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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渐鸣:邻蕉馆散记(一)

 圣教书院 2020-07-24

1.米芾书如狮子搏象,鼓努作态;董其昌书如老衲拨灯,轻松自如。

董书率意不做意,重法理轻法度,流畅不流滑。

董其昌书中有画,画中有书,书为画之余,画有经营,书任自然。

董其昌相貌清虚,下笔清和,书画皆从心性出。

董以小笔写大字,尖锋作圆笔,纸墨清发,乃得神秀。

学董不宜规摹笔道,执象而求;应多观意会,摄其神采。

2.同样是帖学一路,王羲之“遒媚”,阴阳俱生,万法之宗,那不独属于任何单一的阶层人欣赏,上至帝王将相,下到经生僧樵都可从中酌取一瓢饮;颜真卿“浑圆”,那是大胸襟大担当者的气魄,他的庙堂之气会令阴邪鼠辈望而却步;赵孟頫“典雅”,是一种书斋清供式的悠游,他的气质偏重于读书人,内敛含蓄,偏向自我;而董其昌固然也有书卷气,但他以禅证书,抛却了正大,开创了“松活”,于漫不经心似是而非的状态中直指心性。他与赵孟頫的区别,就好比书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循规蹈矩的书生,一个是口吐莲花的高僧,赵是摊开的那本书,董是焚着的那线香。

3.近年醉心大字,稍敢放胆。凡作大字,一要胸藏丘壑,有俯视万物之慨;二当使转得法,得气息连贯之妙;三须臂手得当,无拘紧促迫之感。大字以气壮、势畅、字正、质实为上。我作大字,欲取黄山谷之开张,郑海藏之松活,袁寒云之猛辣,六朝碑版之生趣。

4.听一段旋律,首先感受到的是曲中传达的情绪,如《国歌》之激昂,《葬花吟》之悲戚,没有几个人听完后唱得出曲谱。欣赏书法亦当如是,应首先在乎线条传达的质感及通篇给人之视觉感受,而不是认不认识作品中的每个字。

5.用笔决定风格,隽逸也好,浑拙也好,大美无私,只与心通。

6.人有貌而字有相,相者,通乎气。心鸷者有阴气,耍技者有狡气,自大者有匪气,清高者有倔气,敦厚者有正气,斯文者有清气,性洁者有逸气,纯朴者有蔬笋气,久病者有药气。

7.艺术无非二途:要么从传统深入,要么靠思想出来。

8.书法没有正大、清刚、敦厚、冲淡之气,一味出奇,终究不耐看。

9.网见钱罕先生书联,字奇拙如谢无量一辙,盖高人皆自负,作书不蹈正格。想今日书风千篇一律,或规摹古人不逾矩,或沿学今人以描态,皆是胸次不高见识不深之故。胸次不高则下笔拘谨患得患失,见识不深则思路不明亦步亦趋,安得出自家心性?

10.章太炎曾对学生说:“写隶书要写《石门颂》,魏碑要写《郑文公》,篆书不可不写《天发神谶碑》。先写这放纵、有力之体,方能真正放得开,而后写一些秀气、圆转之体,便可以收得住。”此话良有理也。学书,应先立格局,如人之骨相既成,肤肉继匀,则自成伟丈夫。若体骼猥琐,徒有粉面朱颜,焉为美男子哉?

11.习《王钧墓志》,见有多字以篆法出为楷式,造型新奇,异趣生动,喜之莫名。傅山、袁寒云作楷书喜从此法,当世刘彦湖亦如是。今人习楷,动辄王大令、文衡山,密密匝匝,俗气满纸,此与文抄公何异?要知格调高古,须得通会,就楷习楷,无类闭耳传词,终失原义。

12.画画,要有意外之旨,纸外之思。立意之高,与笔墨之精等贵。若只是模山范水,依样画瓢,或逞工匠之事,或彰野狐之禅,视如观影,味同嚼蜡,有何用处?

13.雏鸡乌鸦本松软之质,自齐白石后老辈画家多出之以苍茫枯辣之笔,而稚趣可爱之状不脱。何哉?但须提得精神在,何必拘于形态完。书法临帖,亦当如是。

14.国画自元季来,配以诗题印章,遂为四美。白石老人木匠出身,勉力诗学,以继正统,偶以闲言碎语加题,别有佳趣。白蕉先生本善诗,而于画题多用俚语谑言,反见高情:有稚子呼“阿爷画不像”之诮,有雨天思翻墙看美人之呓,有夜半为小儿起尿而不眠之叹,有与若瓢和尚互谑之戏,真情真性弥于字句间。是知俗人而强为诗者,实真俗也;雅士而随口言者,终大雅也。

15.当别人说你的东西好,无非三种情况:一是看不懂,恭维地说“好”,这是无知;二是嘴上说好,心里却不以为然,这是世故;三是明知不好,但习惯了说好话,这是慈悲。所以,好与不好,不要听别人怎么说,要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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