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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的立身之本在于不断发展和自我完善

 昵称70934705 2020-07-23

中国传统医学(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的诞生可能要比我们所知道的更早:

作为中医四大经典之一的《黄帝内经》在相当早的时期便已经有了其雏形,而从《内经》一书的理论完备程度来看,中医理论的诞生甚至可能要追溯到史前时期了。

事实上,我们今天看到的中医理论和两三千年前相比,并没有产生颠覆性的变化,即使是在金元和明清这两个诞生了相当多新流派的时期,其各家的解释也没有从根本上否认过中医的四大经典(1)

这看起来完全不同于现代医学——尤其是循证医学诞生之后——几乎是日新月异的发展,不断地推翻和重写先前被认为是正确的结论。

我们当然可以横向地说产生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东西方的思维方式不同

东方思维更加浪漫,西方思维更加写实,而从西方传统医学的角度来看,这种说法又好像有些欠妥,毕竟西方传统医学也相当富有浪漫主义色彩,同时代的西方传统医学又不及中国传统医学一般地细腻;

纵向地看,中国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相比,区别更多的在于其逻辑模式的差异

中国传统医学更加倾向于演绎(2),而现代医学更加倾向于归纳(3),这也是笔者将要在下文中主要阐述的内容。

如果读者了解这两种逻辑模式,那么到这里应该明白,为什么中国传统医学的理论“总是对的”,以至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巨大的发展,而相对的现代医学每天都有新发现。但在这里假定每个读者都能够了解演绎和归纳这两种推理的差别是不公平的,所以这个问题笔者将占用一些篇幅先行阐述。

演绎推理

演绎推理的结论一般蕴于前提之中,而前提是由公理,或由公理推导而来的结论构成,如果前提正确、过程有效,那么其结果一定是有效的。

正确的例子有如注释之中提到的,在这里我们只举一个错误的例子

妇产科医生都是女性,赵医生是妇产科医生,所以赵医生是女性。

这显然不符合事实:并非妇产科医生都是女性。这就是前提错误的演绎推理,它的推理是无效的(在注释中,我们也举了一个过程错误的例子)。因此,演绎推理的正确性更高,但也决定了以演绎推理为主导的体系的保守性:比较难以对于体系本身进行改造和扩展,虽然完整性比较好,但也具有显而易见的封闭性。

归纳推理

归纳推理特征是由特殊到一般,其最常见的就是枚举法,但归纳推理往往是不保真的,其推理的失误要远远多于演绎推理,最著名的错误归纳的例子即是注释中提到的黑天鹅事件,虽然容易失误,但相较于演绎,归纳能够研究者扩展认知的帮助要更大一些。

归纳推理很多时候在逻辑上是缺省的:如对于治愈率和有效率的判断,某种治疗方法对于某种疾病的治愈率有提高的效果,尽管没有确实的机理研究,但因其数据支持有效,也会被认为有效。与此同时,问题也很显著,其高相关性偶尔也会伴随着结果的假阳性。

此外,研究样本毕竟有限,通过统计学筛选掉的所谓无效数据与系统误差中,可能隐藏着更多的玄机,但囿于研究手段相当有限,相当一部分研究人员往往倾向于把这个统计学中的异类看作是系统误差。

如果想要保证归纳体系的正确性,其方法就需要更加趋于保守,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仅对样本负责”。样本之中出现了异类的情况并不鲜见,但却鲜有人会注意这种统计学的黑天鹅,或者说真正正视它(尽管我们说起来的时候很容易想到这个问题,但是真正做起来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在学术研究流水线化的今天)。相对于演绎体系的来源于体系自身的保守,归纳体系可能更加偏向于个人的保守。

这样我们可以发现

无论是过于依赖哪种单独的逻辑体系都可能会导致偏颇,而这种情况在医学体系发展相当一段时间之后的今天尤为明显,中西医二者之积弊龃龉,盖也逃不出这个问题。但在这里,我们暂且只讨论中医的问题。

中医的体系是相当完备的,但自西学东渐起却备受挑战,究其原因,当西学发现了越来越多解剖学和分子水平的成果时,由于中医的发展条件所限很难进行合理解释,这自然不能令人信服,这导致了一个尴尬的现象:

面对体系所无法解释的现象的时候,由于其逻辑依然能够自洽,封闭的体系依然能够存续,就会懒于或者疏于对本身的体系进行大规模的动作,而这种完善对于体系中的个人来说,也很难独立进行:毕竟这样做的成本实在太过庞大了。

大部分人应该都有这种体验:中学数学证明题答案为了节省篇幅,经常会有“易证某某”,但如果当真把“易证”这两个字写到答案上,老师多半不会给这部分的分数,要想真正的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把“易证”到底是怎么回事写出来。

对于当代中医来说,现代科学发现的客观事物,不可视而不见、置之不理,更不可加以否认、拒绝事实,应当用演绎的逻辑指导归纳,用归纳的结果完善演绎,这也就是笔者所说的不断发展和自我完善,这不仅是息止现代科学体系疑虑的过程,也是运用中医体系和现代生命科学沟通的过程,更是中医立身之本,相信结果不只是中医,现代科学也将有很大的收获。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事实需要明确:

理论的成熟与否与时间并无绝对联系,即使是很早提出的理论体系也可以非常完善,而新的理论体系并不见得就一定要比已有的理论体系更加优越,如欧几里得几何,在如今依然适用,但黎曼和罗巴切夫斯基进行了新的探索与尝试,验证了在欧几里得几何体系之外的情况,这并没有否认欧氏几何,相反,是一种新的补充,而物理学上,量子物理及相对论的产生也并没有让经典力学有丝毫的褪色。

当代中西医分歧相当之多,其中最明显的分歧之一就是对于脾的功能的理解。

西医认为,脾脏没有任何消化功能,这与中医的认知相违背,但认识它必须要从历史的角度去看:西医所说的脾是一个翻译的产物,在没有被翻译成汉语的时候叫做“spleen”,而中医所指的脾是一个复合概念,一种形而上的定义(4),更多的是抽象的而非单指具体的脾脏。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对于“心主神明”的讨论等等。

我们可以轻易地发现,五行的概念是非常抽象的,看不见摸不到,而这个形而上的概念本身和事实进行对应时,单纯的用形而下的概念是不可能对等的。这就像我们看译作的时候,翻译的过程往往也是一个信息失真的过程,本身属于二次创作,这在很多文学艺术作品之中可以非常好的体现。

真正想要学好中医经典,就必须从文言文入手,而不是看翻译;真正想要读懂西医教材,就必须要从英文读起,而不是看译本。语义失真必然会导致不同程度的理解偏差,自此概念的分歧也就逐渐产生了。

我们可以把此类问题我们可以解释为“由于翻译导致语义失真”和 “由于定义不同导致的不相容”。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个问题,我们用集合这一数学语言进行阐述:

集合A={a, b, c}

集合B={b, c, d}

定义:

AB={a, b, c, d}

AB={b, c}

按照数学常识,这是“∩”和“∪”这两个符号颠倒了使用,尽管如此,假使我们今天开始使用这个新的定义,除了习惯之外并不会引起什么问题。读者在注释(4)之中可以看到,当西医借用“脾”来表示“spleen”,而且大家更加接受,“脾”这个概念指的就是“spleen”,这时请一定注意,这两者事实上指的并不是一个东西,而这种语义失真广泛存在于我们今天的论述之中。

本篇文章是《中医理论体系纲要》一书的开篇,而此书又是丛书卷帙浩繁的第一步,笔者用三千余字的篇幅,对本书的理论体系进行了论证,通过本篇,读者大概可以窥见笔者的意图:

重新梳理传统中医体系,用现代科学帮助阐述中医,从中医的角度提出新猜想,与此同时消弭一百多年来中西医之间的隔阂和误解。

长期以来,中西医陷入了无休止的内耗,对于人类社会来说,这种争斗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中医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而现代科学显然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中西医更应该消除彼此之间的偏见与误解,共同解决问题。笔者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这样的工作很难毕其功于一役,但希望能够通过一些前期微小的工作,抛砖引玉,让更多有识之士投身其中,对于笔者力所未逮之处,能够有更好的阐释。而编写这样一部丛书,需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和相当大的精力,如有纰漏之处,望请读者不吝赐教。

闫叶星

戊戌年二月初二凌晨于大庆市

注:

(1)四大经典:传统意义上的中医四大经典一般指《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黄帝八十一难经》这四部典籍,这四部典籍的诞生意味着传统中医理论体系的形成。

(2)演绎:演绎推理往往将整个体系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之上,最典型的为三段论的论述,比如:所有的马都有四条腿,白马属于马,所以白马有四条腿。这种推理的正确性建立在大前提正确和推理过程正确上,也就是说,如果“并非所有的马都有四条腿”,那么这个命题本身就是无效的;而如果推理形式错误,“所有的马都有四条腿,青蛙有四条腿,所以青蛙属于马”,也同样无效。

(3)归纳:归纳推理往往将理论建立在已知之上,通过已知的内容进行规律的分析。如很多年前英国人认为天鹅都是白的,但是当澳大利亚发现了黑天鹅之后,这个归纳推理就失效了:因为存在一个不是白色的天鹅。

(4)中医五脏的概念:《素问·六节藏象论》:“故形脏四,神脏五,合为九脏以应之也。”《内经》认为,脾是没有其形脏的,“spleen”并不是中医说的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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