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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间人(五):尕爷 || 作者 张宗强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0-07-23


庄间人(五):尕爷

作者    ‖    张宗强

作者前期文字链接:

《庄间人(四):二爷和三爷》《庄间人(三):马支书》《庄间人(二):二太爷》《庄间人(一):五太爷》

作者张宗强,会宁县头寨镇坪岔村人,网名山野居士。

庄间的先辈们以他们特有的性格和生活方式走完了一辈子的路,后代们又以老先人的方式方法继承传承了列祖列宗们遗传的美好品质和优良传统,发扬光大!

尕爷是二太爷的小儿子老六,排行老十,自谑是“老实”。呵呵!这老爷子完全是老先人的克隆,把吃苦耐劳助人为乐的一套原原本本的学到手,二太爷的手艺学一半丢一半,所学之艺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十七八岁小伙子的时候,勤快,温和,干活麻利,庄间就赢得了口牌。七十年代初结婚分家,住在门前农场的挖窑里,人们习惯性的称为“场窑里”的,那时候生活过的紧巴,场院边上有块一亩多点的自留地,除过挣工分的收入,额外的全指望这块地了,风调雨顺之年也就百十来斤粮食,年馑不好,连籽种都撇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产队响应“农业学大寨”的号召,执行政策,专门成立“学大寨突击队”,尕爷自然成了突击队的领导,带着一帮没有拖累的年青人常年兴修梯田,大干在庙儿湾。他即是领导,又是按量土方的掌尺人,自然少不了和社员因为少按多量的矛矛盾盾,尕爷每次都是和颜悦色以理服人的查找原因,直到对方心悦口服心满意足。他也常说,下那么大的苦不容易,一铁锨一铁锨挖到天黑,吃的啥喝的啥,不能亏待了下苦人。两年多的时间,二百多亩平展展的梯田呈现在庙儿湾,保了水土的流失,粮食得到了增收。

后来,生产队购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就分派他开拖拉机去修兰宜公路搞副业,助手是五太爷的孙子,这爷俩年龄差不多,都是年轻人,再开上拖拉机,那个时代比开飞船的还英俊潇洒,帅气十足。下苦没说的,那时候挣的钱是生产队的,给他们的报酬是每天十分工。有时候拖拉机坏了,为了给生产队节省修理费,他就自己琢磨修理,买不到配件时,就找来别人用过的旧零件擦磨配上再用。现在聊起的时候他说,毛爷爷时代的那零件耐用。

八十年代初期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尕爷承包了生产队的磨面机,榨油机,农闲时间挣个零花钱,他的服务态度那是不待说的,搭粮食,装面,往细搓油渣,一直帮顾客满意回去。他家在学校的上面,那些年,学校里的桌椅板凳缺胳膊少腿子的事是天天有的,只要老师们哼一声,他就利用中午吃过饭的那点点时间提个锯子,拿把斧头,蹲在埂子边上的那棵椿树下叮叮噹噹的修理俩小时,报酬就是他常说的只要娃娃们把说念的大学考上了给他称茶叶。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在庄农行里的尕爷是硬手,别人家的地夏收后灭茬翻晒是一两遍,而他家的地是三四遍,走进他耕的地里真是软的烂人哩,他务做的粮食从出苗到打碾就比别人的受看,耕种的各样农作物从土里出来,可正是行行是行行,样样是样样,从绿油油,到黄澄澄,红麦子绿豆子比谁的都饱满实成。说起家庭养殖业的发展,更是有他独特的方法,也应证了我们都开玩笑时说的“畜牲们世到尕老汉家就把福享了”。的确如此,十月的天气,晌午时候,我有事去尕爷家,见他正在喂羊,只见十多只活蹦乱跳的羊羔在圈门口吃草料,一个个毛色雪白,半拃长的毛花九曲十拧,恰似人工卷烫的美发,那尾巴足足五寸宽一尺长,肥墩墩的摆过来甩过去,卖弄着膘肥体壮。呵,那一篮篮的羊羔饲料更像招待上亲的小菜。头一个里面是切成筷子粗细的洋芋条条,均匀的撒了包谷面,黄白相间,一看都是香脆可口,食欲大增;第二个大蒲篮里面的绿茵茵脆生生,铡成寸寸长的燕麦草,是秋天专门为羊羔种的羊草,初冬时候铲割冻干的青饲料;那第三道菜也是羊羔改换胃口,补充所缺成分,营养丰富的,是老汉在秋后专门在山野里铲割收攒的野草了,有绵蓬,葛蓬,嫩灰条,嫩冰草和各样蒿草,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五花八门,晒干了和在一起铡成半寸来长的野味;最后一个是莜麦草、豆草粉碎的干饲料,倒点水撒了包谷面搅拌成潵潵的拌料;旁边一个大洗衣盆里开水烫的包谷面汤,已经晾的温温的了。十多个羊羔跑过来转过去自由采食适合胃口喜欢吃的饲料。看了尕爷喂羊的这“四菜一汤”,才知老汉的羊羔出栏快,那些羊贩子爱要的原因了。尕爷还饲养过老母猪,为了产下的猪娃成活好,出栏快,卖个好价钱,尕爷更是细心入微的伺候那老猪婆,防止挤压,就搭块木板睡在猪圈里看护了。

养蜜蜂也是一套一套的绝活了,那年是零八年五月初,在地里锄田拔草的尕爷,突然听到嗡嗡嗡的声音,抬头一看,一群蜜蜂密密麻麻的从头顶飞过,老汉把锄头一扔,腰身一躬,一掬细土捧起扬上天空,撒在蜂群前头,蜂群被突入其来的黄土一扬,小小的翅膀上粘上了土,飞行吃力了,正好地边有棵老榆树,蜂群裹着蜂王飞向大树,加上尕爷在后面左一把右一把黄土的穷追猛打,想飞也晕头转向不辨东南西北了,快到中午了,上树暂缓啊。也合该是尕爷的财运到了,这飞财就几把黄土的付出,轻轻松松的到手了,尕爷跑到老树下,两眼直勾勾的瞅着一群蜜蜂落在树杈上,老汉爬上树杈,摘下烂草帽,小心翼翼的搭在蜂群顶部,口里喊着“蜂儿进兜了,白雨来了”。呵,这小生灵也是的,(据说是)闻到草帽的汗味爱采集,还是听到老汉喝的白雨来了害怕,或者是财神专门赐予老汉家的,反正几分钟时间,草帽碗里真是蜂涌而至,满满的一帽碗,下面还垂掉着一拃长的,密密麻麻,嗡嗡乱响,老汉见收的差不多了,才让下面助阵的尕奶奶扶着跳下了老树,老两口高高兴兴的捧着飞来的财神爷回家了。中午连饭都没顾上吃,忙着给蜂儿安窝。自从那年开始,他家的蜜蜂一年比一年多,都是自然产蜂仔收养的土蜜蜂,老汉专门买了养蜂的书籍资料学习查看,研究摸索。后来尕爷得出的经验是把蜂王捉住,其他的工蜂就不飞了,把捉住的蜂王放进提前捉备好的蜂巢里,其他的蜂儿就进去安家干活了。这老汉捉蜂王也是独门手艺,不外传,至今我们还不知道他是如何专门能捉住蜂王的。也还是真的,尕爷不像其他放蜂的那些人,风餐露宿,而他是守在家里,掌握好蜂仔出窝的时间,捉王安巢,秋后收蜜。那是一0年夏天的时候,农活特忙,尕奶又去伺候儿媳妇了,尕爷一个人跑出跑进的忙里忙外,把人劳累的得了脑血管类的大病,半身不来了,那天中午,正好蜂仔出窝,尕爷拖着已经没知觉的右腿守在蜂巢旁捉蜂王,被庄间的俩远孙子恰好看到,后来戏谑的说“尕爷的病是捉蜂王挣哈的”。那天幸亏救治的及时,现在医疗技术的发达,才使尕爷挽回了性命。我们都笑着说,尕老汉到鬼门关一转,阴阳一理,阎王爷嫌他憨厚忠诚,不适应阴间社会的发展,没收留,一脚踢回来了。

这老汉的忠诚老实,庄间帮忙确实是无可挑剔的,谁家用得着砍几斧子拉几锯子推几刨子的简单木匠活,喘出口了,一天半天的随便帮了,中午或者晚上吃顿家常饭算是工钱了。十年前家家都有农用三轮车,经常性的这家发不起了,那家的没档了;不是刹车失灵,就是烧机油冒白烟,只要隔山架岭的喝一声,老汉随叫随到,这方面更是细心谦虚。那是08年9月的一天夜里,庄里的十多辆三轮车都满载着洋芋去马家堡销卖,因为是“新大平”长的个大价钱好,老板验收的粗糙,大家互相帮忙很快包装过秤,领了辛苦劳动所得的成果,心里都踏踏实实的进饭馆毫不吝啬的饱餐一顿,舒舒服服的打个饱嗝,说说笑笑的发动三轮车往家里赶,走了有十多里路的时候,我的车慢慢的不动了,恰好是平路,试的挂了几次档,这慢档凑合能走,快档纯粹不动。这车一不动,心里麻烦了,这出车为的就是图个平顺安全,坏在半路,尤其是半夜十一二点,四周一片漆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后面过来的车都以为我在路边方便,也没停车的问,旁边路过的时候一脚油门,轰隆隆,呼啸而过,看着他们一个个远去的背影,心里可不是滋味儿。尕爷那晚也去了,他从后面赶上来,见我在路边站着,便也停在路边,下车来询问了情况,他上车开的试了试,说:“可能离合器的摩擦片打了,赞慢档能凑合的开到家里,明天看的收拾。”听了他的话,心里稍微踏实了,就重新上车,叮叮咣咣的走了一夜,凌晨六点多才安全到家。我到家刚洗了准备喝茶的时候,尕爷推门进来了,“你昨晚走了一夜吧,我刚听见你的车响,就过来看看是哪里坏了,顺便把我准备的个摩擦片拿上了,看能用不?”他说的时候手里举着一个摩擦片让我看,“谢谢尕爷啊,要不是你看,我就守在路上了,赞赶紧喝茶,亮了拆开看。”“我起的早,茶喝过了,你喝,我拆的看,车棚里有灯看得见的。”他说着已开门而出,我也就跟出去,在车棚里看着老汉给我修车,果然如他所说,离合器里面的摩擦片打成两半,“这好处是两半个,不然慢档都不走。”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拆的安装好了,发动起柴油机,他亲自开动,试的调节好,“赞好了,挂档换档的时候把离合踏到底,开的时候尽量慢点。”收拾好时,天大亮了,尕爷又急匆匆的挖洋芋去了。他常说“这是机器活,不敢马虎,安全要紧。”常常是半天一天的弄个油手误工,过意不去的给盒两块半钱的红兰州,“算了,都是庄里人,谁不用谁啊,赞修好了,赶紧组活结。”点根烟笨拙的抽两口,眯缝着被烟熏的睁不开的双眼,急急忙忙的干自家的活去了。

尕爷给庄间帮忙的事那是几天几夜说不完的,有时候方圆左右的都叫的去,修 个车、套个驴圈门,割个猪娃子了的,只要他会的,从不推拖。正如老辈们说的“你十爷是老实人”。我们这帮子玩笑的说过“尕老汉把我们带零干(坏)了,只晓得给人帮忙”。哈哈!而今,尕爷的俩儿子在外地铺设摊场自立门户谋求发展了,快七十岁的老汉了,自圆其说为了暂时不拖累后代们,“咱自己还能跌绊动(行动),那儿长大那儿好,在这湾湾里清闲自在。”拖着他那病残的右腿,在老家的山梁上悠闲的转着,尕奶奶在家刷磨(做)着一日三餐,老俩人无忧无虑的安度着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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