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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永亮·散文‖门口“蹲”的人少了

 文斋堂 2020-07-24

门口“蹲”的人少了

/曹永亮

我家坐落在村子前排中央,三间堂屋带一个大院子,门口有两棵大杨树,树下有一片浓密的竹子,门口的水泥地面宽阔平坦。

这是一个很朴素厚道的农家小院,虽然算不上什么标致,但冬暖夏凉的,再加上我父亲是一个爱听书说书的人。因此,我家门口一年到头都有不少老头子老妈妈,午前饭后的,在那里“蹲”(方言:老年人聚坐在一起拉呱):说东道西,忆苦思甜,打牌听书。

改革开放四十年了,农民的物质文化生活相应阶段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温饱问题逐步解决,正在奔小康;青壮年男女常年外出打工;大量留守老人在家为儿女看家守院,照顾孙童上学……

这种情况下,尤其是进入冬闲季节,老人吃饱喝足后,衣食无忧地在门口“蹲”,就自然成了一大批“二零后”“三零后”“四零后”老人,从体力劳动中彻底解放出来后的一种精神娱乐活动。

因为九十二岁的母亲还一个人在老家独立生活,上周五下班后回家,周末,就在家陪母亲过了两天。

这两天,我亲自烧地锅做饭,与母亲一起吃饭做家务拉家常。母亲虽然“重话”不断,但我都“新鲜”地听着,母子相处,虽然“共同语言”不多,但彼此也其乐融融的,即使妻子儿女都不在身边(他们都到城里工作了,妻子随子女去搞后勤服务工作),“家”的味道仍很浓厚。

这两天由于温度低,早饭后,我就陪母亲在门口晒太阳。随着冬日“睡倒”的太阳逐渐直照,门口来晒太阳的老人逐渐增多。但所谓的“多”,最“多”也就三四个,与几年前“门庭若市”的情况比,老人明显少很了。

冬日本来就寒冷萧瑟,看到几位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婶子大娘,在门口无精打采地与母亲拉着闲呱,我的心情不禁萧条起来:几年前,这里还是老人云集说笑热烈的地方,怎么转眼之间就变得如此冷清了呢?

答案很简单:无边落木萧萧下,多少亲人赴黄泉!

这两年,上课期间,我老是隔三差五地要请假回家“忙丧”(我们村的民约丧俗,无论谁家有老人去世,全村在外打工或工作的成年人都要回来帮忙,每家都要有人来)。每每接到丧事电话,我就心情沉重地往家赶。

几年来,仅我们村西头三个生产组(约六七百口人)就有二十多位老人“扎堆”去世,他们大部分是“二零后”和“三零后”。

唉,人生一条河,过河须乘船。不必船上挤,上岸有后先。

这些自然仙逝的大爷大娘,都是“时代”的过客,他们于上世纪二十年代,三十年代来到这个世界报到,跨世纪历经了战争,水灾,旱灾,或“运动”,他们大都在在“天灾人祸”中,砥砺风雨,负重前行:有的被“抓过丁”,有的“跑过反”,有的挖过河,有的搬过山,有的从死人堆里爬起来获得第二次生命,有的在“六零年”吃野菜饿浮肿生命奄奄一息后侥幸活过来……

但无论如何,这些草木之人,后来都赶上了党的改革开放富民的时代列车,虽然前半生生活在饥饿困苦的泥潭里,但后半生都过上了吃饱穿暖衣食无忧的太平生活,个个死得瞑目。

我父亲是两年前的春天去世的,之后,我家门口就少了个“说书的”,接着东院的大娘走了,门口又少了个肯说笑话的老太太,再接着西头的“大叔”咽气了,我们再也听不到他为生产队交公粮赶牛车喊号子辽阔洪亮的声音了……我家“门口蹲”的老人,就这样一天天变少了。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音容不再来,都是草木人。看到父老乡亲一个个先后无声远去的背影,如霜后落叶一般,不禁怅然若失。

站在河这边等待过河的我,心酸泪眼的同时,油然自劝自吟:这就是生命,世间众生,不论贫富贵贱一律平等。挡不住的河水,飘不完的白云。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人自然赴死是生命华章的完整谢幕!

作者简介:曹永亮,1966年11月出生,1986年7月中师毕业参加工作,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苗安中学高级教师。三十多年来先后担任教师、团委、教导主任、校长等工作,业余爱好篮球和写作(在当地纸媒和各地微刊发表过一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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