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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宜业丨花喜鹊,叫喳喳

 金秋文学 2020-07-25

花喜鹊,叫喳喳

作者:徐宜业

小喜鹊,站树杈,

开口叫,喳喳喳。

姐姐种菜, 妹种瓜,

哥哥插柳, 我栽花……”

这是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过家家时唱的儿歌。那时,我打心底就喜欢小喜鹊。

喜鹊是故乡常见的鸟,庄头庄尾,到处都是喜鹊“喳喳喳喳”的叫声。

南徐庄后面有排小庄子,有三四户人家,中间红砖墙草房的那家,就是我家。

我家的草房被高树所包围,高高的树梢上有两三个喜鹊窝,喜鹊整天“喳喳喳”,“喳喳喳”叫。母亲说:喜鹊是吉祥的,它的叫声是一种好兆头。喜鹊是“报喜鸟”,“喜鹊叫,好运到”、“喜鹊叫喳喳,好事到我家”。喜鹊在哪家屋上叫,那家就有好事。你看,我家树上喜鹊不断叫,预示着我家喜事不断。

一次,母亲对我说:“二子,我打个谜给你猜猜。”

我好奇地说:“什么谜,你说说?”

母亲随口说道:“打南边过来个点头点,白嗉儿、黑豆眼。”

在南徐庄,我是个出了名的机灵鬼,我望了望头顶上的喜鹊窝说:“喜鹊。”母亲向我竖了竖大拇指。

这时,我问母亲:“妈妈,喜鹊为什么叫喜鹊啊?”

这时,母亲被我问住了,脸红了,低下了头。她半天才说话:“二子,妈不识字,不知道。你以后可要好好读书啊!”我不禁点了点头。

我长大了,到外地读书。我从学校图书馆里的书里知道:喜鹊,学名叫鹊,民间传说它能报喜,所以称它喜鹊。唐代韩文公《晚秋郾城夜会联句》有“室妇叹鸣鹳,家人祝喜鹊”的诗句,这是最早使用“喜鹊”这个词语的诗。宋代彭乘在《墨客挥犀》写道:“北人喜鸦声而恶鹊声,南人喜鹊声而恶鸦声。鸦声吉凶不常,鹊声吉多而凶少。故俗呼喜鹊,古所谓乾鹊是也。”这本书对喜鹊的名字,专门做了解释。

后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有关“喜鹊”的传说。至于这本书的名字,我已经忘记了。 

传说,唐贞观年间,有个叫黎景逸的人,家门前的树上有个喜鹊窝。他常喂食窝里的喜鹊儿。长期下来,人与喜鹊有了感情。

一次黎景逸被人冤枉入狱,他感到很痛苦。有一天,他喂食的那只喜鹊突然出现在他服役的牢房窗户前,欢叫不停。黎景逸暗想:我难道有好消息了吗?

果然,三天后,黎景逸被无罪释放。后来他知道:他喂养的喜鹊,为了报恩,不仅到牢房为他报喜,还化身为人,假传圣旨,帮他脱离牢狱之苦。

从此,“喜鹊报喜”这个故事,就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美术课上,光头的齐老师教我们“画鹊兆喜”剪纸技艺。他说:两只喜鹊面对面,这叫“喜相逢”;两只喜鹊中间加一枚古钱,这叫“喜在眼前”;一只獾猪和一只喜鹊在树上树下对望,这叫“欢天喜地”。齐老师还教我们剪“鹊登梅枝报喜图”,他说这叫“喜上眉梢”。

喜鹊有灰喜鹊与花喜鹊两种:灰喜鹊体羽蓝绿发灰,我们这里比较少见;花喜鹊全身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我们这里常见。

花喜鹊头、颈、背部和尾巴都是黑的,双肩和腹部的羽毛是白的。如果仔细看,喜鹊有棕黄的尖嘴,粉红的舌头,机灵的小眼睛,细长的脖子。它体态优美,迈起步来,有绅士风度。它那条长尾巴,比整个身体的一半还要长,容易吸引人的眼球。它无论停在枝头,还是落在屋顶,那长尾巴总是一翘一翘的,整个身体也随着尾巴的颤动也一颤一颤的。

小秀才顺兴叔说,很久很久以前,喜鹊的羽毛是白色的,后来因为一件突发事件,喜鹊羽毛的颜色变成花的了。

相传,远古时,喜鹊是玉帝的传令官,玉帝赐它一身洁白的羽毛。玉帝为了使人长生不老,叫喜鹊三天之内到南天门传旨。

喜鹊接过诏书,偷偷一看,只见上面写:“人老脱壳,蛇老剥剥,牛老搁搁。”

喜鹊吃了一惊。原来,蛇是喜鹊的舅舅,外甥怎忍心舅舅老了被人剥皮呢?这可怎么办?一天过去了,它想不出办法;两天过去了,它想不出办法。第二天夜里,它想:明天再不把诏书传出去,就抗旨杀头了。为了救舅舅,它豁出命来,干脆把御旨改了。

第三天天一亮,喜鹊飞到南天门,手捧诏书,大声喊了起来:“下界听着,玉帝圣旨:从今日起,人老搁搁,蛇老脱壳,牛老剥剥。”

玉帝在凌霄殿一听:“坏了,这该死的喜鹊把旨意改了,这一来害了凡人,救了邪恶的蛇,苦了老牛。”但这圣旨已下了,无法挽回了。

喜鹊回来交令,玉帝没等它张口,就大骂起来:“大胆的喜鹊,竟敢擅改御旨!”顺手拿起桌上的砚台,向喜鹊砸去。砚台不偏不斜,正好砸在喜鹊的背上。喜鹊的羽毛被墨汁溅黑了,只有腹部和肩部没有溅上。

喜鹊自知犯了弥天大罪,连声求饶。玉帝念喜鹊以前的功劳,免它一死,罚它专为人间报喜,不许报忧。

最后,顺兴叔说:“从此,喜鹊的羽毛就变成花的了。人们就叫它花喜鹊了。” 

喜鹊是出色的建筑师。它爱把窝搭在村庄旁边的高树上,常在庄子附近活动。

每年寒冬十一、二月,喜鹊“夫妻”就着手垒窝了。公喜鹊,作为一家的“男劳力”,敢于担当。垒窝所用的粗枝条,体积大,重量重,母喜鹊力气不足,公喜鹊就主动衔运。至于衔运羽毛、软草那些轻快活,母喜鹊就主动多干些。

垒窝一开始,喜鹊先用干树枝在三岔树杈间,铺上窝底。待窝底铺到足够大时,就从中央向四周垒起“墙”来;待“墙”垒到足够高时,在“墙”的檐口处搭上横梁,然后封盖窝顶。

喜鹊垒窝,从开始衔枝到初见雏形,要历时两个多月;如果整个鹊窝内部工程全部“竣工”,要耗时四个多月。

喜鹊窝的外部枝条纵横,看似很粗糙,其实它的内部结构非常精细。从外面看,整个鹊窝像个竖立的巨形“鸟蛋”,有成年人对抱搂粗。鹊窝的一侧有一个圆形小洞,正好适合喜鹊的进出。

鹊窝的顶部很厚,枝条排列细密,经受着狂风暴雨,能够防风避雨。窝底的外层由由杨、槐、柳枝交错叠成,小手指粗,长短不一。窝底里层大多为柔软的柳枝盘绕而成,宛如一个半球形的柳筐。“柳筐”里面,是喜鹊用河泥涂抹的“泥碗”,这“泥碗”是喜鹊用嘴衔来一块一块的河泥,用脚趾“泥”上去的。“泥碗”里面,还有一层贴身的垫子,这是芦花、棉絮、兽毛、人发和鸟毛等混在一起,压缩而成的“席梦思”。

窝垒好了,喜鹊就在窝里休息、繁殖、育雏。母喜鹊在窝里下蛋,每窝下五至八个蛋,有时多到十一个。母喜鹊一天下一个蛋,大都在清晨。喜鹊蛋为椭圆形,大多浅蓝绿色,上面缀着褐色斑点。母喜鹊等到蛋下齐了,就开始孵蛋了。喜鹊的孵化期大约十七八天。

喜鹊“夫妇”共同承担育雏任务。不过,喂雏鸟这样的细活儿,还是“老娘们”干得多些。刚出壳的小喜鹊,全身光秃秃的,呈粉红色。故乡有首“喜鹊母,喂幼雏,大口吞,小口吐”的儿歌,可见母喜鹊是辛苦的。

在育雏这段日子里,我没事的时候,经常站在树下,观察老喜鹊忙忙碌碌的身影。它们每天从早到晚,上上下下,出出进进,不停地往返,找食喂食。

小喜鹊每天“叽叽叽叽”叫,喊着要吃。老喜鹊把捉来的小虫子,一点一点地喂到小喜鹊的嘴里。 

有时, 我趁着老喜鹊不在窝的时候,想爬上高树,去看看窝里的小喜鹊。终因喜鹊窝太高,树枝经不起人,半途而废。

小喜鹊在老喜鹊的抚育下,慢慢长大了。老喜鹊帮助小喜鹊练习起飞、练习觅食、练习出行。小喜鹊在跌落、摔打中成长。经过二三十天的练习,小喜鹊终于能出窝了,能够独立生活了。 

喜鹊是杂食性鸟类,夏季主要吃蝗虫、蚱蜢、金龟子等害虫,其它时间主要吃植物的果实,有时还能捕捉田里的小老鼠呢。喜鹊实在没有食物可吃时,也吃雏鸟和鸟蛋。

喜鹊有个小的缺点,就是馋嘴。喜鹊也喜欢耍浪漫,他们“小夫妻”常常一公一母结伴而行,有时站立在房脊,有时跳跃在树枝,总是“喳喳喳喳”不停地叫。不过,当“小夫妻”单独出来觅食时,公母喜鹊间常保持一定距离。在地上活动时,它们都以跳跃式前进。

喜鹊大部分时间,都是三五成群活动。早春二月,天气暖和,正是喜鹊开心的时刻。西风萧瑟的秋季,冰天雪地的寒冬,喜鹊也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它们常聚集成几十只的大群。白天到野外找食,傍晚飞到窝里休息。它们天性机警,找食时常一只鸟站在高处“放哨”,其它喜鹊找食。有了险情,“哨兵”马上发出惊叫声,鸟群“呼啦”地一同飞走了。    

小时候,南徐庄的大人孩子常聚在木匠伯家前面的大柳树下乘凉。大爷爷讲“牛郎织女”故事时,每次讲到最后时,都讲“鹊桥相会”。他说:“……天上的喜鹊被牛郎织女的爱情感动了,它们成群结队飞上银河,搭成了“鹊桥”,让牛郎织女在“鹊桥”上相会。王母娘娘也动了恻隐之心,同意牛郎织女每年农历七月初七,在鹊桥见一次面。”

大爷爷故事讲完了,小田老师接着讲“鹊印”的来历。他说,汉代有个叫张颢的人,击破山鹊化成的圆石,得到一颗金印,金印上面刻着“忠孝侯印”四个字。张颢把这块金印献给了皇上。皇上把金印藏在秘府里。后来,张颢得到重用,官至太尉。从此,“鹊印”就用来借指公侯之位了。后来,我师范毕业,回到家乡学校教书。闲暇时间,我翻看了晋代干宝的《搜神记》,里面就有了这个故事。

那时南徐庄的孩子,聚到一起,就唱《花喜鹊》的儿歌:

花鹊子,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娘要吃苏州梨,哪有闲钱来顾及。媳妇要吃苏州梨,明天就赶苏州集。

花鹊子,狠心肠,娶了媳妇变心肠。老娘卧在草棵里,媳妇躺在被窝里。”

晚上,母亲坐在院子的老槐树底下,搂着我讲“花喜鹊”的故事。

很久之前,江苏某地有一个叫鹊儿的小年幼,家里很穷,靠打柴过日子。但他非常孝顺老娘。

后来鹊儿娶了一个叫喜女的财主闺女。鹊儿慢慢地富了起来,人也变了,见到穷哥们不理睬。他只听媳妇喜女的话,讨厌老娘,不问老娘的事。

鹊儿的老娘病得厉害,她让人把鹊儿叫到跟前:“儿啊!娘不行了。在我死之前,我想吃上一次苏州梨……”

可没等老娘把话说完,鹊儿就厌烦地说:“现在哪有闲钱买那东西,再说现在也没有苏州梨呀!”

鹊儿刚回到家,媳妇喜女说想吃苏州梨。她话一出口,鹊儿就说:“好,好,明天我就去苏州买梨,你吃多少我就买多少。明天我就不干活了,哪怕跑遍苏州城,我也给你买来。”

腊月的一天,狂风呼啸,雪花飘飘,鹊儿的老娘住在茅草屋里,又病又饿,被冻死了。

鹊儿媳妇喜女因难产,死在温暖的被窝里。

鹊儿看见老娘死了,媳妇和那没出世的孩子死了,又想到庄邻对他那副憎恶的冷眼,觉得无脸活下去了,就忧郁而死了。

喜女、鹊儿死后变成一对长尾巴的花喜鹊,落在他老娘坟上的一棵大树上,整天“喳喳喳喳”地叫个不停,像在向老娘诉说自己的过错。之后,这对花喜鹊又把窝搭在这棵大树上,一直陪着老娘。

母亲每次讲到故事的结尾,她都摸着我的脑瓜子,笑着问:“二子,这两只花喜鹊好不好?”

我摸了摸母亲软顺的头发,含糊不清地说:“花喜鹊不…不…好。我…我…不做花喜鹊,我…不…忘…了…娘!”

母亲又摸了摸我的脑瓜子,开心地笑了。

“喳喳喳喳”、“喳喳喳喳”,故乡的花喜鹊仍在不停地叫,可是我的老母亲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文/徐宜业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徐宜业,1966年12月出生,中共党员,江苏省泗洪县龙集镇人,1985年6月毕业于江苏省淮阴师范学校,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本科学历,中学高级教师,被评为镇首届名师、县中学语文学科带头人、县政府优秀教育工作者、县优秀班主任、市语文骨干教师,主持多项国家、省市级课题并结题,有一百多篇文章发表于各级各类报刊、平台。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工作于农村,教育农家娃。喜爱农村,喜爱乡土,喜爱乡情乡俗,喜爱乡土生活,喜爱乡土一样的农民,喜爱书写乡土一样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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