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尾 聲
沒有尾聲﹐故事是不完整的 (一) 61(近景) 藤本冷笑道︰“それはそうよ﹑だからあの日﹑莊亦倢を固く手に握って﹑そして今日はまた彼にいい物を上げるのよ﹑”(那是當然﹑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所以那天我才拼了命地要把莊亦倢牢牢地捏在手裡﹐再加上今天把這件東西送給他。) 62(近景) 他看著荒山﹐問︰“先週言った新聞紙が用意した?”(上個禮拜讓你準備的報紙準備好了嗎?) 他看見了另幾個人的眼光,又補了一句︰“元のやつもう無くした。”(原來的那張已經找不著了。) 63(近景) 荒山不想去考証藤本此番新說辭的真偽,他轉身從褥子底下拿出了一份報紙﹐交給了藤本。 藤本把報紙接過去﹐高興︰“これでな﹑やるぞ!長野﹑あれを俺に吳れない?もう俺は本當に皆の為だぞ!”(就憑這些﹐一定能成事!長野﹐把那件什麼奇楠觀音送給我行嗎?老實說﹐老子做的這一切﹐全是為了大家!) 他把報紙攤開﹐比著大小﹐將畫藏進了報紙裡。 64(近景) 長野看了看眾人的臉色﹐一來﹐雖說聽宮野說過那個什麼正倉院的“蘭奢待”﹐這東西是否真像宮野說的那麼好真不知道。而且那傢伙﹐看著是個聰明人﹐誰會想到那個人人以為會收羅著無數珍奇寶物的紅木箱子裡﹐竟然盡藏了些女人的內褲!而且還是沾血的中國老女人的內褲?媽唉﹐我的親親老祖宗唉﹐要不是那天被他差點兒沒揍死的阿部替大家捅開了這個悶葫蘆﹐要不誰知道會不會被那傢伙騙到今天! 而且﹐轉念一想﹐藤本自那天大鬧飯場﹐也的確換來了橡膠站裡邊﹐幾乎所有日本俘虜們的好日子﹐那接下來的三天﹐一直到現在﹐大家好吃好喝好睡﹐外加幾乎所有人的所有收藏現在都被平平安安地帶到了這裡。而正像荒山剛才說的﹐東西只有等幾天後平平安安地帶上了日本船﹐那才能放心地說一個安全呢! 想到這些﹐他也大方一次﹐就把那個自己也幾乎一直苦於無法安全藏匿的奇楠觀音拿了出來﹐放到了藤本跟前﹐拍了拍。 “俺はけちなもんじゃねぞ!”(給你了﹐老子可不像你﹐天天算計別人!) 65(近景) 藤本收起了那件寶物﹐高興地︰“死んだ森田によって﹑お前があの南京で﹑もう澤山の指輪が手にした?もうあそこで﹑誰も腰に金の指輪一杯だって﹑本當かな?”(我聽森田說﹐你小子在南京﹐搜刮了好多好多金戒指?聽說在南京﹐那些傢伙一個個腰裡都藏滿了金戒指﹐圍著當褲腰帶﹐是真的嗎?) 狡猾的藤本以恭維施予者的方式﹐不失時機地將施捨者隨時可能產生的後悔心理的機會之門給堵死了。他在拍著長野恭維的同時看到了荒山的眼神﹐那眼神告訴他﹐這幾個人裡邊﹐荒山才是個真人不露相的老手。 66(近景) 長野不知道藤本說的這一大串恭維話裡邊藏著的計謀﹐他歪在自己的行李上﹐給自己的那塊瑞士名錶上了上發條﹐看著藤本點了點頭﹐道︰“あの時ね﹑もう南京戰に參戰したやつが﹑誰もかも﹑腰に指輪がお帶の樣に成ったぞ!平均なら一人に百なん十箇ね﹑もう死體だげからでなく﹑もう生きる人間の手からね﹑晝でも﹑平氣で人の指を切るって!あの英?米人にもまったく一緒だぞ!”(那個時候﹐凡是參加南京攻城戰役的人﹐哪一個沒有一兩條戒指串成的金褲帶?平均一個人最起碼有個百好十個金戒指﹐而且不光是從死人手上扒戒指﹐活人手上的﹐大白天的﹐平平常常就可以直接把人的手指頭給它剁下來!連那些高鼻子洋人也一樣!) 一旁的犬飼插進嘴來︰“英?米の男のあれが太くて﹑長いと聞いたげど﹑一應試めした事ある?”(我聽說英國和美國人男人下面的那個長得又粗又長﹐你有沒有真的試過啊?) 長野未及回答﹐被荒山制止住了。 67(近景) 藤本跪起身看了看樓下的操場﹐輕聲道︰“やつらが來た﹑じゃ皆下におりるか?いい技を皆にやって見せるつもりだから。”(那些傢伙都來了。我們都一起下去吧?我想讓所有參加祝捷和開營儀式的人見識一下我的真本事。) 68(近景) 操場上﹐已經排位完畢的祝捷兼俘虜營開營式會場裡﹐藤本向著挺著個肚腩四處晃悠的莊亦倢師長走了過去﹐莊亦倢師長的太太今天也濃妝艷抹的出現在一眾接收團的家屬隊伍裡。 儀式後﹐今天晚上加餐﹐這樣的時候﹐人人臉上都春風滿面。 鋪上紅毯的主席台前﹐藤本莊重地向接收團數位正在落座的長官們鞠了一個恭恭敬敬的躬﹐和氣並不無誠意地說道︰“このつど﹑中華民國軍と日本軍の間﹑終戰文書に調印する事が出來ました﹑その中華民國を代表した何應欽將軍で﹑もう蘆溝橋事變のずっと前に﹑日本と友好の意を持ってずっと今日に來た﹑だから﹑僕は今日ちょっと失禮とは思ったが﹑ちょっと貴國民軍の誰一人選手と銃劍で五分間ぐらいの軍事の技を演じさせてもらいます?よって貴國民軍に尊敬の意を表し致します。”(這一次﹐中華民國軍與日本皇軍之間﹐順利達成了停戰。代表貴國的是何應欽將軍﹐而何應欽將軍在蘆溝橋事變 之前就一直懷著對日本的友好感情。因此﹐我今天的這個提議可能會顯得有點唐突甚至失禮﹐但我還是想請貴軍選派任何一位代表﹐與我做一個刺刀對刺軍事技術表演﹐時長不超過五分鐘﹐借此表達我對貴軍的尊重之意。) 藤本把一段深藏用心的話說得歪歪扭扭。因為稍懂一些日語的人都會發現﹐這段話裡語病不少。 69(近景?微俯?移) 會場上﹐趁著一眾俘虜正陸陸續續入座﹐服裝齊整﹑胸口各佩戴著一朵精緻紅色綢花的國軍第四戰區海南接收官員及家屬代表正跟一眾陪同人員各自說著話﹐真正聽見接收團正式翻譯員這一段口譯的其實並沒有多少人。 於是﹐事情的提出自然就變成了能否在祝捷與開營式之前臨時增加一個編外節目了。 70(近景) 接收團團長莊亦倢的注意力被太太牽扯了一些﹐被幾天前突然跳出來的“熟人”藤本和他所說的那件醜事牽扯了一些﹐更被他方才的明顯不懷好意的那一番“臨時比武”的提議牽扯住了另一些。 聽罷翻譯的話﹐他覺得這種節外生枝的事最好沒有﹐實在是有藤本這樣的日本人提出來﹐自己也最好裝聾作啞﹐既不支持也不反對最妙。所以﹐他假裝陪著太太議論著主席台佈置和議論著講台背後的榆林高級中學的建築誕生的背景以及從這裡走出去的諸多名人等等雜七雜八的事﹐沒有去搭理那個藤本。 71(特寫?拉開) 正當此時﹐藤本突然走向上主席台前方的立式麥克風﹐手裡亮出一份舊報紙。 還沒等藤本開口﹐莊亦倢已經站在了藤本前面﹐他用身體擋住了藤本﹐背著手﹐對著話筒道︰“今天晚上﹐在會議開始之前﹐我們可能會臨時增加一兩個助興節目。” 他看了一眼台下的大家﹐依舊背著手︰“由我們第四戰區國軍接收團派出一名代表與日軍第三橡膠收集站的原駐軍代表藤本先生切磋一下軍事刺刀格鬥。今晚﹐我們的會議主題是俘虜營開營式﹐所以刺刀格鬥術切磋也就是點到為止﹐小小一個正餐前的開胃菜﹐開胃菜。” 72(特寫?變焦?拉開) 剛才﹐莊團長在走上主席台之後﹐背手先讓藤本把那份要命的報紙交給他﹐他絕對相信藤本會知道﹐如果不把報紙先遞到他的手裡﹐那他的第二段話會怎麼說。 他得體地側過身﹐把報紙交給了一個跟上台的幹事。 莊亦倢在走回坐位之前﹐從年輕幹事手裡收走了那份報紙。在他看來﹐藤本那突然亮出的報紙真的比此時在眾人面前亮出一顆炸彈並且揚言當場引爆還具威脅。 但是﹐在他看到那張古畫之後﹐他翻來覆去翻看了那張日文報紙﹑尋找藤本那天在醫務室裡威脅自己的“假莊亦倢”跪地投降的照片以及文字報道時﹐他發覺自己被藤本給耍了。首先﹐那張報紙根本就不是藤本說的《東京每日新聞》﹔其次﹐那張報紙上的確登了一些報道﹐但都是一些陳穀子﹑爛芝麻﹐完全跟1938年10月淡水的那場保衛戰俘虜團長喬裝替身風馬牛不相干的事。 後來有人猜測﹐事情其實有若干種可能︰其一﹑根本就沒有莊亦倢換裝逃跑的事﹔其二﹑藤本其人有間諜背景﹐心計太歹毒。其所說照片﹑報紙﹐極有可能屬於子虛烏有﹔其三﹑最後由莊亦倢交出去的那份報紙已經被人調了包﹔等等。 73(特寫?拉開) 而更為糟糕的是﹐在莊亦倢滿頭大汗糾結著“換裝逃跑”事件是否會漏餡﹐古畫放在老婆的包裡是否保險之類的問題的時候﹐講台前的空地上﹐俘虜方代表藤本﹐與國軍接收團一名代表的刺刀格鬥表演已經進行到了第二輪。讓神魂未定的莊亦倢嚇出一身冷汗的事情則有兩件︰一﹑比武雙方此刻竟然用的是真槍﹑真刀﹔二﹑國軍一方﹐在第一個受選派的軍人手臂受傷下去之後﹐自告奮勇接著上場的﹐竟是他曾經的連襟﹑接收團由南京派來的副團長戴彧君! 74(近景) 在俘虜席前排就座的井上左馬二和立花征爾從最初的大感意外到後來的心有靈犀﹐那一大圈彎子繞下來﹐讓二人不得不感慨的是相識恨晚。 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藤本﹐這會兒不僅在台上閃騰擊刺﹐光是這一份韜略都讓這兩位曾經的上司自愧弗如。 尤其是立花﹐望著藤本竟有一種刮目相看﹑敬畏三分的感覺。 75(近景) 坐在前排的嚴鳳鰭校長看著台上臨時增加的武戲暖場節目﹐很久都沒有弄明白這種安排的涵義。要這麼說﹐嚴夫人的推辭不來﹐還真是極富遠見的。噢﹐投降了﹐難道日本人的臉就變得漂亮了嗎? 76(近景) 或許戴彧君真的有千百條理由藐視藤本︰首先﹐身高和體格﹐他的身高與體格幾乎就是藤本的兩倍﹔其次﹐藤本沒什麼文化。甄別談話時﹐他們已經本人確認﹐藤本只有初小文化﹔再其次﹐在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面前﹐自恃受過良好德式軍事教育與訓練的戴彧君有著十足的求勝慾望。 77(近景) 台前﹐“乒乒乓乓”的刺刀撞擊聲一直響著﹐可台下坐著的莊亦倢卻怎麼都沒有勇氣去看上哪怕一眼。一開始﹐他糾結著自九月三日那天起﹐自己在橡膠站醫務室開始的被威脅被耍弄﹐直到今天晚上的祝捷暨俘虜營開營儀式眼看著就要泡湯﹐後來﹐他卻開始糾結日本人藤本何以蹦來蹦去﹐渾身怎麼老有使不完似的勁﹐而自己的那個前連襟又為什麼遲遲贏不了。要知道﹐對於自己的這個前連襟﹐自己可真是一路格外看好﹐並且這次﹐當南京何司令辦公室向他征詢副團長人選﹐三個人選中可任選一人時﹐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選了他的。 現在看來﹐什麼年輕﹐體格﹐德式訓練﹐也不過了了嘛! 78(近景) 就在他再次看錶﹐想著今天晚上會不會就這麼看上半夜的對刺表演﹐甚至是那牛沒殺死﹐鬥牛的卻血濺當場的時候﹐她自己的現任老婆一下子尖叫著鑽到了自己的懷裡﹐而同坐在一排的前連襟戴彧君的老婆孩子也猛可裡喊了一句﹐哭著﹑發了瘋似地跑到了台上去了! 那裡﹐鋪著紅地毯的﹑平平整整的主席台前的空地上﹐那個國之矯子﹐自己的前連襟腿部受了重傷﹐他扔掉了手裡的槍﹐從台上跌坐到台下﹐鬥牛的勇士被那條事先都已經揍得四腿直晃的牛給撞死了﹐他含著淚被抬了下去﹐認輸了。 79(近景) 一陣靜默﹐背後的俘虜席上發出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 “日中友好萬歲!萬歲!”不知誰帶頭喊。 那聲音﹐老像話裡有話似的。 那掌聲﹐起先還是滴滴噠噠﹐吞吞吐吐的﹐後來則越來越變成雷鳴般的﹐充滿了挑釁意味﹑完全是碾壓和霸凌式的示威了。 那場面﹐真的好尷尬﹐地上此刻如果有一條裂縫﹐莊亦倢真的很想鑽進去。 (巴烏幽幽。 80(近景?慢移?推) 廣州﹐增城。 城牆豁口附近﹐一處以教室改成的臨時衛生室。 新兵高橋健二扶著門框﹐進來了。 臉色慘白﹑滿頭大汗的他扶著門﹐站在那裡﹐先是打量了一番屋子裡的情形﹐然後虛弱地喊道︰“ちょっと﹑誰が助けてくれ……”(幫幫我﹐誰來救救我……) 81(近景?移) 裡側﹐比高橋大不了幾個月的長野文井看著高橋那虛嬌間雜的樣﹐調侃道︰“もうお前も來たか﹑日射病だよな?”(你小子也來了?也中暑啦?) 他用一張隔夜報紙搧著自己﹐從軍醫荒山土誠手裡接過幾顆“仁丹”﹐用搪瓷缸裡的水送著吞了下去。 82(近景) 看著兩個穿著襯衣﹑馬褲的同袍拖著一具屍體從門前經過﹐進了一側的另一扇門﹐荒山一邊甩著手裡的紙藥袋﹐一邊到門口朝外面看了看。 83(近景) 朝著兩側城牆邊新設的新兵訓練場﹐兩個差不多同樣裝束的同袍押著一個頭戴布套的女人走了過去。 那女的一米六幾的個頭﹐肚子凸得老高﹐一望便知是個身懷六甲的孕婦。 84(近景) 高橋害怕地離開了門邊﹐也坐到了裡側﹐朝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阿部看了看。 85(近景?移) 荒山在臉盆裡洗了手﹐把臉盆一側掛著的毛巾抽下來擦了擦手﹐看著長野道︰“あの妊婦が誰だと思う?先きほどの若い女の子の姉さんだ﹑名前は傅睿芬と言う。二人とも南洋富商傅家誠の息女。先きの若い女の死體はその妹、師範大學の二年生﹑傅睿蘋と言う。そしてあの背の高い男は廣州共產黨のリーダでもあった。”(那個孕婦你們知道是誰?是起先那個年輕的女的的姐姐﹐名叫傅睿芬。她們倆都是南洋富商傅家誠的女兒。剛剛拖過去的那具女屍就是她﹐師範大學的二年級學生﹐名叫傅睿蘋。而那個身材很高的男的曾經是廣州共產黨的大頭目呢!) 長野把手裡的《東京每日新聞》丟開﹐奇道︰“なんで君がそんな事を一一全部知っとるの?君も先週からここに著いたばっかりやるう?”(這種事情,你怎麼會什麼都知道﹐還知道得這麼清楚?你不也是上個禮拜剛剛到這裡的嗎?) 86(近景) 荒山抽開一把椅子﹐在高橋對面坐下﹐解開了高橋領口的釦子﹐用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聽了聽﹐朝隔壁的解剖教習室撥了撥下巴﹐道︰“先ほど藤本がここでちょっとしゃべただから﹑とにもかくにも﹑僕にはあまり﹑な!”(起先那邊的藤本過來這邊吹牛﹐管他什麼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的﹐我才懶得管它呢!) 87(近景) “もう森田隊長があの妊婦を一應生きるマートにするつもりぞ﹑皆新兵の銃劍刺殺技を練習させるって﹑ちょっと殘酷になり過ぎじゃ?”(森田隊長把那個女的拖過去﹐是想讓她給新兵練習刺殺的活靶子的﹐一個大肚婆﹐這也有點太殘忍了﹐你不覺得嗎?) 長野把搪瓷缸子裡的水都喝乾﹐放回桌子上﹐站起身。 88(近景) 躺在床上﹐掛著吊瓶的阿部聰聽著這些人說的話﹐看著敞著的門口遙對著的那處以活人為靶的訓練場﹐胃裡好一陣翻騰﹐連咽了兩口苦水﹐終於忍不住連中午吃進去的那點飯都饖了出來。 89(近景?降) 隔壁﹐增城第二國立中學臨時改成的南支派遣軍衛生集訓隊的臨時解剖教室。 男男女女年輕的實習生們全都穿戴整齊﹐看著輔助人員將幾具剛剛咽氣的屍體擱到用幾張書桌臨時拼成的解剖台上。 90(特寫?漸俯) 被剪刀剪開﹑沾滿了淋漓鮮血的一條黑裙和一件湖藍色側襟上衣被扔在了鏡頭前面的地上。 衣服上面﹐那枚紅色的師範大學校徽異常清晰。 回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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