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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改梅丨遗失的年味

 金秋文学 2020-07-25

遗失的年味

作者:黎改梅

下雪了,地上像铺了一层印着各式各样鞋底印和车印的薄棉絮,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铺的严严实实。落在头发上的雪,霎那间化着水珠儿压在蓬松高耸的头发上,一会儿头发便塌拉下来贴在头皮上,像戴在头上的皮帽子。透过罩在脸上的口罩,呵出的热气瞬间凝成无数水串儿挂在睫毛和眉毛上。

三九三,冻破砖”,往年是天气最冷的时候,今年却例外。没有凛冽的寒风,也没有鹅毛大雪,更没有满大街冻红的耳朵和通红的脸蛋,只有悄无声息的微风穿过臃肿的棉衣和若隐若现飘落的雪花。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街道依然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儿过年的氛围。进入腊月,街道两旁光溜溜的,没有摆卖年货的摊子,只有疾驰而过的车和三三两两的人影。

大家对过年没有以前的热乎劲了,淡然对之。在网上看到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说,自从2012年之后,时间比以前流失的更快,不觉得一晃一年,一晃又是一年。人们还没有从上年的过年氛围里缓过神,又迎来了下一个新年,总觉得好像一直过年。

以前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放假赶集置年货大扫除,直到第二年的正月十五看完社火和烟花才收假,然后按部就班的各执其事。现在腊月二十九才放假,正月初七就上班,时间太匆忙,还没来得及探亲访友,又匆匆忙忙返回工作岗位。在外工作的人,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就是在回单位的路上,在家最多待两天。

小时候,每到腊月初八后,家家户户开始杀猪迎新年。吃过早饭,人们赶着自己精心喂了一年的大肥猪到杀猪场,排队等候猪的终结时刻。三三两两的人,陆续赶来。容得下两个成人洗澡的大铁锅里翻滚着热气腾腾的开水,屠夫并不是电视里演的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莽汉,而是精短干练的老头。他穿着用油布做的大围裙,嘴巴叼着指头粗的旱烟,猛的吸一口,又把烟从嘴里吐出来,吸到用指头加不住,便扔在地上,用脚使劲揉几下,烟便和土融合成为了一体。明光铮亮的两把杀猪刀摆放在锅台上,让人望而生威。一会儿,杀猪场便成为一个市场,人声猪叫声娃娃的打闹声,笼罩在上空。

几个精干的中年人,很快将第一个到场的猪翻倒在地,绑住四肢,抬上了用两根碗口粗的木棒搭的架子上,猪发出穿透人心的悲惨叫声,孩子们便吓得四散跑开。等到返回木架旁,脸盆里接满了冒着热气的猪血,让人不寒而栗。站在锅台上的四个人,每人提一个猪腿,让猪开水锅里左右翻滚。

接着,用黑黑的粗糙的“浮石”,使劲的在猪身上擦,很快一个三百斤左右重的大肥猪,便蜕去黑衣,一丝不挂的又回到木架上,仍由屠夫恣意宰割。主家一边给屠夫和帮手发纸烟道着辛苦,一边自豪地向身旁的人不停炫耀自已的大肥猪。

腊月的集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凌晨四点多,商贩们便开始抢有利地形搭摊子摆年货。从南到北的街道热闹而拥挤,年货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从小小的针线到鸡鱼猪肉调料、春联门画和盐油酱醋茶。

有钱没钱,剃个光头过新年。剃头匠挥动着锋利的剃头刀,一个个渗白的光脑袋从手下匆匆而过,脚下已是一堆堆乌黑的头发。一大片一大片铺在地上的年画前拥挤着调皮的孩子,挑着自己喜欢的抱着鲤鱼的胖娃娃和灯笼。猪肉摊永远占着一整条巷子,肥的瘦的,沿着路两边一溜儿摆开,任人挑选。绑着两条腿的大红公鸡,卷缩在主人面前,等候着享用自己的买家。火红的炮摊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炮和烟花,偶尔放个钻天猴,着实吓人一跳。

集散了,自行车、架子车上放置着购买的年货,人们三五成群结伴而归,街道只剩下收货的摊贩和昏黄的路灯。初九赶集到大年三十,才算赶完集,一年赚的过年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该置办的年货也置办齐,剩下的就是喝酒和拜亲访友。

春联、门画、祭祖、拜年、烟花爆竹、社火永远是新年的象征。

腊月二十开始,女人们挽起袖子,大显身手,蒸馍煮肉炸油货拆洗被褥打扫屋子。每个院落里挂满了红红绿绿的被面床单和雪白的被里,飘逸着肉香和油香味。

大年三十一大早,各家各户大门小门贴上了象征着来年日子越过越红火的春联和保平安的门画。放几颗大炮和百响鞭炮,冲冲晦气镇镇邪气。男人给祖先上坟烧纸钱摆祭品,让祖先置办年货,晚上去本家辞旧年,一圈下来,熬到十二点才回到家,一家人围坐在热烘烘的炕上吃团圆饭。

初一男人又开始给亲戚拜新年喝酒耍酒疯,初二忙活了半个月的女人终于从灶台上脱离身,携儿带女回娘家拜父母拜亲戚。初三开始表演社火,一大群人跟着社火班子看热闹,傻笑着傻乐着,乐不此疲。正月十五的社火是空前绝后,也是收年的社火,预示着年已过完。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街道,观看社火队的表演,人山人海,熙熙攘攘,让人惊叹。晚上,冲天而起的烟花,整个天空成了一个大花园,五彩缤纷的花儿瞬间绽放,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睛,惊叫声感叹生不绝于耳。

过年是孩子们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穿新衣服收压岁钱响炮放烟花吃好东西看社火,无所顾忌的乱蹦乱跳乱喊,可以东家出西家入,成群结队的嬉闹。

也许是科技太发达,有了电视手机,对社火失去了兴趣;也许假期太短,人们没有时间去和亲朋好友相聚;也许是楼房越来越多,空间越来越小,人们不相往来;也许是生活压力越来越大,钱越来越不值钱,也越来越难挣;也许是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不需要用过年来解馋;也许是物质丰富,随吃随买,没必要囤积;也许是教授让人们抛弃陋习,禁止祭奠祖先烧纸钱;也许是专家为了保护环境,禁止放烟花爆竹和油炸食品。总之,太多太多的也许,导致现在年味越来越淡越来越没意思,少了热闹少了人情味少了年味更少了烟火味。

也许过上若干年,在专家教授的建议下,人们将摒弃传统文化,自己封闭起来,老死不相往来。门画、春联、祭祖、拜年、烟花爆竹、社火将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永远不再让人们想起。 

文/黎改梅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黎改梅,甘肃省庆阳市合水县人,喜欢用文字记录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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