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九七九年一个夏日午饭后，在庄稼地劳作了半天的人们纷纷进入了午休。期间，在一户敞着窗户的农舍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悄无声息的翻身坐起，看了看炕上熟睡中父母弟妹，蹑手蹑脚的下地提溜起鞋子出了门。中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碎石子铺的引路烫的她呲牙咧嘴，好不容易踮着脚尖捱到栅门外，才躲在角落里穿好鞋子，撒欢儿似的跑出长长的巷子——这个女孩，就是我。 老家人常言：“调皮孩子没觉睡”，说的就是我吧！你说那个宽大的打谷场有多好玩呀：窜上窜下的松鼠、不停叫唤的蝈蝈、草丛中乱蹦的蚂蚱、排着整齐队伍的红军（身体发红的蚂蚁），还有那一树一树黄橙橙的杏儿、翡翠略带嫣红的小苹果、紫红的桑椹都在向我招手。小娃娃家的，哪里有那么多的瞌睡呢？溜呗！ 我跑到一个大木门口停下来，轻轻的扒在门缝里瞅着，看到铁环门闩还横插着，便沿着石垛，踩在平时用来拴驴钉在墙逢里的铁环上，双手攀着南屋临街的窗台“喵呜，喵呜”两声猫叫。不一会儿，那扇大木门压抑着吱嘎声半开了，挤出来一个大眼睛的男孩子——本家大一岁的狗哥。狗哥一招手，一前一后两个小人向打谷场奔去…… 我和狗哥三下两下爬上杏树，靠着树干，瞅哪个好看吃哪个，“狗哥，你头顶那几个嗮红了，肯定好吃！”“妹呀，你背后有一串呢，都摘了！”待两人吃好溜下树，又捡好了一堆土坷垃，瞄准桑树枝扔起来。（早年养蚕，采桑叶把低处枝叶都采光了。桑树又细又高，爬不上去，只好出此下策），不一会儿土坷垃扔完了，两人在草丛中边捡桑椹边吃。偶尔抬头互相一看，嘴唇发紫了，再伸舌头，舌头也紫的发黑，连两只手都染上了紫色。“咯咯咯”的笑声惊了一树麻雀…… 好景不长，我病了，天天喊肚子疼，时任支书的三伯请了驻扎在村里部队的军医――韩医生为我诊疗。我至今记得韩医生穿着草绿色军装，领口各缀一个红领章，帽子上缀着一颗闪闪发亮红五星，显得特别精神。他慈祥的看着躺在炕上的我，一边询问我几岁一边卷起我的背心，用凉凉的听诊器在我发烫的身体移动了一会儿，又让我张开嘴巴看了看舌苔。然后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三伯、奶奶、母亲说：“这孩子生冷东西吃多了，伤脾了。我给开点药，以后注意不要让她吃生冷食物。”母亲和奶奶一个应和一个无奈的说：“女孩子家家的，害（土话‘调皮’的意思）的要命，假小子一个，看也看不住，天天在打谷场吃杏呀果的，正经饭不吃！”“那怎么办？”看着母亲和奶奶愁容满面，三伯发话了：“让娃娃早点上小学吧，幼儿园放学早，你们哪顾得上天天看她。”就这样，七周岁的我比同龄人早一年上学了。暂别了――我的乐园；暂别了――我喂养多日的“红军”；暂别了――我精心在土崖铲出来的有十节台阶的司令座椅；暂别了――我和狗哥为他的小松鼠在土堆掏出来的三居室……我会回来的！ 我三年级了，我带红领巾了，我知道不能上房子偷二奶奶的苹果了。可是我和狗哥这几个小兵忍不住嘴馋呀，他们围着我和狗哥一个劲地嚷嚷：“二奶奶家苹果最甜，给我们偷吧，每人只要一个就行了！”看着他们渴望的眼神，我和狗哥相视片刻，义不容辞的点头了。嘱咐他们遵守纪律不许说话后，我俩从一堵矮墙出发，沿着南墙悄悄的爬上二奶奶家的房子，房脊梁上那红彤彤的苹果挨挨挤挤真馋人啊，怪不得这帮小毛兵想吃，我也想！我躲在房脊后，看见二奶奶正在院子里树荫下纳鞋底，头也不抬一下。伸手招呼了一下狗哥，我俩把背心往裤子里一塞，一只手抓住树枝，防止颤动引起注意，一只手托住苹果一拧，那苹果就乖乖的落在手心，随即被灌进背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就站在墙跟了，她一脸无奈又焦急的神态，食指抖动着指点着我，又跺脚又招手的意会我们赶紧下来。我笑一笑，冲她扮一个鬼脸。转头又摘起来，直到腰间肚子都装的鼓鼓的，我才和狗哥轻手轻脚的溜下来。看着一帮小毛兵崇拜的眼神，痛快淋漓的吃着苹果，我享受着“老大”的豪迈，哪管被三番五次的批评教育！过了几天，路过二奶奶大门口，听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咦，脊梁上那些苹果哪去了？我天天在院里看着呢，怎么没有了？该不是被松鼠吃了吧？”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五年级了，星期天，经常相跟几个伙伴上村东头的河边洗衣服。当然，还有别的事——钓鱼。渔具狗哥帮我拿上了，肯定是为了躲开母亲的视线偷偷做的：别针烧红弯成的鱼钩，细尼龙绳做鱼线，一小块铅是用一根铅笔跟男同学换的，鱼竿就是简单的杨树枝。待到河边，匆匆洗好衣服披展晾嗮在草丛上。这当儿，狗哥已逮了蚂蚱放进小瓶子里做鱼饵，也折了柳条，捋的仅剩尖头的几片叶子用来穿鱼。我俩寻到老地方：一汪水深处，几块大石头旁。在石头上站定后，把鱼钩从蚂蚱脖子穿进肚子做鱼饵，当然不能穿透，一甩鱼竿，鱼钩随着鱼线呈弧线入水，就待鱼儿上钩了。这会儿，就是考验功夫的时候了，手握钓杆，感觉鱼儿轻轻触碰鱼饵，稳住，千万别急，那是鱼儿在做试探呢。接着鱼钩又动了一下，这才是鱼儿咬钩了，立刻扬杆拉绳，那鱼儿便甩着尾巴挣扎着被钓上来了。岸上的小伙伴好一阵欢呼，三寸长短的鱼儿被我俩用柳条从腮里穿过嘴里，左一条右一条整齐划一，不一会儿，我们俩各自钓到三十多条鱼，满满两长串呢！这会儿，晾在草丛的衣服也干了，叠整齐放盆子里，兵分两路回家，我交了差后，也溜到狗哥家。 四合院的院子里早就聚了五六个小孩子，热心的二婶正在西房檐底的火塘上烧油炸鱼呢，只见铲子上下翻飞间，香味便窜出来飘在整个院落里。引得那只馋猫弓着背，翘着尾在锅边来来回回蹭着二婶的腿“喵喵”直叫。二婶转头叱猫：“別急，别急，鱼骨头是你的……”  韩云娥，一九七二年生，山西省忻州市五台县人，现居住于五台县城。文学爱好者。   重点提示 1.来稿请勿一稿多投，因为腾讯有严格的原创保护，后台会自动过滤，费时编辑后将导致无法推送，勿侥幸、请自尊。 2.严禁把发到朋友圈和交流群的稿子私发编辑或邮箱，阅读量低于100者，将控制后续来稿。 3.来稿内容含作者简介要300字以上方可加注原创，不加注原创无法添加到个人专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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