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
分不清
是高处撒落的
佛光一朵朵
还是低处托起的
酥油灯一盏盏
分不清哪一朵
才是神的信物
哪一种才是真正的
格桑
红的，白的，黄的
满山遍野，这些花儿
没有哪一朵是我想要的
我只想在其中漫无目的地徜徉
感受这生命的卑微和浩荡
只想让自己矮下去，小下去
矮小成它们
神圣的一员
秃鹫
不清楚谁为它削发
不清楚它把毛发交给云
还是交给了草木
我在远处
仰望它在天葬场
起起落落的身影
仰望它一会儿落入草木
一会儿升上云层
把逝者的灵魂
自世间驮上天堂
它是我在高原
见到的唯一的
神
木鱼
木鱼敲响，诵经声起
在不紧不慢
不轻不重的敲击声中
一切都静了下来
空气木化，香火木化
诵经人木化，墙外的鸟鸣
也木化成木鱼的节奏
只有木鱼上下跃动，撞击着
僧人手中的木棰
当我重返人来车往的街面
看到乌云褪去了黑色
墙面的灰尘纷纷落下
汽车放缓了速度
人们的脚步轻缓有序
木鱼声隐隐约约，似远犹近
我弄不清是木鱼跳入胸腔
还是心跳趋同了木鱼的节律
牧羊女
牧歌唱响，牧鞭扬起
白云一群群，飘落在她身旁
羊群一朵朵，奔向天际
白云与羊群，拥挤于天与地
牧歌飘远，渐渐看不清她的身影
看不清她是否融入了白云
只看到一株株野草
不停地模仿她，扬起牧鞭
山门石
它一动不动，匍匐于山门之外
高僧踩过，徒儿踩过，香客踩过
没有人注意它的存在
它也忘了自己的存在
当棱角被踩平
身上的粗粝化为光滑
他恍然发现，自己完成了一直梦想的
摩顶，削发
墙头草
孤零零地，立于寺院的墙头
沐晨钟，听暮鼓
不向深处探寻，不向宽处拓展
紧紧抓住脚下的一寸土
一棵高处的草
在风中摇摆，在雨中倒伏
在诵经声中重新挺立
也许，生命中无可回避的软
就是它性格里的硬
就是它一生修习的禅定
初雪
秋天临走时
卷走了枝桠上所有的
金币
冬天急匆匆赶来
归还些白花花的
银子
