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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如山:父亲坐在黑暗里

 相子诗生活 2020-07-25


今天是父亲节。

一大早接到在浙大读研的儿子的电话。电话传来李澜奇快乐的声音:老爸,父亲节快乐!

我记起北岛的一句诗:你召唤我成为儿子,我追随你成为父亲!

我的老父亲82岁了,至今还住在乡下。

想驾车回乡下看望父亲,谁知一场暴雨不期而至:


阳新启动了“看海”模式,车堵得走不了了。


回家翻开自己的散文集《庄子与鱼》,读到了十五年前写的一篇短文《父亲坐在黑暗里》,聊作父亲节献给父亲的礼物——


父亲喜欢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父亲老了,老了的父亲仍然住在乡下的老屋,他不习惯和城里的儿女们住在一起。

老屋是那种泥坯的瓦房。屋脚是两三排青砖,然后是土砖,一直垒到房顶。再是椽子上的黑瓦,洒满了枯枝败叶,生满了绿绿的苔衣。偶尔有一两株小草从瓦楞里探出头来,在秋风里瑟缩着。

这老屋是父亲一生的骄傲。老屋是在上世纪五四年发大水后垒起来的,父亲和二叔一块砖一片瓦地盖起来。二叔八岁,父亲十八岁,爷爷奶奶就先后离世。老屋盖起来,成了大队最宽敞的房子。这里成了村里人的集中地。听说书、放电影、学《毛选》,后来又做民兵训练营,做知青点。有一个什么工作组的组长在这里住过,好多年后这位工作组长当了县委书记,当然县委书记直到退了休也没有踏进过这老屋半步。可父亲仍然记得,记得他每次吃了饭总要给一角叁分钱和半斤粮票。颤抖着手接过这些钱和粮票的父亲当时是多么幸福和温暖呵。

老屋终于老了,像一个豁嘴的老婆婆站在风中。在它的身前身后有许多的青砖房、红砖房、两层楼、三层楼,还有小洋楼,像一个个搔首弄姿的小荡妇,不停地抛着媚眼。在一片红红绿绿蓝蓝白白里,这一角土黄瓦黑显得分外刺眼,那样格格不入。可父亲细心的呵护使它完好如初,不会坍塌,像父亲收割后的田野里那些矗立的金黄的稻束,在固执地守望着什么。

父亲拒绝一切现代化的东西,诸如电视、收录机什么的,只有一沾满了油渍的15瓦的灯泡寂寞地挂在厨房里头。农村的电费贵,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拉亮。吃过晚饭,老屋的主人吧嗒吧嗒抽着水烟,一个人静静坐在黑暗里。可以想象得出父亲抽烟的模样:眯着眼,嘬着唇,满脸纵横着千山万壑,那支镶着铜嘴的水烟袋横在虚空里,红红的火星一闪一闪把夜撕开了一个口子。父亲就从这口子踱进夜的深处。他想起在最困难的时期,怎样咬紧牙关供他的三个儿女上学,怎样把一分钱掰成两半用,直到孩子们人长树大离开老屋,去了外面的世界。

每每这个时候,就有一丝笑纹爬上父亲的额角。墙角边有纺织娘在动听地唱着曲子。一缕头发搭拉下来盖住了父亲的脸,像黑暗里有白雪在飘。

夜很温馨,父亲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笑着,有家虫在墙角里唱着,父亲便觉得自己很富有,很满足。

父亲的儿女们在光明的世界里跑来跑去,他们都很忙碌,都很孤独。

(2001年10月29日晚于桃花泉)


父爱如山,真情相伴。谨以此文,祝天下的父亲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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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明:相子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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