功，家长都得乖乖的。他们和那些同学那天，每人再被罚写了五篇作文。 那天开完家长会，爸爸妈妈离婚了，都怪我。安琪想，以后没人疼我了。 因为老师在家长会上，说安琪和其他八个同学，半学期竟然欠了八十篇作文没有交，真是让人感到耻辱，家长竟然不知道！ 妈妈回来怪爸爸对安琪的学习不上心，爸爸说，半学期八十篇作文，还只是没写完的！我也是高中老师，一学期敢给学生布置八次作文，学生早就提出抗议了！小学生什么还都不懂，也无力反抗老师，家长更不敢闹，谁闹自己娃吃亏！你再不要什么都听老师的了！ 妈妈说，那为什么别的孩子都能完成，咱家孩子不能完成？你一天就不管孩子！ 然后他们吵架，妈妈摔门走了，说以后也不管安琪了。他们没几天领了离婚证，以为安琪不知道，安琪其实早就知道了。班里有几位同学爸爸妈妈都离婚了，安琪都知道。 下学期就六年级了，老师鼓励我们上名校，要提前做准备。但安琪并不感兴趣，因为上了名校，难道就可以不写作业吗？真的很没劲儿。但除了写作业没劲儿，好像干啥都没劲儿…… 每到考试前，作业就更多，老师一个个看起来就很紧张，一次一次的告诫安琪他们，谁敢低于100分（满分110），罚抄试卷十遍！ 但安琪真的写不动了，她畸形的指关节又开始疼了，头也要炸了。她想死，她觉得死了就可以不用写作业了，就会很快乐。 安琪决定去死。但她不能死，因为她的作业还没有写完。 不把作业写完，安琪怎么敢死？她耳边忽然响起了老师的声音:作业没写完就想死？门都没有！再罚十遍！ 安琪不由打了个寒颤…… 【作者简介】：董刚，男，陕西合阳人，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现为西安市东方中学高中教师。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渭南作家协会会员，《当代精英文学》小说、散文栏目主编。十年前为名博，创作大量文稿，后因故搁笔十年，2019年初拾笔再来。作品散见《长江文学》、《西安晚报》、《西部散文选刊》、《作家世界》、《读者》、《陕西文学》、《华文月刊》、《家乡》等报刊杂志以及中国作家网、多家微信文学平台。  扫描二维码 关注我们 了解更多   一、关于赞赏 赞赏金额全部归作者。7天内点击量超过1000的，另加稿费10元，超过2000加20元，以此类推；7天内新留言20条以上奖励10元。作品发布一周后以红包形式发给原创作者。须加微信suyan834398802 二、投稿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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