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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槐花香 || 作者 孛儿只斤•黎光寒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0-07-23


五月槐花香

作者    /    孛儿只斤·黎光寒

槐花能吃?!我童年时第一次听见这件事时,首先感到的是不可思议,继而是更多的渴望。因为那时候正处于上世纪六、七年代里,饥饿是一件普遍熬人的事情。

更让我熬心的事情是――我们家没有一棵槐树,连槐树叶子都吃不上,更不要说吃槐花了!村里有唯一的一棵碗口粗的槐树,生长在村头李家当院子里,偷都没法偷,更何况,每年五月槐花一盛开,李家那个老汉总会把那只大黑狗拴在树下。

李老汉与他的孙女两个人生活,听说李老汉的唯一的儿子犯了错误,被押送到新疆哪个农场劳教去了,李老汉的儿媳妇随之离婚走了。李老汉的孙女叫小花,比我小一岁。

我是在头一年雪花飘飞的腊月里饿得捧吃雪花的时候,爷爷告诉我槐花能食的。

“这雪花啊,多么像槐花,吃一点点都感觉不到饿了!”爷爷把小母指长的一点点晒干的白菜根递给我说。槐花能吃!我惊得张圆了嘴!嘴角流下了几滴水,兴许是口水,抑或是雪融化的水。

于是,我开始筹划来年五月怎么能够吃上李老汉家的槐花?

偷?好像行不通,槐树在他家当院子栽着,李老汉在炕上睡着了都有可能察觉。更何况树下有那只大黑狗。当然真要去偷,也可以提前和大黑狗混熟了。于是,我开始天天有事没事的往李老汉家跑,试试看能不能和那条大黑狗混熟?借口是与李老汉的孙女小花玩耍,李老汉这个孙女的两颗前门牙长得有点大,而且方向老向外延升,好多人当面叫她“李大牙”。我从未叫过这个绰号,并不是为了能吃上槐花而献殷勤,我自小认为人与人之前相互尊重尤为重要。

与那只狗混熟,这是首要。若想最终吃上槐花,那还得会爬树,而那棵槐树有十多米高呢,恰巧我偏偏不会爬树,于是,我又开始学爬树。

我发现别的小朋友也是有事没事的来她家玩,也是为了首先和那只大黑狗混个面熟。有的是试探性地往大黑狗身边凑近,有的甚至像傻瓜一样把自己手里的黑面馍馍掐一点点扔给狗,那只狗慢慢不咬给它馍馍的人了。我没有黑面馍馍,狗又不吃晒干的白菜根。我恨黑面馍馍!我能作的是,多时候向李小花讲许许多多自爷爷口中听到的故事。

“马尕人想吃李大牙家槐花,才愿意给李大牙讲故事的……”别的小朋友大喊着耻笑我。

我羞得刚想跑,小花一把把我拉住。我感觉她的小手凉凉的。

“马尕人、李大牙!马尕人、李大牙!……”他们又这样嬉笑着大喊。意思谁都明白,是说我马尕人和李小花是“两口子”。

我羞得把头低下来。而她李小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抓住我的两只手,用力把我的两个手臂摇了摇说:“什么时候都要把头抬起来,永远都不能低下!”

我猛地抬起头,看见她一脸严肃。

我看见那些嬉笑的人之后在心里呐喊:我铁了心地要吃上槐花,我用干指头非得把盐巴黏上!

可是,很快到了槐花盛开的时候,我与狗混了个半生不熟,又没有学会爬树。

我学爬树,李小花根本不知道,我也怕她知道而躲着她,我专门在后山沟里僻静的一棵碗口粗的白杨树上学爬树。

可是很不幸,我爬到离地十来米时,兴许是恐惧,也兴许是饿得发抖,一不小心脚没踩稳当,从白杨树上溜了下来,更不幸的是,树杆上留下的一点干树枝把我的小鸡鸡挂伤了只流血。

我忍着疼痛走回家,爷爷用一种叫“铁棒槌”的药,碾碎敷贴上。我不知道“铁棒槌”究竟是个什么药物,只清楚是止血的。

“我的个天,卵蛋子都挂破了,差点挂得扔掉了!”爷爷边敷药边说,“什么不好玩,你偏偏要去爬树?”

我不敢回答我蓄谋要去吃槐花。

村里很快传开我的小鸡鸡挂破了,有的甚至说,把两个卵蛋子挂得扔掉了!很多人不知道内情,只有取笑过我的几个小朋友是心照不宣。

还有李小花也明白。她急匆匆跑到我家来看我,我下身脱了个精光,爷爷正在为我敷药,我干忙把腿夹紧。她怯怯地看着,我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大把白白的槐花。

爷爷给我敷好了药出去了,我干忙胡乱拉个物件遮住我的羞处。

“卵蛋子挂得扔掉了,没人当媳妇了我给你当!”李小花说。

“长得好好的,别听他们胡乱说!”我说。

“槐花我给你留着呢。”她把槐花递给我,我接住美美地吃了一口,真香!“你干么也想偷?”

“我没有偷!”我倔强。

“不说实话我不跟你好了!”她生气地跑了。


后来,伤口痛得我连路都不敢走,她天天给我送来一些槐花让我吃,一直到槐花凋谢了,她赌气都没跟我说一句话。

槐花刚刚凋谢,小花的爷爷去世了。我忍着疼痛爬在我家院门口老远看见她家的大门、院墙上全是白色,像那槐花一样白。

“干快到屋里去,伤口没愈合,小心风钻进去!”爷爷把我赶进屋子。

她的父亲自新疆回来,匆匆埋葬了她的爷爷。

“我明天和我爸爸去新疆。”晚上小花来我家。

幼年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给我爸爸说好了,我们家暂时由你爷爷照看着,每一年你都能吃美槐花了。”她笑着说。

让我爷爷暂时照看他们家,说明她还有可能回来。我在心里盘算。

第二天,她跟她爸爸走了。走了之后,她至今没有回来过。院子里的那棵槐树一直还活着,已经很粗了。

在我爷爷照看他们家院子期间,我每年把槐树上结下的树籽收拾好,第二年开春精心培育树苗,种植在村子里许多地方,现在,村子里有许多棵槐树了,长得高大又茂盛,每年五月槐花盛开时,我准时回到故乡。

记得在他们走了的第七年,她爸爸回来过一次,把他们家的院子转卖了。我后悔当时没有问她爸爸:小花过得好吗?


【作者简介】作者原名,马应伟。笔名,孛儿只斤·黎光寒、青子。70后,甘肃省白银市人,白银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宁夏贺兰山葡萄酒产业股份有限公司。创作经历:1995开始发表作品,目前三次全国获奖,【1】获《中国校园文学》举办的第四届“发现杯”全国校园千字文征文赛佳作奖。【2】获《作文》杂志与相关部门联合举办的96届“文心杯”全国师生作文赛高中组三等奖。【3】2017年,获得由《山东文学》、大众网和山东文艺出版社联合举办的“阳光下的风”全国征文赛中小说类一等奖。山东文艺出版社微信平台主推获奖小说,上部网址:http://mp.weixin.qq.com/s/DKztJeuNPs4BMTv8NmLrYA。下部网址:http://mp.weixin.qq.com/s/8h0179DJVQNzuKKHuvby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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