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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刚小说】 陪 读 傻 娘 水仙嫁给小五，村里人都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水仙长得水灵灵的，就像一株盛开的水仙花，模样俊俏，脸蛋是五月的水蜜桃一样白里透红，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地，让人说不出的疼爱怜惜。但水仙嫁给了小五，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会做泥水匠的活。小五的嘴整天都合不上了，逢人就说我媳妇怎么样。 世间的事哪能都如意？水仙从小聪明伶俐，是爹妈的掌中宝心头肉。谁能想到她是六个指头的？上小学的时候成绩总在班里第一，就是六个指头，有时被同学笑话。爹妈咬咬牙，给她做了截指手术，把那多的两根指头截掉，孰料想撞到了神经线，接下来又害了脑膜炎，水仙依然是水灵灵的水仙，就是脑筋不大灵光了。 就这样，水仙没法再上学了，小学一毕业就在家里帮爹妈干活。二十岁不到，咱这里人就开始给娃娃订婚了，但水仙到二十六岁的时候，还没有对象。好多年轻人都喜欢水仙，但拗不过家里的父母:娶一个脑筋不灵光的，生个脑筋不灵光的娃娃可咋办？ 小五讨不到老婆，水仙又嫁不出去。小五看了水仙一眼，四肢冰冷，灵魂出窍，就喜欢上了水仙，管她脑筋灵光不灵光。这个人很贼，他会哄脑筋不灵光的水仙，整天给她唱《我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水仙爱听就嫁给他了，很快就生下了聪明伶俐的牡丹。小五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看来水仙的不灵光不是天生的，更不会遗传。村里几个当年喜欢水仙的年轻人，肠子都后悔的青了。他们的老娘更是后悔，感觉儿媳妇一身的毛病，咋看咋不顺眼，真不如当年让儿子娶了水仙。 这一晃就是十多年，牡丹也长大了，上了初中，学习虽说不怎么好，但长相比她妈当年还好看。 水仙有两样好，一是虽然脑筋不怎么灵光，但爱打扮自己，总是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她是怕给牡丹丢人。二是不管怎样听不懂话，一看见牡丹，脑筋似乎都灵光了。 为了均衡教育资源，让所有的孩子接受平等的教育，县里把农村的中学大多都撤销了，所有的学生都到县城去上学。这引起了连锁反应，县城的民房出租供不应求，经济情况好的人就在县城买了房，以便能和孩子在一起，方便照顾孩子。 都在城里照顾孩子，谁来挣钱养家糊口呀？所以男人们大都去了韩城、山西打工，女人们就都留守县城照顾孩子，做饭、洗衣服，还要监管学习。有的女人不好好照顾娃娃，在城里就学坏了，跟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有女人打麻将，欠了别人三十多万，吓得不敢回家；有女人不管自己娃娃，和老公离婚，跟别人过了……奇葩事太多了。还有个女人，专勾引有权有势的领导，后来竟然当上公务员，最后把自己老公从工地上叫了回来，给某局局长做了司机，这也算是红尘中的一段奇遇了。 牡丹长得漂亮，好多懵懂青春期的少男喜欢得不得了，但永远无机可乘，因为水仙总是会接送牡丹。这些年轻小伙子恨水仙，就连牡丹心里也不满，给她妈说，你啥也不懂，就是个小学毕业，我现在都上高中了，那些题你都会做吗？以后再少管我，你要是把我的那些题都做会了，我啥都听你的。 牡丹上学去了，水仙就一个人在家里做高中的练习题，她要是不会，就跑到四邻右舍去问，刚开始大家都很烦她，后来怜念她一片爱女之心，只要懂这个问题的，往往都替她解答了。她问的问题越来越难，周围的人也解决不了，就建议她去问学校的老师。 学校的教务主任看到了，大为感动，叮嘱几位得力的老师，只要这位家长来问，都要好好儿给她回答。并拿这个事情作为典型，鼓励学子们认真学习：脑筋不灵光的人，已经四十多岁了，还这么刻苦努力，你们有什么理由不用功？ 水仙后来发现，补课班的那些题她都会做了，就不想再让牡丹在外面上课了，要自己给她讲；牡丹咋可能听她的？何况还有机会和那些补课班的同学在一起说说笑笑。水仙气得：咱家也不是有钱人，房子都是租别人的，这些问题明明我都会，你还要到外面去补课！ 牡丹气得直跺脚：你知道不知道你脑子有问题的？！你是我妈，我不忍心说你，同学们背后怎么说的你知道吗？你就学吧，学吧，往死的学吧！学死了我也不会听你的！再说了，你学了有用了吗？你能考上大学吗？你没这个机会了！ 水仙就是脑筋再不灵光，也知道这话多伤人。这脑筋不灵光的人，一根筋，她想，我也不和你计较，你是我娃，我不说你，今年高考我就和你一起报名。看你那死样子，让人咋能放心的下！你考到哪个大学？我也考到哪个大学，我得去照看你！ 教务主任一直很佩服水仙，这事他帮了大忙，高考报名的时候，让水仙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了2019年的高考。水仙知道自己高考报上了名，更是刻苦用功，不过这事儿还是瞒着牡丹。 水仙照顾牡丹之余就是学习，有时看到那题明明很简单，牡丹却不会，她很着急，总想给孩子讲一讲，牡丹咋可能听她的：你做的就不对！ 不管怎么地，水仙总算是熬出来了，牡丹也高考了，她也跟上参加高考了。她美滋滋地想着：你报考到哪，我就跟上报考哪，你还是离不开人的照顾啊。 怀着激动的心情，到了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天，牡丹在网上查了成绩，距离二本线还差了十多分；再看水仙，超出一本线180分！这分数都够上重点大学了！牡丹吃惊地看着她妈，又是佩服，又是不敢相信：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啊？ 水仙说：娃呀，妈今年就不填志愿了。你好好地学吧，明年妈再陪你考一次，你报考哪儿妈就报考哪儿。牡丹看着水仙，眼泪簌簌地流下来了，惭愧、内疚、悔恨一齐涌上了心头：我的傻娘…… 2019/07/24 【作者简介】董刚，陕西合阳人。2002年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中文系，现为西安市东方中学高中教师，宝文理校友文学俱乐部主任。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陕西散文学会会员，渭南作家协会会员，西安高新区作协会员。在各大报刊杂志及文学平台发表小说、散文、评论一百多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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