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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短小说） 作者：大器 风刮草帽扣鹌鹑,运气上来不由人。这段时间莫如兴好运连台：先是儿子考上名牌大学，让他这个当爸爸的感到脸上光彩，后是单位正局长因故调走，职位留下空挡，为他这个副局长升迁造成机会。这不，莫如兴由副职升任单位一把手的事终于有了进展。 那天，在全县局以上干部大会上，县委周书记讲到党建工作时，特别点名对莫如兴表扬了一番。散会后周书记又把他叫到办公室，谈了一次话：在肯定他前段工作的基础上，又鼓励他继续努力、不骄不燥，暂时主持好局里工作。 从周书记办公室出来，莫如兴不由长出一口气。这段时间他费尽心思，抓好工作同时，注意向上靠拢。勤请示多汇报，套近乎表决心。也拐弯抹角表达了自己想当单位“一把手”的意愿，但领导们一直不置可否。莫如兴知道，自己所在的局是全县屈指可数的几个好单位之一，争当该局局长的人很多，有的已经四处活动，“实力”明显在他之上。因此他的心里一直没有底数。今天周书记既然把话讲到这个份上，这不预示着他的好运真要来了吗？ 莫如兴在该局副局长的位置上已经熬了三年。原局长是个独断专行的家伙，人、财、物大权独揽，有事从来不给副职们商量，副局长们象是可有可无。莫如兴可不是甘心寄人篱下的人，他信奉的是“拧当鸡头不当凤尾”老话。这几年他总是千方百计地向上爬着，有时侯不得不把万般苦水咽进肚里，强壮笑脸讨好上司，期盼着能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今天这个机会终于来了……莫如兴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想着心事，忽然间感到身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电视里正播放着县直机关干部的书法大赛节目，参赛的作品件件精妙绝伦，令人称奇。他想，自己是否也该练练书法了？ 莫如兴只上过几年小学，虽然后来生法儿弄了个大专文凭，但他的文化素质难以让人恭维。按时兴的说法有点儿文化水不平。别看他外表精干，可写出的字来是屎壳郎爬上山水画——大煞风景。所以他平时很少写字，开会也不作记录，全凭脑子记忆，甚至平时连自己的名字也懒得去写。 “如今不同了”，莫如兴心想，当“一把手”后，大权在握，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拍板表态签署意见。而字写的好坏也是自己文化功力素养的体现，或者说某种意义上讲代表着一个人的能力和水平。如果当了局长字还写的一滩糊涂，那不是让人耻笑，降低威信吗？……那么，现在就开始练字吧……当然是从最常见的字练起啦！有哪些最常见的字呢？突然，一个最具有震撼力的字在脑海里迸了出来——“准”。对，就是这个“准”字。他发现自己其实这几年一直在走近这个“准”字呢！ 莫如兴记着，自己刚接触这个“准”字时，还是几年前他当股长的时候。那时，他们股有了经济开支就去找局长审批，局长翻看一阵后，签上“准予报销”算是通过。后来局长把“准予报销”缩写为“准报”。再后来他的前任干脆又宿减为一个“准”字。他经常看着这个“准”字呆想：这真是一字千斤啊！ 当一个人确定了方向目标，努力去争取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自发冲动的巨大力量。莫如兴真的对练字产生了很大兴趣，以至于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到了废寝忘食痴迷的程度。“一点，两点，一撇，一竖……”办公时、听会中、睡觉前，他都见缝插针，因地制宜抓紧练习。工夫不负有心人，时间不久，他练的“准”字大有长进，真有点儿“龙飞凤舞”的味道。 晚风习习，月明星稀。莫如兴和妻子散步回来后，心情异常兴奋。躺在床上与妻子亲热一阵后，又用手指在妻子身上一笔一划练了起来：一点，两点，一撇，一竖……，妻子不由扑哧一笑，问：“你这是干啥呀，弄得人家怪痒痒的？” “我是在练字。”莫如兴说，“你感觉不出来？猜猜我练的是什么字？”接着又一笔一划在妻子身上写起来。 妻子扭着身子嚷道：“哎呀，饶了我吧！你这一划一划的没个准儿，我怎能猜得中？” “谁说没准儿？告诉你：我练的就是这个‘准’字。”莫如兴在妻子身上又写了一遍。 妻子诧异地问：“练这个字干啥？” 莫如兴停下手说：“告诉你吧，我这局长的任命就要下来了。以后单位的经济开支、工作计划、请示报告，等一切事情都要我来批准定夺。我练好这个‘准’字可是当务之急，他是我展现手中权力的一种风度呀！” “就你这人还讲风度？”妻子在他隆起的肚子上拍了一下说，“你不能在自己身上练呀？” 莫如兴余兴未尽，见妻子扭过身去，又在自己身上练了起来。只练得手累体乏，才渐渐发出鼾声……朦胧中有个古装老者走进门来，莫如兴忙问：你是谁，找我何事？老汉施礼道：我乃王羲之是也，听说先生对书法很有兴趣，特来助尔一臂之力。莫如兴忙跪倒在地: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如能得到先生赐教，实乃我等三生有幸矣。老者笑道，先生练字精神可嘉，但是不要只是模仿他人，而应大胆发挥，力求神似，体现出自己的风格，真正练出“自家体”来…… 时光荏苒。又过了二十多天，莫如兴见自己当局长的任命仍没有下来，不免有些担心。他听说邯郸的黄粱梦，有个能预知宦海沉浮成败得失的算命大师，于是星期日上午，只身驾车向邯郸的黄粱梦驶去。他想请那里的张半仙算上一卦，究竟这当局长的事儿准不准，官运还能有多大？不巧得是，那张半仙一早便被省城的一个大官请去了。他顺着过道走出来，看到路旁的大树下坐着个测字先生。这先生约有七十多岁年纪，头戴瓜形半圆毡帽，身穿黑色对襟小袄，白里透黄山羊胡须，鼻子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颇有几份儒雅风度。一旁围了几个人正看热闹。莫如兴刚走过去，测字老者抬头看了一眼说：“我看这位首长非同寻常之人，要不要写个字来我给你测算一下，你的好运孬运都在其中哩！”一旁的看客也都七嘴八舌劝道：“测吧测吧，老先生测的准呢！”“我刚才测了一字，老先生说的特透，不由你不服。” 莫如兴迟疑了一会儿，禁不住诱惑就蹲在地上，想了想，写了个“准”字。 测字老者凝神看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你写的这个‘准’字，可以拆开为两部分看：左边为财运，右边为官运。先看左边是一个人背着两点水，水是什么？水代表着财，这说明你前程有财，但你只是两点水而不如三点水，所以你离真正的发财还差一‘点’。测字老者见莫如兴微微点头，接着说，“你再看这‘准’字的右边，象不象当家做主的‘主’字？只是这上边多出一横来，这是预示着你的上边有人盖顶，而暂时不能做主。不过你的官运火候已到，只要你再稍加努力，加大活动力度，舍得花钱，就能扫除一切障碍，真正当家做主了。”测字老者用手从“圭”字上面擦掉一横，立即一个“主”字便呈现在眼前。 莫如兴见状不住地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丢给老者，举起大拇指称赞道：“高，高，真乃神人也！” 自黄粱梦测字回来后，莫如兴加快了争当局里“一把手”的活动脚步。他托关系、找门路，请客送礼，又生法筹资咬牙摔出了几个“红包”。一切进展的非常顺利，一切都在想象之中。当他感到已经水到渠成，事情办得十拿九稳时，便坦然待在家里静候佳音。 突然有一天，纪检监察部门将莫如兴找去，郑重向他宣布：因其涉嫌行贿买官、贪占公款问题，按照《中国共产党纪检检查机关案件检查工作条理》第二十八条之规定，被实行“双轨”。 莫如兴如同挨了当头一棒，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一脸茫然，跌坐在椅子上，额头上的汗水只向下淌。当他拿起笔在“双轨”通知书上签名时，竟哆哆嗦嗦在前面写上了一个“准”字。 文/大器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大器，原名朱顺社，河北省成安县人，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小小说集《纯情鹅毛》、散文集《蓦然回首》、故事集《民间故事歇后语》等。 《金秋文学》™ 授权发布、转载请注明来源及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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