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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到” 文/曹永亮 “闻香到”今年六十四岁，是两千多口人的高家庄“红白事”的“老执”（即有一定专业知识和办事能力的“执事”），是一位当地的大名人:能说会道办事麻利，会吃会喝待人幽默，哪家有事都少不了他帮忙。 村民们谁家有红白喜忧的事，他头天就要到场，帮助事主策划买菜安排忙事人员等事宜，虽然“战斗”还没打响，但事主家的“革命小酒”他肯定要先“铺垫”着喝点；哪家出现儿子不孝婆媳反目两口子打架的事了，他第一时间就会赶到，他以他的威望和三寸不烂之舌该说的说，“骂”的“骂”，该“打”的“打”，直到把“火”扑灭为止。虽然当时当事人都在气头上，不方便留他喝酒，但往往事后也要找个理由请他来家坐坐，以间接地表示对他“救火”的酬谢；村里的男女青年该婚嫁了，他热心穿针引线，说媒撮合，比谁忙得都欢，搭桥过程中及“过门两家亲”后，感谢的酒他自然不会少喝。所以，“闻香到”一年到头都不断有酒喝。 “闻香到”其实真名叫高爽，由于他特别爱喝酒，因为喝酒弄出不少笑话，村里一位好开玩笑有点文化的牌友就给他起了个与喝酒有关的绰号叫“闻香到”。 高爽的酒量很大，且喝酒有瘾。在自己家每天不来人没有菜也得中午晚上“两喝”，一个人一次得喝一玻璃杯，大约三两酒，多年来一直如此。老婆和家人都习以为常了，平时每天饭时到了，不管刮风下雨他只顾喝他的酒，不问家人的事，家人也不管他，“井水不犯河水”。但一到逢年过节或家里来亲戚客人了，二三两就搪不过去了，他怎么也得喝个半斤八两的，得有七八成醉意才行，不然家人客人就收不了酒场。 高爽不光爱喝酒，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吸烟，哪时见着他嘴里都吸着烟（当“老执”替老少爷们办事少不了给他烟吸）。他常对人说:烟酒不分家，是个热闹劲，没有烟酒怎么给人办事？ 同村人邻里乡亲的，谁家平时来了亲朋有“酒场”，常常都叫他去“陪酒”，因为乡邻都知道他肯喝能喝，又是能说会道的“老执”，都以能请动他喝酒为荣。他只要在场宴席气氛就活跃，主客都欢声笑语地高兴。 但邻里老少爷们也有因为忙忘记叫他到场的时候。出现这种“大意”情况，高爽也不生气:要么不请自到，要么找借口朝事主家“靠近”。这种意外情况的出现，基本都是有惊无险，只不过酒场迟到一会罢了。 有一次三大爷家来人了有酒场，没叫高爽去陪酒，高爽就在三大爷家门前来回走来走去，终于被三大爷家人看见了，就让赵爽进屋喝酒，赵爽忙解释:我钥匙丢了，我是在找钥匙的！ 三大爷家人进一步让他进屋喝一杯，他就上桌了。一进门就主动自责起来:我来晚了，我先自罚一杯！说完一仰脖，酒一饮而尽。 就是这件事之后，高爽的那个有点文化的牌友，结合高爽平时爱开玩笑的表现，就给他起了个与喝酒有关闹笑话的外号叫“闻香到”:闻着香气就到的意思，没有贬义，挺优雅的一个绰号。 “闻香到”虽好喝，但为人处世直爽，乐善好施，敢于直言。 年前“闻香到”在村长家喝了场酒，酒刚过“三巡”，“闻香到”就开始训起村长来了:恁叔我现在还没喝醉，得说你两句，咱村的“水泥”路，老少爷们还能出得去进得来吗？再不想点子修修，咱村男孩子就甭指找对象了；还有扶贫，家里大汽车开着，三层楼住着的户，你们还去扶？还能把他们扶到天上去吗？那些揭不开锅的“窝囊废”不该拉一把吗？你们当官的眼不能瞎！ “闻香到”的“半醉酒话”说得侄子村长脸一阵通红:叔说的对，以后改，以后改！ 在场的众人都对“闻香到”投去敬佩的目光。 今年刚开春，“闻香到”觉着身体不舒服，有两顿没吃饭，儿女们都非常关心他，就带他到市立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结果“闻香到”得的是肺癌。一家人痛苦万分，强掩着悲痛，不敢把实情告诉他。 情绪稍微稳定一下，儿女们擦干眼泪面带笑容地欺骗着“闻香到”:爸，医生说了，你得的是小毛病，以后烟酒都戒了，病就好了。 谁知“闻香到”一听家人如此劝告，气得脸铁青，连咳嗽了几声:戒了我的烟酒，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看到他情绪激动，家人就没再劝。 这段时间“闻香到”在家养病，儿女们对父亲的病情心知肚明，就尽力尽心地做点“如适的”给父亲吃。“闻香到”也很配合，烟被迫戒了，因为一吸就咳嗽得厉害；但酒还是死活不愿意戒，他恳求儿女们:一天让我喝一两也得喝！儿女不答应，他就不吃饭。无奈，这一爱好还得由着他。事实上，“闻香到”后来象征性地喝也得喝，一直到去世前三天还喝着。 检查结果“闻香到”的肺癌是晚期，按照医生的意见，没有手术的必要，劝慰家人在家保守治疗照顾照顾就算了，估计生命最多还有半年左右的光景。 就这样，家人们就每天悉心照顾着“闻香到”，想吃啥及时弄啥给他“吃”，看着他被癌症折磨痛苦万分的表情，家人当面陪笑转脸抹泪，背地里捶手顿足地疼父亲。乡邻们每天都有三三两两的前来探望，当面无语地望着“闻香到”，离开就长吁短叹的同情:唉，好人不长寿啊！ 前天，“闻香到”在“杜冷丁”的止疼中安然地去世了，享年64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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